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車鈴聲還在遠處響著，黃尚背上的亞萍呼吸輕得像一張紙貼在肩頭。他沒敢多停，把銀拐杖殘片塞進帆布包，指尖碰到了那本滲著暗紅液體的《發達秘笈》。包里還有露露留下的口紅管，金屬外殼冰涼，蓋子有點松。

他記得她總愛擰著它轉圈，一邊笑一邊說：“男人啊，就吃這一套。”

現在這玩意兒沾了灰，蓋子內側卻有一層薄薄的膠膜，像是印過什么。他沒多想，只把口紅管攥緊了，起身推開珠寶店后門。

周國榮的宅子在半山，鐵門緊閉，保安亭空著，但紅外探頭在墻頭緩慢轉動。黃尚貼著圍墻走，繞到側門配電箱，用打火機烤了烤口紅管底部，膠膜軟化，輕輕一揭，露出一圈指紋形狀。

他咬破拇指，把膠膜按在門禁面板上。

“滴”一聲，暗門彈開。

書房在二樓盡頭，地毯厚得踩上去沒聲。保險柜嵌在書架后，金屬門泛著冷光，旁邊是生物識別儀。他再次取出口紅管，把膠膜貼上指紋區，又輸入了那串數字——19870518。

亞萍的生日。

“咔?！?/p>

門開了。

柜子里沒金條，也沒合同，只有一本泛黃的日記本，封皮上什么都沒寫。他翻開第一頁，字跡工整卻透著冷意：“1987年，我讓黃建新失去監理資格，因他不肯在碼頭項目上簽字。他以為自己清高，可這行，清高是病，得治?！?/p>

黃尚的手指頓住。

往下翻，一頁頁全是記錄：哪年哪月，誰被調離，誰被查稅，誰的家人出了車禍。每一條都輕描淡寫，像在記天氣。直到某一頁夾著一張照片，邊緣發白，像是從舊相冊撕下來的。

照片里是一群人，跪在鐵欄后，雙手舉著翡翠扳指，臉扭曲得不像活人。背景陰暗，墻上有鐵門編號：赤柱監獄·B區7號監舍。

他呼吸一滯。

這地方他見過。就在那晚，他被困在靈界牢獄，耳邊全是《發達秘笈》的誦念聲。那些囚犯，正是這樣跪著，把咒語煉成鎖鏈。

他快速撕下日記前三頁，塞進內衣口袋。正要合上柜門，眼角掃到保險柜角落有個小金屬盆，像是用來放火柴或煙灰的。他掏出打火機，點燃剩下的日記頁，火苗竄起時，照亮了書頁邊緣一道燒焦的痕跡——形狀像半枚扳指。

火光映在墻上，晃了一下。

他剛要撤，天花板通風口傳來輕微震動，像是有人踩過吊頂。巡邏提前了。

他立刻把燃燒的紙頁扔進金屬盆，火勢一縮，冒出一股黑煙，觸到柜內電線接口，啪地爆出火花。警報面板閃了兩下，自動進入自檢模式，主燈熄滅。

他趁機關掉書房總閘，摸黑從暗門退出。

走廊漆黑，他貼墻走，快到樓梯口時，忽然察覺窗外不對勁。

玻璃上，映不出月光，也不見樹影。只有一只手，蒼白得像泡過水，緩緩貼在玻璃外側，五指張開，掌心朝內。

他停下。

那只手沒動，也沒敲。幾秒后，整張臉浮現出來——露露的輪廓，卻沒有五官，整張臉平得像紙。她懸浮在窗外，離地半米，手里捏著半塊翡翠扳指，綠光幽幽。

黃尚沒跑。

他從包里抽出那張赤柱監獄的照片，舉到窗前：“你見過這個？你也進去過？”

露露的鬼魂緩緩點頭。

他又問：“你也是‘宿主’？像我一樣，被那本秘笈纏上？”

她再次點頭，扳指的光閃了三下，像是在數什么。

黃尚喉嚨發緊：“周國榮拿活人試秘笈，你是上一個？失敗了，所以……死了？”

露露沒動，但那只手慢慢抬起來，指向他胸口——正是日記撕下后藏進衣服的地方。

然后，她松手。

半塊翡翠扳指掉在窗臺上，綠光熄滅，她的身影像灰燼一樣散開，被夜風卷走。

黃尚沒立刻撿起那半塊扳指。他盯著窗臺，想起她生前最后一次找他，穿著紅裙子，靠在出租屋門口，說：“尚仔，我幫你，是因為我信你有一天會回頭?！?/p>

他沒回頭。

現在她死了，還回來給他指路。

他低頭，從包里摸出那本滲血的《發達秘笈》，翻開封面，把半塊扳指輕輕放進去。兩樣東西貼在一起，秘笈忽然顫了一下，像是被燙到。

他合上書，塞回帆布包。

下樓時，他發現側門沒關嚴，鐵門縫里卡著一片紙灰，和彌敦道飄的那些一模一樣。他蹲下撿起來，對著走廊應急燈看——上面沒臉，也沒字，只有幾道劃痕，像是誰用指甲刻的。

他認出來了。

是數字：12。

他盯著那兩個字，忽然想起什么，回頭望向二樓書房。

保險柜密碼是亞萍的生日。

可周國榮怎么會知道？

他站在原地，手指慢慢收緊。

包里的秘笈又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