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初染宮墻時,謝清月的轎輦已停在朱雀門外。風自金水河上拂來,帶著春末微涼的濕意,撩起她素色披帛的一角。她指尖輕抵眉心,玉簪微溫,識海中那縷屬于林宇軒的靈識波動仍在半空中緩緩流轉——自前日他袖底符紋閃動之后,這絲痕跡便斷續隱現,如霧中行蹤不定的孤舟。
她垂眸,袖中指尖微動,系統界面悄然浮現:【追蹤信號殘余,目標最后出現于偏殿西側廊廡,時間:半個時辰前】。畫面隨之回溯,光影流轉間,她看見謝清瑤提著繡燈走入偏殿,與一名宮裝女官低語數句,隨后自袖中取出一物,交予對方。那是一截銀線纏繞的布角,紋路細密如云雷交錯。
謝清月眸光微凝。
這紋,與鎮國公府庫中失竊的貢緞如出一轍。
她不動聲色地收回靈識,抬手將披帛攏緊。轎外宮人輕聲道:“姑娘,尚衣局的舞裙已送至更衣閣。”她頷首,步下轎輦,足尖輕點青石階,裙裾不驚塵。
壽宴設于鳳儀宮正殿,金猊爐中焚著沉水香,香氣清冽,繚繞如霧。妃嬪命婦按品列坐,笑語盈盈。謝清月依禮入席,目光掠過謝清瑤所在方位——她正與幾位世家小姐低語,唇角含笑,眼底卻無半分暖意。
不多時,司禮官高唱:“獻舞賀壽,鎮國公府嫡女謝氏清月,奉命起舞。”
席間微靜。謝清瑤抬眸,指尖輕叩茶盞,似在等待什么。
謝清月起身,從容行至側殿更衣。原定舞裙應是月白底繡青鸞的廣袖長袍,可當她掀開錦盒,卻見其上覆著一襲薄紗輕裙,幾近透明,邊緣綴以銀絲,若登臺必引非議。
她并未動怒,只將錦盒輕輕合上,唇角掠過一絲幾不可察的弧度。
早在入宮前,她便已預判此局。那一日林宇軒離去時袖中符紋閃動,系統提示“間歇性屏蔽”,她便知對方必有所圖。而謝清瑤的貪婪,向來藏不住眼底的光。
她閉目,指尖輕點眉心,啟動“靈韻回溯”。時間錨定在半個時辰前的更衣室——光影倒流,畫面重現:謝清瑤親手將舞裙調換,交予一名尚衣局女官,低語道:“讓她在皇后眼前出丑,林公子答應的事,不會食言。”
謝清月睜眼,眸色沉靜。
她取出早已備妥的舞裙——依舊是月白底青鸞紋,只是裙擺暗紋中多了一圈極細的靈紋鎖邊,乃她昨夜以玉簪引靈力親手織入,可防外力篡改。換罷衣裙,她命貼身婢女將那件薄紗裙“不慎”遺落在回廊轉角,正是謝清瑤歸席必經之路。
片刻后,舞樂起。
她緩步登臺,廣袖輕揚,足尖點地如踏雪無痕。舞姿清雅,如月下孤鶴掠影,又似寒梅初綻,一招一式皆合節律。殿中眾人凝神,連皇后也微微頷首。
舞畢,她斂袖跪拜:“恭祝皇后千秋安康,福澤綿長。”
皇后含笑點頭:“謝家女,果然知禮守儀。”
話音未落,忽有宮人匆匆來報:“啟稟皇后,偏殿回廊拾得一件舞裙,形制輕薄,似非宴上所用。”
皇后眉梢微動:“呈上來。”
宮人捧裙而至。皇后只一眼,便蹙眉:“此裙材質逾制,且紋樣仿宮中貢緞,誰人所遺?”
殿中一時寂靜。
謝清瑤臉色微變,下意識低頭——那裙角銀線紋路,正是她親手所授。她強自鎮定,卻見一名小宮女顫聲道:“奴婢方才……見謝家二小姐拾起此裙,還笑言‘她活該出丑’。”
眾人嘩然。
謝清瑤猛地抬頭,怒視那宮女:“你胡言亂語!”
“是否胡言,一查便知。”謝清月輕聲開口,語氣溫柔,卻字字清晰,“那裙原是我尚衣局所備,若非有人調換,怎會流落回廊?我舞前凈手,歸來便見裙色有異,幸婢女警覺,未釀大錯。”
她頓了頓,看向皇后:“女兒不敢妄斷,只求明察。”
皇后目光緩緩掃過全場,最終落在謝清瑤身上,聲音冷了幾分:“本宮壽辰,最厭見‘爭’字。謝家二小姐,你可有話說?”
謝清瑤雙唇顫抖,冷汗沁出額角。她想辯,可那宮女已跪地叩首,呈上女官手令——上面赫然蓋著尚衣局印鑒,寫著“奉謝二小姐命,調換舞裙”。
她指尖掐入掌心,血珠滲出,滴落在裙角銀線上,蜿蜒如蛇。
皇后不再多言,只淡淡道:“此事交由內務司徹查。謝二小姐,暫禁足府中,非召不得入宮。”
謝清瑤踉蹌后退,眼中怨毒幾乎溢出。她死死盯著謝清月,卻見對方正低頭整理袖口,動作從容,仿佛方才一切不過尋常小事。
而謝清月指尖輕撫玉簪,識海中系統提示浮現:【任務“初露鋒芒”進度+30%|積分+80】。
她抬眸,望向殿外。
暮色已深,宮燈次第亮起,映得金磚如河。遠處,一道黑影自偏殿廊下匆匆離去,袖口銀線一閃而沒。
她唇角微揚。
戲,才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