兩個人斗嘴的間隙，旁邊一個母親抱著孩子，跪倒在醫生辦公室門口。

“求求你給我們一張床位吧，我千里迢迢到這里來求醫，如果你們都不收的話，我真的沒辦法了！”

“我的孩兒還這么小，他不能就這么死啊！”

林晚宜看了一眼手機，這時候已經凌晨一點多了，走廊雖然挺多人都在排隊，但是大家都很沉默。

那個女人抱著孩子哭得歇斯底里，那聲音讓人揪心。

帝君堯翻看手機，篩選著明天出手的幾只股票，要不是抬頭看了一眼林晚宜，他都沒注意到那個痛苦的女人。

看她的表情挺難受的，男人漫不經心回頭看了眼，“怎么，你認識？”

林晚宜沒說話，看著那個母親懷里的孩子。

孩子的額頭上長了很多瘀斑，是那種青黑色的血斑。看身長應該至少是個十三四歲的男孩，但是四肢特別纖細，可以看到每一根骨頭。

這樣的癥狀，林晚宜再熟悉不過了。

孩子沒有頭發，兩只眼睛外突，很陌生很呆滯地看著走廊。

“這孩子可能是白血病。”林晚宜說。

從十五歲開始，這種癥狀就出現在了林晚宜身上。她到現在都無法忘記，某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早晨，她起床后發現自己的鼻口全都是血。

以為是天熱上火，她去洗了澡，浴盆里，大腿上出現了從未見過的淤青，只是稍微輕輕掐一下，淤青的范圍就會擴大。

那時候林晚宜不知道這是怎么了，對著鏡子梳頭的時候，頭發突然掉下來一大塊，她當時慌了神，拿著自己僅有的一百多塊錢到醫院，卻發現連檢查費都不夠。

是帝君堯找到了她，在檢驗科門口陪著她，看到血結果出來的時候，男人一直都抱著她，說沒關系，他一定能治好她。

林晚宜莫名看向帝君堯，已經過去快十年了，當時也是在這里，也是在幾乎同樣的位置，十年后兩人的心境卻截然不同。。

原本并不在意的帝君堯，聽到孩子的病后，眸子稍稍一沉。

那稍縱即逝的晦暗里，林晚宜忍不住想，有沒有一刻，聽到這種病的時候，帝君堯會想到當年那個無助又無辜的女孩？

男人回過頭，林晚宜也回過眼神，他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數字，“到你了，先去抽血吧。”

林晚宜站起身進門去。護士很熟練地幫她采血，在采血管上寫下她的名字。

“可以了。”

林晚宜出去后，下一個就是帝君堯，屏幕喊了幾遍都沒有人進來。

她回到座位上一看，男人也不在座位上，而不遠處那對哭泣的母子，此刻平靜地坐在走廊椅子上，旁邊站著一個寬肩窄腰的男人。

他握著手機，側臉時，頂光打在高挺的鼻梁上，狹長的眼眸，恰好好處的眼睫，在那張俊俏的臉上落下一道暗影。

不久后，一個帶著眼鏡的醫生過來了，后面還跟著很多人，在簡單的說明情況后，一張病床推了出來，孩子被放了上去。

離開時，林晚宜站起身，小男孩躺在床上，眼睛看著她，嘴角露出笑容。

帝君堯走過來，看了一眼屏幕，已經過號了，要等下一個。

看林晚宜愣愣的，可能是因為剛才的事情，帝君堯解釋說，“沒事了，我給他們院長打了電話。的確是白血病，只是已經到了晚期，做血透的意義不大。”

“之前和他母親說過，血透的費用很高，如果她愿意嘗試也可以。但是那個女人拿不出那么多錢，就帶著孩子回去了。”

“這次來，估計是孩子在家里太疼了，沒辦法，才過來的。”

“我交了些費用，先讓這孩子把第一期的血透做了再說，后面如果需要基因治療的話，帝豪集團會支持的。”

那種蟲子蝕骨的痛，林晚宜現在想起來都渾身發涼。

帝君堯彎下腰，和林晚宜視線向平，“怎么樣，現在不擔心了吧？”

“瞧你剛才看那孩子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認識。”

林晚宜嘴唇有些白，“誰擔心了，素不相識，死了就死了。”

這不就是她嗎？

當時被關在地下室，所謂的替林汝珍擋災，林晚宜本來一直都不信的。

可是那種痛襲來的時候，不由得她不信了。

那時候覺得死都比活著干凈。

帝君堯蹙眉，“好了，別把這種話掛在嘴邊。”

“這種病是很難治，但不是沒有辦法，有成功做了配點移植的，一樣可以健康活下去。”

血透、配點移植，這些只有病人家屬才知道的專業詞匯，帝君堯說的時候幾乎是不假思索。

林晚宜看向他，“你怎么會這么了解這種病？”

男人眼里的溫暖和柔和，在聽到這個問題后，肉眼可見地瓦解掉。

他看向屏幕上的數字，“哦到我了，我先進去了，等著我，不許跑。”

猝不及防的走開，他的躲閃，在林晚宜眼中一覽無遺。

她在冰冷的椅子上坐下，獨屬于醫院消毒水的味道，讓她漸漸回憶起自己的痛苦。

說來可笑又荒謬，林晚宜幾乎所有痛苦的記憶，都和醫院有關。

寧寧和樂樂并不是同一時間懷上的。

肚子先有的是樂樂，當時兩個人都不知道，后來又有了寧寧。

當時爆炸前，寧寧已經出生，大哥把她從大樓里救出來后，樂樂是剖腹產出來的。

當時，林晚宜的白血病幾乎已經全好了，但仍然需要長期服用藥物。

樂樂出生后，大哥找來了國際頂尖的醫生，說寧寧殘留的臍帶血，可以完全治愈林晚宜的免疫缺陷。

可以說，是林晚宜一天都沒有盡到母親責任的女兒，救下了她的性命。

男人的腳步聲打亂了她的思緒，看到帝君堯的一瞬間，林晚宜藏起了眼神里的恨意。

“一個小時以后，手機上可以查結果。現在，先去買點東西？”

林晚宜嗯了聲，帝君堯開車到一家二十四小時的便利店，“你餓不餓，下去看下有沒有想吃的？”

“不用了，等會吃。”

帝君堯微微一挑眉，“那東西能吃飽？”

林晚宜在包里翻找，“吃不飽多要點不就行了。”她找的酒店都是可以點晚餐的。

帝君堯聽地眉頭一緊，這女人真是不簡單，男人打開車門，進了旁邊的一家超市。

左找右找，林晚宜終于找到了兩個“紐扣”，仔細看，里面有個針孔，在閃紅光。

林晚宜的目光逐漸兇狠起來。

回到江城的第一日，她就聽說，帝君堯和林汝珍即將訂婚了。

雖然很奇怪，六年時間，兩個渣男信女都沒有享受勝利的果實，但是既然林晚宜回來了，那林汝珍的好日子就到頭了。

既然在外是未婚夫和未婚妻的關系，那么林晚宜就讓她這個姐姐也嘗嘗，自己當年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