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錦繡閣”在江南的迅猛崛起,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了千層浪。高端市場的壟斷性優勢和中低端供應鏈的快速整合,讓許多本地老牌綢緞商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威脅。金鱗商行在暗中的推波助瀾,更是讓局勢變得波譎云詭。
這日午后,沈清辭正在雅間處理一封來自京城“濟世堂”總號的密信。信中提及,京城最近出現了一種極其罕見的心悸之癥,患者多為年輕女子,癥狀突發,心絞痛劇烈,脈象紊亂,太醫院多位御醫都束手無策。總號掌柜懷疑可能與某種新型毒物或罕見疫癥有關,特來信詢問江南是否有類似病例或線索。
沈清辭看著信中描述的癥狀,秀眉微蹙。心悸絞痛,脈象紊亂……這讓她隱約聯想到前世某種神經性毒素的初期癥狀。難道江南這邊……
正思索間,樓下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和驚呼!
“二小姐!二小姐您怎么了?!”
“快來人啊!清婉小姐暈倒了!”
沈清辭心頭猛地一跳!清婉?!她立刻起身,疾步沖向一樓繡房!
繡房內,沈清婉臉色慘白如紙,倒在繡架旁,雙目緊閉,身體微微抽搐,一只手緊緊揪著胸口的衣襟,呼吸急促而微弱。旁邊的繡娘和侍女嚇得手足無措。
“都讓開!”沈清辭厲聲喝道,分開人群沖到沈清婉身邊。她迅速搭上沈清婉的脈搏,指下的觸感讓她臉色驟變!
脈象疾促而紊亂,時強時弱,間有停頓,仿佛被無形的手攥住心臟!與她剛才在信中看到的描述,竟有七八分相似!
“清婉!清婉!”沈清辭一邊呼喚,一邊迅速取出隨身攜帶的銀針包,手法如電,幾枚銀針精準地刺入沈清婉心口周圍的幾處大穴!同時吩咐侍女:“快!取我的藥箱來!還有,拿清水和蜂蜜!”
銀針刺入,沈清婉急促的呼吸似乎緩和了一絲,但依舊昏迷不醒,眉頭痛苦地緊鎖著。
沈清辭接過藥箱,飛快地取出一顆清香撲鼻的碧色藥丸,正是之前給陳鋒壓制“碧磷砂”的秘藥,用溫水化開,小心地撬開沈清婉的牙關,一點點喂了進去。又用銀針蘸取少許蜂蜜,點在她的舌尖下。
做完這一切,她再次診脈。脈象依舊紊亂,但那股仿佛要炸裂般的疾促感稍稍平復了一些。
“把二小姐抬到我房間去!輕一點!”沈清辭沉聲吩咐,臉色凝重得可怕。她心中疑竇叢生:清婉的身體一向不錯,只是有些體虛,怎會突發如此兇險的心疾?而且這癥狀……與京城密信中的描述,未免太過巧合!
回到三樓雅間,沈清辭親自守著昏迷的沈清婉,仔細觀察她的面色、呼吸和脈搏變化。喂下的藥似乎起了作用,沈清婉的呼吸逐漸平穩下來,緊蹙的眉頭也松開了些,但臉色依舊蒼白,沒有醒來的跡象。
“清辭,怎么回事?”蕭珩聞訊匆匆趕來,看到床上昏迷的沈清婉和臉色難看的沈清辭,眉頭緊鎖。
沈清辭將沈清婉的病情和京城密信的內容詳細說了一遍,最后沉聲道:“夫君,我懷疑……清婉這不是普通的心疾,很可能是中毒!而且,下毒的手法極其隱秘,癥狀與京城那邊出現的怪病高度相似!”
“中毒?”蕭珩眼中寒光一閃,“在錦繡閣內?何人如此大膽?”他立刻想到了蘇沐和金鱗商行!只有他們,才有動機和能力在錦繡閣內部動手腳!
“目前還不確定毒源。”沈清辭冷靜分析,“清婉的飲食起居都在閣內,由我的貼身丫鬟負責,外人很難下手。唯一的變數……是她的繡線、染料和接觸的布料!尤其是……蘇沐送來那對玉鐲后不久!”她猛地想起蘇全離開時的眼神。
“立刻封鎖繡房!所有清婉接觸過的繡線、布料、染料,全部封存檢驗!她用過的東西,喝過的水,吃過的點心,一樣都不要放過!”蕭珩立刻下令,王府護衛迅速行動。
“還有那對玉鐲!”沈清辭補充道,“雖然我拒收了,但蘇全接觸過裝玉鐲的盒子!立刻找到蘇全,控制起來!仔細檢查他當日穿戴的衣物和雙手!”
命令迅速傳達下去。整個錦繡閣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肅殺。
就在這時,林遠臉色鐵青地匆匆進來:“王爺!東家!出事了!”
“何事?”蕭珩沉聲問。
“我們派去監視金鱗商行江寧府據點的人……被發現了!”林遠聲音帶著憤怒和后怕,“對方極其警覺,我們的人剛靠近就被識破!三名暗哨……兩死一重傷!重傷的那個拼死逃回來報信,說……說對方領頭的是個高手,使一把彎刀,刀法狠辣詭譎,像是……西域的路子!而且,金鱗商行的人,在我們的人遇襲后,立刻全員撤離了據點!現在那里已經人去樓空!”
“西域高手?金鱗……”蕭珩眼神冰冷,“果然不是普通的商行!看來他們是做賊心虛,被我們盯上就立刻斷尾求生!追查黑石鎮的線索呢?”
“也斷了!”林遠懊惱道,“我們的人剛到黑石鎮,就發現鎮上的礦場前幾天發生了‘意外塌方’,死了不少人,礦場被封了!負責給金鱗供貨的那個礦主,也在‘意外’中死了!所有賬目和往來記錄,都被一把火燒了個精光!這條線……徹底斷了!”
線索全斷!金鱗商行如同鬼魅般消失!黑石鎮的線索也被掐滅!這幕后之人的能量和狠辣,遠超想象!
蕭珩一拳砸在桌案上,發出沉悶的響聲!他眼中怒火翻騰,卻強自壓下。對方顯然早有準備,而且極其擅長隱匿和滅口。這次交鋒,他們雖然斬斷了蘇家這條明線,卻驚動了背后更深、更狡猾的“金鱗”,讓其徹底潛入了更深的暗處。
“夫君,稍安勿躁。”沈清辭的聲音帶著一種奇異的安撫力量,她握住蕭珩因憤怒而緊繃的拳頭,“金鱗雖然潛藏,但它既然存在,就必然會留下痕跡。這次雖然斷了線索,但也暴露了他們的行事風格——狠辣、詭秘、擅長利用官府和制造意外。我們知道了對手是誰,這就是收獲。”
她看向床上依舊昏迷的沈清婉,眼神堅定:“當務之急,是治好清婉,找出她中毒的根源和解毒之法。清婉的毒,或許……就是破局的關鍵鑰匙!對方選擇對她下手,而不是直接針對我或夫君,要么是有所顧忌,要么……就是想通過她,傳遞某種信息,或者擾亂我們的心神!”
沈清辭的冷靜分析,讓蕭珩翻騰的怒火漸漸平息。他看著眼前這個在危機時刻依然能保持清醒、條理分明的女子,心中涌動著難以言喻的復雜情緒。有欣賞,有驕傲,更有一種深沉的憐惜和……依賴。他習慣了獨自面對一切腥風血雨,習慣了用鐵血手腕解決問題。但此刻,看著她沉著應對的身影,他忽然覺得,有這樣一個人并肩而立,共同承擔,是如此令人心安。
“你說得對。”蕭珩反握住她的手,掌心傳來她微涼的體溫,卻奇異地熨帖了他心中的躁郁,“清婉的毒,我來想辦法。王府有專門的用毒高手,本王立刻傳令調其南下!另外,京城密信提及的心悸怪病,本王也會讓皇兄徹查太醫院和京畿病例。雙管齊下,定要找出解毒之法!”
他頓了頓,看著沈清辭略顯疲憊卻依舊明亮的眼眸,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清辭,辛苦你了。蘇家、金鱗、清婉的病……這些壓力本不該由你一人承擔。”
沈清辭微微一怔,抬頭對上他深邃眼眸中毫不掩飾的關切和……一絲她從未見過的柔軟。那眼神,不再是高高在上的宸王,而是一個心疼妻子的丈夫。她的心尖仿佛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一股暖流悄然蔓延。
“我們是夫妻,本該風雨同舟。”沈清辭唇角彎起一抹溫柔的弧度,回握著他的手,“有夫君在,再大的風浪,清辭也不怕。”
窗外,夕陽的余暉透過窗欞,灑在兩人交握的手上,鍍上一層溫暖的金光。床榻上,沈清婉的呼吸依舊微弱。錦繡閣外,金鱗潛蹤,暗流依舊洶涌。但在這小小的雅間內,兩顆心卻在患難與共中,悄然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