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要去降火。”一個模糊又大膽的念頭毫無預兆地攫住了她,心跳在酒精的余韻和剛才浴室里未散的溫度里悄悄加速。一種不甘居于下風的沖動,讓她抬腳走近了書桌邊緣那圈冷光里。她沒有靠得很近,卻剛好站在他視線的正前方,存在感驟然拔升。
他執筆的手指微不可查地頓了一下,筆尖在文件上留下一個略深的點。他沒有抬眼,下頜線卻在燈光里繃得愈發清晰冷硬。“該死的。她身上的水汽和暖香……是故意這樣濕著闖進來的么?非要在這時候挑戰我的底線?”周昀冕心里暗道。
那無聲的壓力讓她心頭一悸,卻也更點燃了某種模糊的勇氣。她將吹風機輕輕放在寬大的紅木桌面上——就放在他攤開的文件旁邊,光滑的塑料殼在紙頁旁顯得突兀又親密。一絲洗發水的濕暖甜香,幽幽地在她動作間從他指間滑過的空氣中彌散開,悄無聲息地纏上凝滯的書墨氣息。她沒有言語,只是微微低垂著眼睫,站在那里,像一株無意闖入卻擾動了清寂的夜曇。書房暖黃的燈光在她微濕的發頂和肩線暈開一層朦朧的光暈,剛洗浴后皮膚透出的粉意尚未完全褪去,在冷硬的深色桌案和硬朗的男人輪廓映襯下,有著不自知的脆弱與誘惑。
他能感覺到她身上帶著水汽的熱度靠近桌沿,余光里是她放在桌角的吹風機,和她安靜佇立的身形。空氣里那點陌生的、屬于她私密空間的香氣,絲絲縷縷鉆進鼻腔,帶著一種無聲的侵襲力。他依舊沒有抬頭,只是擱下鋼筆,金屬筆帽合攏時發出“咔噠”一聲輕響,打破了沉默,也仿佛是他控制線上崩緊后的一聲微鳴。
“……”他沉默地抬眼,深黑的瞳孔對上她微垂的眼。目光沉靜,卻像帶著實質的壓力,讓她心尖一顫,下意識想退,腳跟卻釘在原地。“那雙眼睛,現在還敢看我?里面除了酒意,還藏著什么?挑釁?還是……別的?”周昀冕內心猜測著。
他終于開口,聲音低沉,比平時多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喑啞,目光掃過她發梢細微的水光:“有事?”兩個字,簡潔冷淡。
“你……幫……幫我吹。”她聲音很輕,幾乎只有氣流在唇齒間摩擦,眼神快速掠過桌上的吹風機,又不自在地移開。某種無形的、帶著溫度的東西在他和她之間沉默地流蕩。她微微側過身,脖頸處殘留的水意讓一小縷發絲黏在細膩的皮膚上,領口柔軟的布料貼著微涼的頸窩,在燈光下蜿蜒出一道欲說還休的淺痕。
他看著她的動作,那黏在頸側的濕發,在暖光下刺眼地映襯出皮膚的細膩與此刻的某種脆弱。那脆弱下潛藏著危險的訊號。
“幫我吹”。三個字,像點燃引線的火星。幾秒的沉寂,空氣繃緊到極致。她清楚自己在做什么嗎?這算什么?挑釁后的妥協?還是……得寸進尺的撩撥?她頸側那道水痕……她知不知道自己現在很危險?
他驀地站起身,帶來強烈的壓迫感。他沒有拿桌上的吹風機,反而繞過桌子一步走近。林昭芩幾乎能感受到他衣料帶來的微瀾氣流和他身上殘留的、裹挾著冷意的雪松氣息。他不說話,只用深不見底的眸色鎖著她,逼得她呼吸一窒,下意識后退一步,背脊輕抵上冰涼的書架邊框。
他沒有再逼近,轉身拿出起風機,動作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他將電源插在最近的插座上。
“坐下。”他指向桌邊那張厚重的扶手椅,語氣是命令式的,不容反駁。
林昭芩如同被無形的手牽引,慢慢坐下。暖風被開到最小檔,嗚嗚聲細弱地響起。他沒有觸碰她,只是用手小心地攏起她一束濕潤的長發,另一只手執著吹風機,隔著微小的距離,讓溫熱的風緩緩掃過她的發絲。他的動作算不上輕柔,更像是在完成一項規定動作,指腹偶爾不經意地擦過她的耳廓邊緣,帶來一種奇異的、難以言喻的電流感。那溫熱的風忽而掠過她的頸側,不偏不倚,吹動了頸動脈處薄薄的皮膚,細微的絨毛戰栗著豎起來。她猛地一顫,幾乎想彈起——他洞悉了她的心虛,這讓羞赧瞬間吞噬了她,本能地想逃離這令人窒息的氣氛。
一只干燥溫熱的大掌沉穩地按在她一側肩胛上,隔著薄薄的睡裙布料,那熱度幾乎烙印下來。他的聲音近在耳畔,是低沉的警告:“別動。還沒好。”那掌心隔著衣料傳來的、不容抗拒的力道和他話語里的冷硬,像冰火交融,讓她僵在原地。
風量猛地被調高,嗚嗚聲驟然增大。溫暖的手指穿梭在發間,力道明顯,撥開發絲的頻率加快了許多,像是在驅逐什么不該存在的暖昧或…心思。長發在暖風中狂亂又迅速地舞動。
直到發絲大半干透,變得蓬松順滑。他關掉了風筒,“林昭芩,”他站直身體,聲音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清晰,“提醒你一下,你的導師約你明天早上9點參加選題討論會。”他視線重新落回桌上攤開的資料,語氣毫無波瀾,仿佛剛才的一切插曲從未發生。而她的表情瞬間凝固。這才是周昀冕式的反殺——不接招、不沉淪,用她最在意的學術現實一巴掌打醒她的叛逆游戲。
“我不去!”這三個字帶著被徹底看穿和激怒后的尖銳反彈,脫口而出。林昭芩猛地站起身,她甚至不敢再看他一眼,幾乎是跌撞著沖出書房,砰地一聲摔上了臥室的門,將自己重重摔進被褥里。翻來覆去間,酒精刺激下的頭疼混合著難以言喻的羞恥和巨大的慌亂反復啃噬著她,她再也鼓不起任何去喊他的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