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藥課的低氣壓在斯內普教授宣布下課時才稍稍散去，但那股混合了失敗藥劑、成功藥劑以及毒觸手腥氣的復雜味道，依舊頑強地粘在頭發和袍子上。

我跟著人流往外走，感覺像剛從腌菜缸里爬出來，急需呼吸點新鮮空氣。

“貝微微！等等！”赫敏的聲音帶著點急切從后面追上來。她抱著那卷寶貝絲綢圖譜，棕色的卷發隨著她的跑動一跳一跳的。“林梅同學，圖譜還給你！太感謝了！這上面的脈絡記錄方式簡直精妙絕倫，我昨晚做了好多筆記……”

她小心翼翼地把圖譜遞給林梅，眼睛亮晶晶的，顯然一晚上收獲頗豐。

林梅接過圖譜，灰眸里帶著溫和的笑意：“能幫到你就好。東西方對能量流動的觀察，或許能找到共通之處。”

“絕對可以！”赫敏用力點頭，然后轉向我，壓低了一點聲音，帶著真誠的感激，“還有，昨天在休息室，還有剛才魔藥課……真的謝謝你，貝微微！”她飛快地瞥了一眼正被羅恩攙扶著（主要是羅恩單方面用力）和臉色依舊有點發白、但右手傷口已經基本愈合的哈利。哈利也看過來，對我露出一個有些虛弱但很真誠的笑容。

“小事。”我擺擺手，露出一個輕松的笑，“總不能看著救世主被毒觸手啃成篩子吧？那也太不霍格沃滋了。”

搞幫派團結什么的，我肯定是手拿把掐。

羅恩立刻接口：“就是！而且貝微微你那緩和劑效果絕了！比龐弗雷夫人的白鮮還好用！哈利現在都能用這只手揍克拉布了！”他夸張地揮了揮拳頭，引來哈利一個無奈的白眼。

“揍克拉布暫時用不上，”哈利活動了一下恢復良好的右手，語氣輕松了不少，“不過確實好多了，謝謝你，貝微微。”

我們一群人說說笑笑（主要是羅恩在嚷嚷）地往禮堂走，準備用午餐撫慰一下被魔藥課摧殘的身心。剛拐過一個掛滿會打呼嚕肖像畫的走廊，前面就飄來一陣熟悉的、帶著刻意拖長的傲慢腔調。

“嘖，看看這是誰？救世主和他的……保姆團？”

德拉科·馬爾福帶著他那兩座保鏢，像一堵移動的墻，堵在了走廊中間。他鉑金色的頭發在走廊的魔法燈光下閃閃發亮，一絲不茍。灰眼睛像最名貴的冰晶，帶著毫不掩飾的輕蔑，掃過我們這群人，最后精準地落在我臉上，嘴角勾起一個譏誚的弧度。

“還有我們新晉的‘點心外交官’？怎么，今天沒帶你的東方小甜餅出來收買人心了？”

克拉布和高爾立刻配合地發出沉悶的、像巨怪打嗝一樣的嘲笑聲。

羅恩的臉“騰”地紅了，拳頭又攥了起來。

哈利臉上的笑意瞬間消失，綠眼睛變得警惕。

赫敏則厭惡地皺緊了眉頭。

林梅神色平靜，仿佛眼前的鉑金孔雀和他的跟班只是一陣不太清新的風。

我？我內心毫無波瀾，甚至有點想笑。馬爾福同學，你這找茬的姿勢，跟小學生扯前排女生辮子有啥區別？

“馬爾福，”我語氣平淡，甚至帶了點“你怎么又來了”的無奈，“午餐時間，擋路不太禮貌吧？還是說，斯萊特林的餐桌容不下你這尊大佛，需要來走廊找存在感了？”

馬爾福臉上的假笑僵了一下。他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平靜地懟回來，還帶著點……嫌棄。

他灰藍色的眼睛瞇了瞇。

“存在感？”他嗤笑一聲，下巴抬得更高了，努力維持著那份傲慢，“我只是在提醒某些人，別以為用幾塊來歷不明的點心，或者靠著一點……僥幸，”他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哈利已經看不出傷痕的右手，“就能在霍格沃茨混得風生水起。真正的實力和地位，可不是靠這些小把戲得來的。”他的目光再次鎖定我，帶著一種刻意強調的審視，“尤其是某些…背景不清不楚的人。”

這話里的刺，比毒觸手根莖還扎人。赫敏氣得臉都紅了：“馬爾福！你……”

我抬手，輕輕按了一下赫敏的胳膊，示意她別動氣。

對付這種幼稚鬼，生氣就輸了。我臉上甚至掛起一個無懈可擊的、帶著點“關愛智障”意味的微笑：

“哦？是嗎？那馬爾福少爺所謂的‘真正實力和地位’，是靠什么得來的？是靠你爸爸給斯萊特林魁地奇隊捐的最新款光輪系列掃帚？還是靠你背后那兩位‘人形障礙物’提供的物理支持？”

我故意歪了歪頭，眼神無辜地掃過克拉布和高爾。

克拉布和高爾茫然地眨巴著眼睛，似乎沒完全聽懂，但感覺到不是什么好話。

羅恩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趕緊捂住嘴。

馬爾福的臉瞬間漲紅，不是害羞，是純粹的憤怒和被戳中痛處的難堪。

他那份精心維持的傲慢面具裂開了一道明顯的縫隙。“你——！”他上前一步，灰藍色的眼睛里幾乎要噴出火來，魔杖尖在袖口若隱若現。

“一個不知從哪里冒出來的泥——”

“馬爾福！”哈利厲聲打斷了他，同時迅速上前一步，擋在了我和馬爾福之間。羅恩和赫敏也立刻戒備起來。走廊的氣氛瞬間降至冰點。

那個沒出口的詞像毒蛇一樣懸在空中。

我知道他想說什么。泥巴種（Mudblood）。這個在魔法世界里被設定是充滿了血統歧視和惡意的詞。

馬爾福死死盯著哈利，又狠狠地剜了我一眼。他的胸口微微起伏，那眼神復雜得要命——憤怒、屈辱、一種被冒犯的少爺脾氣，但似乎……還有一絲極其細微的、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懊惱。

懊惱自己差點失控說出了那個詞？還是懊惱在我面前露出了這幅氣急敗壞的樣子？

他深吸一口氣，強行把那句惡毒的咒罵咽了回去，但臉上的表情更加扭曲，混合著極致的厭惡和一種……莫名其妙的別扭。

“哼！”他最終只是從鼻子里發出一聲極重的冷哼，像一頭被惹怒的小龍在噴氣。他猛地一甩他那昂貴的墨綠色校袍，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把旁邊的高爾帶個趔趄。“我們走！跟這群人待在一起，空氣都變劣質了！”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擠出這句話，帶著兩座肉山，像一陣裹挾著冰雹的狂風，怒氣沖沖地撞開我們，大步流星地朝禮堂的反方向走去。

鉑金色的頭發在氣流的擾動下，幾縷發絲不聽話地翹了起來，破壞了他一絲不茍的形象。

“莫名其妙！”羅恩對著馬爾福的背影做了個鬼臉。

“瘋子！”赫敏憤憤地整理了一下被撞歪的袍子。

哈利看著馬爾福離開的方向，眉頭緊鎖，綠眼睛里帶著深思和警惕。

林梅則輕輕碰了碰我的胳膊，灰眸里帶著一絲了然和……淡淡的調侃

“看來，‘點心外交’并非對所有人都有效。”她意有所指。

我聳聳肩，看著馬爾福那因為憤怒而顯得有些僵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拐角，心里那點因為被他找茬而升起的小火苗，反而被一種奇異的、混雜著好笑和一點點…無語的感覺取代了。

馬爾福同學，你這反應……有點過激了吧？

明明是他先來挑釁的，結果被懟兩句就氣成這樣？還差點口不擇言？

而且……剛才他看我的眼神，除了慣常的厭惡，好像還有點別的什么，像是惱羞成怒？

因為在我面前沒維持住他那份完美的傲慢？

這個念頭一閃而過，隨即被我甩開。

想什么呢貝微微！那可是德拉科·馬爾福！鼻孔朝天、嘴巴淬毒、以欺負人為樂的斯萊特林小混蛋！他對我有特別的情緒？那也只可能是更深的厭惡嫌棄！

“走吧，”我拍拍手，把那個鉑金腦袋甩出腦海，“再不去禮堂，糖漿餡餅都要被搶光了！雖然它確實齁了點……”我拉起還有點氣鼓鼓的赫敏，招呼著哈利和羅恩，“今天我要多吃一塊，補償一下被‘劣質空氣’污染的嗅覺！”

午餐的禮堂依舊喧囂熱鬧。

格蘭芬多長桌上，羅恩正眉飛色舞地跟西莫和迪安復述走廊里馬爾福如何被我“懟得啞口無言、落荒而逃”

顯然經過了藝術加工。

哈利安靜地吃著東西，偶爾看向斯萊特林長桌的方向，眼神復雜。赫敏則和林梅坐在一起，低聲討論著什么，手邊攤開了一本厚厚的魔法植物圖鑒。

我滿足地咬了一口剛拿到的、還熱乎的糖漿餡餅。

嗯，果然還是有點齁嗓子。目光轉向斯萊特林長桌。

德拉科·馬爾福坐在最顯眼的位置，背挺得筆直，下巴依舊抬著，正用一種極其挑剔的姿態切割著他盤子里的烤牛肉，仿佛那牛肉是什么低賤的生物。潘西·帕金森湊在他耳邊說著什么，他偶爾點一下頭，表情冷漠又矜持，完美恢復了那副高高在上的斯萊特林王子模樣。

但……

如果他切肉的動作不是那么用力，幾乎要把盤子劃出火星子……

如果他的耳朵尖……不是那么可疑地泛著一點淡淡的粉紅色……

如果他拿著銀質餐刀的手指……指關節不是因為用力過度而微微泛白……

那么，他這副“我毫不在意”的表演，或許會更完美一點。

我收回目光，低頭專心對付我的餡餅，嘴角卻忍不住悄悄彎起一個微小的弧度。

嘖，真是別扭的馬爾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