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廂房內,水汽氤氳。
蘇泠月洗去一身風塵,坐在銅鏡前。
鏡中映出她的真容,鵝蛋臉瑩白如玉,柳葉眉彎彎如黛,一雙桃花眼水光瀲滟,小巧的鼻尖下,粉嫩的櫻唇微抿,臉頰還帶著點未褪的嬰兒肥。
【嘖,爹娘這基因,真是太優秀了!可惜……】
她從七歲那年被人販子拐賣獲救后就知道,漂亮,是原罪。
自此后她爹娘為了讓她能自保就教她易容。
為了活得不那么“引人注目”,她硬生生把自己折騰成了“丑八怪”。
融合21世紀的記憶,她搗鼓出了一款“特供版”粉底液——材料有限,效果勉強,勝在天然無毒,妝效持久,就是得勤補。
蘇泠月熟練地給自己上妝,偏黃的粉底液均勻涂抹,瞬間將瑩潤的肌膚遮蓋,營造出長期營養不良的蠟黃感,最后,指尖沾取特制的朱砂顏料,在左眼下方點上一塊醒目的“紅斑”。
看著鏡中判若兩人的“丑”模樣,蘇泠月滿意地拍了拍臉。
【安全感+100!陸裴梟那個死顏控,不是嫌我丑嗎?惡心不死你!】
“叩叩叩——”敲門聲突兀響起。
“蘇泠月,我有事找你談?!笔顷懪釛n的聲音,聽不出情緒。
蘇泠月眼皮一跳,火速套上一件半舊的淺藍長裙。
開門后,門外景象讓她差點以為自己眼花了!
陸裴梟竟換了身纖塵不染的月白錦袍,同色系的云紋靴,手里還提著一個精致的紅木食盒。
晚風拂過,帶來他身上清冽好聞的蘭草香。
月光下,他長身玉立,眉眼低垂,竟真透出幾分溫潤如玉的貴公子氣質,與白天那個恨不得掐死她的瘋批判若兩人!
蘇泠月警鈴大作:【黃鼠狼給雞拜年!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這么想著,她的后背瞬間冒出一層冷汗。
“你來做什么?”她堵在門口,眼神充滿戒備。
陸裴梟抬眼,目光落在她臉上時,幾不可察地僵了一瞬,隨即迅速恢復那副謙和愧疚的模樣。
“自然是來給你賠罪的,白日里是我太過沖動無禮,你與我既有婚約,于情于理,我都不該那般待你?!彼曇魷貪櫍檎嬉馇?,“聽丫鬟說你已用過晚膳,我便讓廚娘做了些京城有名的糕點小吃,給你解解膩,也算……聊表歉意。”
【嘶——這聲音,這姿態,這張臉!殺傷力太強了!】
蘇泠月那點可憐的色心瞬間被勾得蠢蠢欲動,憐香惜玉之情油然而生。
她前世是還從未談過戀愛就在美食比賽上被一道黑暗料理給毒死了,難不成這一世真給她遇上桃花開的時候了?
【難道…真洗心革面了?】
蘇泠月的警惕心被美色腐蝕掉一小半,她側身讓開:“……進來吧。”轉身去倒茶,努力壓下心頭那點不切實際的幻想。
陸裴梟將食盒放在桌上,動作優雅地打開。
桂花糕清甜馥郁,酪櫻桃紅艷誘人,精致得不像話。
“嘗嘗,都是京中一絕的甜食?!彼Z氣溫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誘。
看著久違的精致點心,蘇泠月肚子里的饞蟲瘋狂叫囂。
肅州三年,能果腹已是萬幸,甜點?那是夢里才有的東西!
甜蜜的香氣像鉤子,一下下撓著她的心。
“你先吃一個?!彼龔娮麈偠?,把一塊桂花糕推到他面前。
防人之心不可無!
陸裴梟輕笑,語氣中帶著些許無奈道:“怕我下毒?”
他修長的手指拈起那塊桂花糕,慢條斯理地咬了一口,動作矜貴優雅,賞心悅目。
“如何?放心了?”
看他咽下,蘇泠月懸著的心才落回肚子里。
【活閻王都吃了,怕什么!】
她立刻拿起一塊桂花糕塞進嘴里,細膩綿軟,清甜的桂花香在舌尖蔓延開來,瞬間喚醒了被饑荒塵封的味蕾記憶。
“唔…太好吃了!”蘇泠月滿足地瞇起眼,聲音帶著點哽咽,“陸裴梟,你是不知道肅州那三年……田地裂得像龜殼,莊稼顆粒無收,朝廷那點賑災糧,塞牙縫都不夠!能活著爬出來已是萬幸,哪敢想這些……”她一邊感慨,一邊又飛快地舀了一勺酪櫻桃。
陸裴梟垂眸,掩去眼底復雜的神色,語氣愈發“溫柔”:“喜歡就多吃些?!?/p>
他頓了頓,目光灼灼地看向她,聲音低沉了幾分,帶著點蠱惑,“月兒……”
蘇泠月手一抖,酪櫻桃差點掉桌上!【他他他…叫我月兒?!要要要做甚?!】
蘇泠月的臉頰瞬間飛起兩朵可疑的紅云,眼神飄忽不敢看他,“好、好好說話!”
陸裴梟有點尷尬地清了清嗓子。
“方才在前廳,我未曾細看婚書與玉佩……”陸裴梟循循善誘,眼中“情意”綿綿,“不知泠月可否……再讓我一觀?畢竟,這關系你我的終身?!?/p>
在美色和甜點雙重攻擊下暈乎乎的蘇泠月已繳械投降,腦子一抽,鬼使神差地指向床邊矮柜,“在那兒…你自己拿吧?!?/p>
可說完之后又恨不得咬掉自己舌頭!【美色誤國啊蘇泠月!】
陸裴梟唇角勾起一抹得逞的弧度,起身,步履從容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急切走向床邊。
短短幾步路,他心跳如擂鼓,手心微微出汗。
陸裴梟拿起那份承載著“枷鎖”的婚書,看到上面并排的名字,他謙和的面具瞬間龜裂!
眼中最后一絲猶豫被徹底的不甘和狠戾取代。
“嘶啦——!”
刺耳的紙張撕裂聲,如同驚雷在蘇泠月耳邊炸響!
“陸裴梟!你干什么?!”她猛地站起,湯匙“哐當”掉在桌上。
陸裴梟將婚書撕得粉碎,雪片般的碎屑洋洋灑灑飄落一地。
他轉過身,臉上再無半分溫潤,只剩下冰冷的嘲弄和得逞的快意:“蘇泠月,現在,你又能拿什么證明這樁可笑的婚約?”
蘇泠月如遭雷擊,看著滿地碎屑,又驚又怒!
【該死,被騙了!果然是美男計……陸裴梟你這個混蛋,要是在21世紀奧斯卡都得欠你一座小金人!】
蘇泠月剛才那點旖旎心思瞬間碎成渣渣。
“玉佩呢?還我玉佩!”她立刻沖到陸裴梟身邊,目光掃向矮柜,原本放在婚書旁邊的定親玉佩不翼而飛!急怒攻心,她也顧不上什么男女有別,撲上去就在陸裴梟身上摸索。
“還給我!”
“滾開!”陸裴梟嫌惡地一把將她狠狠推開,蘇泠月踉蹌幾步,跌坐在冰冷的床上。
他用力拍了拍被蘇泠月碰過的地方,仿佛沾上了什么臟東西,俊臉布滿寒霜,“臟!本少爺有潔癖!”
“想要這個?”他冷笑一聲,從懷中掏出那塊溫潤通透的羊脂玉佩,“這是我陸家傳家之物,豈能留在你這等心術不正之人手中?”
他居高臨下,目光像淬了毒的刀子:“你家破人亡,無權無勢,與我陸家天壤之別!我陸裴梟早就心有所屬,就算你頂著這張令人作嘔的臉賴在陸府一輩子,我也絕不會多看你一眼!更不會喜歡你半分!”
“陸裴梟!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蘇泠月氣得渾身發抖,從床上彈起來,小拳頭雨點般砸向他胸口,“把玉佩還給我!還給我!”
陸裴梟被打得生疼,一把攥住她纖細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她的骨頭,他俯身逼近,俊美無雙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惡意和威脅。
“聽著,丑八怪!現在給你兩條路:第一,乖乖去找我爹,主動解除婚約,我大發慈悲,給你一筆足夠你揮霍三輩子的銀子,滾得越遠越好!第二……”
他眼神陡然陰鷙:“若你不同意離開我家,我立刻將你扭送官府!告你偷盜我陸家傳家玉佩!以我陸家在京城的權勢,買通幾個衙役,坐實你這個‘招搖撞騙、專盯富戶’的刁婦罪名,易如反掌!到時候,你這輩子就爛在暗無天日的大牢里吧!你還是好好選選,免得來不及后悔!”
蘇泠月倔強地瞪著他,眼中怒火熊熊,卻也不可避免地閃過一絲慌亂。
【他是陸家嫡子,陸伯父會信誰?他真的做得出這種事……】
“陸伯父絕不會信你顛倒黑白!”她強撐著氣勢。
“呵,”陸裴梟嗤笑,捏著她下巴的手微微用力,逼她直視自己冰冷殘酷的眼睛,“會不會信我顛倒黑白,你大可以拿你的下半輩子,賭一賭我爹是信我這個親兒子,還是信你這個……來歷不明的孤女?”
冰冷的恐懼感瞬間攫住了蘇泠月的心,她毫不懷疑,眼前這個瘋批少爺,絕對說到做到!
“我、不、走!”蘇泠月咬緊牙關,一字一頓,眼中是破釜沉舟的決絕,“除非我死!”
陸裴梟被她眼中那份近乎偏執的倔強震了一下。
【這丑女人,骨頭倒是硬!】
他隨即扯出一個惡劣至極的笑容,帶著濃濃的羞辱。
“死都不走?行啊!”他松開手,慢條斯理地整理著被弄皺的衣袖,仿佛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本少爺房里,正好缺個倒夜壺、洗腳的粗使婢女,既然你這么想留在陸家……那就留下吧,憑你這副尊容和身份,能給我陸裴梟當個洗腳婢,已是抬舉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