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藥課教室那股子混合了腌漬水蛭、干蕁麻粉和某種不可名狀腐植質的獨特氣味,一如既往地霸道,像無數只黏糊糊的手,在你踏進門的瞬間就糊住了你的口鼻。
我下意識屏住呼吸,感覺昨夜被桂花糕安撫下去的胃又開始蠢蠢欲動。梅林的臭襪子啊,斯內普教授是拿福爾馬林當香水噴的嗎?
林梅神色如常地走到我們慣用的靠窗坩堝臺前,仿佛那能熏暈巨怪的氣味只是清風拂面。
我趕緊跟上,心里默默給這位來自東方的草藥學大師點了個贊——這定力,絕了。
“今天熬制緩和劑。”斯內普教授的聲音像浸了冰的絲綢,滑過整個陰冷的教室,瞬間壓下了所有竊竊私語。
他黑袍翻滾,如同裹挾著一片移動的陰影,無聲地踱到講臺前,蒼白的手指捻起一小撮銀灰色的月長石粉末。“注意月長石的研磨細度,以及嚏根草糖漿加入的時機和溫度。任何微小的失誤,”他冰冷的視線像探針一樣掃過全場,尤其在納威和哈利身上多停留了半秒,“都將導致這鍋珍貴的藥劑變成一灘散發著惡臭的、毫無價值的爛泥。隆巴頓先生,”他精準地點名,納威嚇得差點把手里的研缽扣在自己腳上,“如果你今天再次成功地將你的坩堝變成一枚地精煙花,我不介意讓你提前開始你那‘一整年’的鼻涕蟲清理義務。”
納威的臉瞬間慘白如坩堝里的月長石粉末,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
旁邊的西莫·斐尼甘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結果差點把納威拍進坩堝里。
我同情地看了納威一眼,心里默念昨天傳授的“防炸鍋秘籍”,也不知道他能記住幾分。希望他默數三秒的時候別數成“一二鼻涕蟲”……
斯內普教授開始詳細講解步驟,聲音平板無波,但每個字都帶著不容置疑的權威。
我強迫自己集中精神,一邊聽著,一邊熟練地拿起小銀刀,開始處理水仙根。刀鋒劃過根莖,發出細微的沙沙聲,汁液滲出,帶著一股辛辣的清香。還行,比處理河豚眼睛強多了。
眼角余光瞥見哈利那邊。他和羅恩一組,赫敏正拿著課本,壓低聲音飛快地跟他們強調著什么,眉頭緊鎖。哈利一臉專注,努力辨認著天平上的刻度。羅恩則對著那堆配料愁眉苦臉,活像在解一道超級復雜的算術占卜題。
“水仙根逆時針薄片,七片。”林梅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很輕,帶著提醒的意味。
她已經優雅地開始研磨月長石了,動作流暢得像在表演茶道,研缽里的粉末均勻細膩得如同最上等的珍珠粉。
“收到。”我麻利地切完最后一片,把薄如蟬翼的根片放進小碟。處理材料這事兒,講究的就是一個快、準、穩,上輩子打游戲練出來的手速和精準度,在這種時候意外地好用。
在此,我申明,感謝《夢游江湖》里那些需要精確到毫秒的采集任務!
熬制過程按部就班。
教室里只剩下坩堝里液體咕嘟咕嘟冒泡的聲音、研缽研磨的沙沙聲,以及斯內普教授如同幽靈般在過道里巡視的、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
每一次那冰冷的視線掃過我的坩堝臺,我都感覺后頸汗毛倒豎,下意識地挺直了背,檢查火候和攪拌方向。
這壓迫感,比被年級主任盯著寫代碼還強一百倍!
“嚏根草糖漿,現在。”林梅的聲音依舊平穩。我立刻拿起那個貼著標簽的小水晶瓶,里面的糖漿是濃稠的蜂蜜色。我深吸一口氣(盡量避開教室里彌漫的怪味),小心翼翼地沿著坩堝壁,將糖漿緩慢地、勻速地倒進去。糖漿遇熱,立刻與鍋中銀灰色的液體交融,產生奇妙的反應,液體顏色開始向柔和的淡紫色轉變,冒出的氣泡也變得細膩均勻。
“火候降半格。”林梅盯著液面變化,再次提醒。我立刻用魔杖尖點了點坩堝下方的小火爐,將跳躍的藍色火焰壓下去一截。
完美。
鍋中的緩和劑呈現出一種非常漂亮的、近乎透明的淡紫色,散發著一種舒緩的、略帶甜味的草藥氣息。成了!
我松了口氣,擦了擦并不存在的汗(主要是心理壓力太大哈哈),看向林梅。她對我微微頷首,灰眸里帶著一絲贊許。
呼,合作愉快!
就在這時,教室另一頭傳來一聲短促的驚呼,緊接著是液體飛濺和坩堝翻倒的刺耳聲響!
“啊——!”
“梅林啊!”
所有人的目光瞬間聚焦過去。只見哈利和羅恩的坩堝臺一片狼藉!深紫色的、冒著詭異氣泡的粘稠液體潑灑得到處都是,石臺表面發出“滋滋”的腐蝕聲,騰起一股帶著硫磺味的濃煙。哈利捂著右手,臉色煞白,指縫間滲出鮮紅的血。
羅恩則傻在原地,手里還拿著那個裝嚏根草糖漿的空瓶子,臉上糊了一小塊濺上去的藥劑,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紅腫起來。
“波特!韋斯萊!”斯內普教授的身影如同鬼魅般瞬間出現在事故現場,黑袍翻滾,帶來一股更冷的空氣。他陰沉的目光掃過那片災難現場,最后定格在哈利流血的手上,薄薄的嘴唇抿成一條冷酷的直線。“看來,我高估了你們那貧瘠的腦容量里對‘微小失誤’的理解能力。”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鞭子一樣抽在寂靜的空氣里。“清理一新!”他魔杖一揮,狼藉的臺面瞬間恢復干凈,但哈利手上的傷口和羅恩臉上的紅腫依舊刺眼。
“教…教授…”哈利疼得吸氣,試圖解釋,“是糖漿…瓶子太滑了,我……”
“閉嘴,波特!”斯內普教授厲聲打斷,冰冷的視線轉向羅恩,“韋斯萊,你那雙手除了用來抓飛賊和往嘴里塞食物,就想不到第三種更安全的用途了嗎?格蘭芬多扣二十分!為你們的愚蠢和破壞!”
羅恩張了張嘴,想反駁,但在斯內普那能凍死人的目光下,最終還是沮喪地閉上了,只是擔憂地看著哈利流血的手。
“至于你,波特,”斯內普的目光重新落回哈利身上,帶著一種近乎刻薄的審視,“處理毒觸手根莖都能把自己弄傷?看來救世主的光環并不能保護你免受基本的魔藥材料傷害。去拿白鮮香精處理傷口,然后……”他拖長了調子,目光掃過教室角落一個巨大的、蓋著蓋子的石盆,盆里傳來窸窸窣窣的蠕動聲,“把那一盆毒觸手根莖全部處理干凈。記住,逆時針薄片,厚度均勻。我不希望再看到任何一點浪費,或者…更多的血。”
哈利的臉色更難看了。處理毒觸手根莖?那可是公認最棘手、最容易讓人受傷的材料之一!
而且那一大盆……處理完魔藥課都結束了!
“教授,哈利的傷需要立刻處理,而且……”赫敏忍不住開口,聲音帶著焦急。
“格蘭杰小姐,”斯內普的目光如冰錐般刺向她,“如果你再試圖為你那兩位……令人嘆為觀止的朋友求情,或者質疑我的決定,我不介意讓你也去體驗一下處理毒觸手的樂趣。格蘭芬多再扣五分,為你的多嘴。”
赫敏的臉瞬間漲得通紅,咬緊嘴唇,憤憤地坐了回去,但眼神依舊擔憂地看著哈利。
教室里一片死寂,只有石盆里毒觸手根莖蠕動發出的窸窣聲,顯得格外清晰和……瘆人。
哈利垂著頭,綠眼睛里壓抑著怒火和屈辱,他松開捂著傷口的手,鮮血順著指尖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他沉默地轉身,走向教室后方的魔藥儲藏柜,去找白鮮香精。
我的心也跟著揪了一下。這不愧是最毒王者啊教授,誰看得出來你愛得深沉啊,明明就是故意刁難!看著哈利那倔強又狼狽的背影,再想想原著里他因為佩妮姨媽一家造成的營養不良,可能愈合能力也不太好……那一盆毒觸手,簡直就是酷刑!
林梅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轉頭,看到她灰眸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了然?她沒說話,只是用眼神示意了一下我們面前那鍋已經熬制好、呈現出完美淡紫色的緩和劑。
對啊!我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緩和劑!現成的!雖然劑量是按照標準配方熬的,但稍微分一點出來處理哈利的傷口,綽綽有余!
斯內普教授已經踱回講臺,開始檢查其他組的熬制情況,冰冷的評語時不時響起,讓教室里的低氣壓更重了。
機會!
趁著斯內普背對我們,正用他那能把人靈魂凍僵的語調點評帕瓦蒂·佩蒂爾的藥劑“粘稠得足以糊住巨怪的鼻孔”時,我飛快地用魔杖尖點了點我們坩堝里的一小團完美藥劑。淡紫色的液體輕盈地懸浮起來,像一顆小小的、散發著柔光的紫水晶。
我迅速將它裝入一個小空水晶瓶,動作快得像在游戲里偷BOSS掉落。
林梅默契地側了側身,用她寬大的校袍袖口巧妙地擋住了我這邊的小動作。
搞定!我把小瓶子攥在手心,溫熱的瓶身貼著皮膚。我沖林梅眨眨眼,她嘴角幾不可查地彎了一下。
“波特!”斯內普那冰冷的聲音再次響起,哈利正拿著白鮮香精的藥瓶,準備去處理傷口。“磨蹭什么?還是說,救世主連處理一點小傷都需要隆重的儀式感?”
哈利沒吭聲,加快了腳步,走向那個裝著蠕動毒觸手的恐怖石盆。
就是現在!
我深吸一口氣,臉上努力擺出一副“我只是路過”的淡定表情,站起身,假裝要去后面拿點額外的月長石粉末(我們根本不需要)。自然地朝著哈利的方向走去。
哈利正費力地擰開白鮮香精的瓶蓋,他受傷的右手動作明顯不太靈便,幾滴血珠又滲了出來,滴在石盆冰冷的邊緣上。他皺著眉頭,看著那瓶氣味刺鼻的藥水,表情像是要喝毒藥。
我走到他旁邊,假裝在旁邊的材料架上翻找,用只有我們兩人能聽到的音量飛快地說:
“嘿,波特。”
哈利警惕地抬起頭,綠眼睛里還帶著未消的怒火和一絲疑惑。
我迅速地把攥在手心、還帶著體溫的小水晶瓶塞進他完好的左手里。“好東西,”我壓低聲音,語速飛快,“剛熬好的緩和劑,外用,止血止痛愈合快,效果絕對比那玩意兒好聞。”我朝那瓶氣味沖鼻的白鮮香精努努嘴,“趕緊抹上,省得真被毒觸手啃了手指頭。”說完,不等他反應,我立刻轉身,仿佛真的找到了需要的粉末,若無其事地往回走。
哈利愣住了,低頭看著手里那個溫熱的小瓶子。里面淡紫色的液體在昏暗的光線下流轉著柔和的光暈,散發著一股令人舒緩的甜香草藥味,與周圍刺鼻的魔藥味格格不入。他再看看自己右手上猙獰的傷口,又看看那瓶氣味難聞的白鮮香精……幾乎沒有猶豫,他飛快地擰開我給的瓶子,將幾滴淡紫色的液體小心地涂抹在傷口上。
效果幾乎是立竿見影的。貝微微出品,必屬精品。
傷口處灼熱的刺痛感瞬間被一股清涼的舒適感取代,翻開的皮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收攏、止血,紅腫也迅速消退!哈利驚訝地看著自己的手,又猛地抬頭看向我的背影,綠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感激。
我坐回自己的位置,正好對上林梅看過來的目光。
她什么也沒說,只是拿起攪拌棒,優雅地攪動了一下我們坩堝里那鍋完美的緩和劑,嘴角那絲若有若無的笑意加深了些。
講臺上,斯內普教授似乎察覺到了什么,冰冷的視線如同探照燈般掃了過來。我立刻挺直腰板,拿起研缽,假裝在認真研磨一些根本不存在的粉末,心里默念:你看不見我你看不見我……
斯內普的目光在我們坩堝里那鍋挑不出毛病的淡紫色藥劑上停留了一瞬,又掃過哈利那邊——哈利已經迅速處理好了傷口(表面看起來只是沾了點灰),正強忍著不適,拿起小刀,準備對付石盆里那些猙獰扭動的毒觸手根莖。
斯內普的薄唇似乎動了一下,最終什么也沒說,黑袍翻滾,走向了下一組。
我悄悄松了口氣,掌心有點濕。
呼…搞定。看著哈利雖然依舊苦大仇深地對付著毒觸手,但那只受傷的手動作明顯利索了不少,心里那點小小的得意和“干了壞事沒被抓包”的刺激感混雜在一起。
霍格沃茨的地下教室里,魔藥的怪味依舊刺鼻,斯內普的低氣壓依舊籠罩。
至于……納威同學,鼻涕蟲什么的,看來只能靠你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