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尚一腳踹開貨柜門，鐵皮發出刺耳的呻吟。帆布包從肩頭滑落，賬本的一角蹭出布料，在昏紅的應急燈下露出燙金邊。他撲向亞萍，膝蓋剛觸地，一道青影橫掃而來，尾尖砸中他肋骨，力道不似金屬，卻像千斤鐵鏈抽實。

他摔在角落，喘了口氣，抬頭看見那根熟悉的銀色拐杖已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條青鱗巨蟒，盤踞在亞萍身前，頭顱高高昂起，蛇瞳泛著金光，冷冷盯著他。

“你再靠近一步，我就擰斷她的脖子。”蛇口開合，竟吐人言，聲音低沉如老者。

黃尚僵住，手撐地面，指節發白。“你……是誰？”

“我是她撐了十年的那根拐杖。”蛇尾緩緩卷起亞萍的肩膀，將她往深處拖，“也是她沒說出口的那句話——你來得太晚了。”

黃尚喉頭發緊。他盯著亞萍蒼白的臉，她雙目緊閉，呼吸微弱，左腿不自然地抽動了一下，仿佛皮下有東西在爬。

“你要什么？”他咬牙。

“用你的血畫破邪符。”蛇頭低垂，金瞳直視他，“在她掌心，從命門到心竅，畫三橫一豎。錯了，她活不過今晚。”

黃尚沒動。他不信鬼神，可眼前這蛇是亞萍的拐杖變的，是他親眼看著她拄了十年的那根銀杖。他不信，又不得不信。

他抬起右手，咬破食指。血珠涌出，滴在掌心。他爬過去，輕輕握住亞萍的手。她的指尖冰涼，掌紋被冷汗浸得模糊。他用血在她掌心畫下符線，第一橫剛落，蛇身猛地一震，鱗片嘩啦作響。

第二橫劃到一半，亞萍突然抽搐，后頸衣領裂開一道縫。黃尚借著紅光看清——一道青色符文正從她脊椎往上蔓延，蜿蜒如藤，紋路與他胸口那道鎖鏈印記一模一樣。

他心頭一震，手一抖，符線歪了半分。

“別停。”蛇聲冷峻，“你斷的不是符，是她的命。”

黃尚深吸一口氣，補上最后一豎。血符成形瞬間，掌心發燙，亞萍的手指猛地收緊，指甲掐進他皮膚。

蛇瞳驟縮。

下一秒，巨蟒身軀崩解，化作無數細鏈如活物般炸開，纏住兩名黑衣人手腕腳踝，猛地向后一拽。兩人還未來得及掙扎，鎖鏈已釘穿肩胛，將他們死死鎖在鐵壁上，血順著鏈節滴落，在地面匯成小洼。

黃尚怔住。那些鎖鏈……是從他胸口紋路里延伸出來的嗎？還是從亞萍掌心的血符里生出來的？他分不清，只覺胸口灼熱，像有火在燒。

他顧不上多想，撕下T恤一角，替亞萍擦去額頭冷汗。指尖無意蹭過她后頸符文，剎那間，一股電流從指尖竄入心口，胸口印記劇烈跳動，仿佛要破皮而出。

他下意識將手掌覆上她后頸，低聲說：“是我……我在這。”

符文光芒漸穩，亞萍睫毛輕顫，嘴唇微動，吐出三個字：“……別丟下。”

黃尚眼眶一熱，沒說話，只把她往懷里摟了摟。她身子輕得嚇人，像一陣風就能吹走。

就在這時，遠處傳來引擎轟鳴，三道車燈刺破雨幕，由遠及近。地面震動，貨柜車頂的鐵皮嗡嗡作響。

黃尚迅速將賬本塞回懷里，背起亞萍。她頭靠在他肩上，呼吸貼著脖頸，溫熱而微弱。鎖鏈殘影在雨中閃爍幾下，隨即消散，仿佛從未存在過。

他剛邁出兩步，側巷沖出一道黑影。黑傘遮面，紅高跟鞋踏水而來，腳步急促卻不亂。

“快走！”珍妮一把拽住他胳膊，“周國榮帶槍手來了，前后巷都封了。”

黃尚沒問她怎么知道，也沒問她為何趕來。他點頭，背著亞萍跟上。三人沖進窄巷，雨水砸在肩頭，冷得刺骨。

巷道濕滑，墻縫滲水，腳底打滑。黃尚一手扶穩亞萍，一手撐墻借力。賬本貼著胸口，突然發燙，青光從衣料縫隙透出，像心跳般明滅。

珍妮側頭看了眼，“它又開始了？”

“什么？”

“那東西……認主了。”她聲音壓低，“它在找她。”

黃尚低頭，看見賬本輪廓在濕透的衣衫下泛出微光，青色紋路浮出布面，竟與亞萍后頸的符文如出一轍。光映在墻上，短暫浮現一行朱砂紋路——彎折如符，卻拼出兩個字：歸位。

他腳步一頓。

珍妮猛地推他一把：“別停！前面左轉就是地鐵通風口，能通到廢棄管道！”

黃尚咬牙繼續跑。亞萍在他背上輕哼一聲，手指無意識攥緊他手腕。他低頭看去，她掌心血符尚未干透，鎖鏈虛影正緩緩重疊其上，像某種印記在蘇醒。

雨越下越大，巷子盡頭被一道鐵柵欄擋住，銹跡斑斑，鎖頭已斷，鏈子垂地。

三人沖到柵欄前，黃尚放下亞萍，伸手去推。鐵條紋絲不動。

“讓開。”珍妮從包里抽出一把液壓鉗，咔嚓剪斷殘鏈。柵欄吱呀推開，露出黑洞洞的管道口。

黃尚剛要背起亞萍，她突然睜眼。

不是完全清醒，眼神渙散，卻直勾勾盯著他胸口。她抬起手，指尖顫抖地觸上他衣襟，嘴唇微動，吐出兩個字：“蛇蛻。”

黃尚一怔。

她手指順著衣角下滑，劃過賬本位置，停在左胸。那里，魂印正劇烈跳動，青光與賬本共鳴，如兩顆心跳同步。

她嘴角忽然動了動，像是笑，又像抽搐。

“它……要蛻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