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草藥學溫室溫暖潮濕得像個熱帶雨林,上千種植物蓬勃生長的氣息混雜著泥土的腥甜,濃郁得幾乎能擰出水來。
我和林梅正小心翼翼地給一株脾氣暴躁的毒觸手(沒錯,就是魔藥課上讓哈利倒霉的那種)修剪多余的根須。
這活兒需要絕對的專注,稍有不慎就會被它帶刺的藤蔓抽一下,或者被噴一臉腐蝕性黏液。
“左三寸,逆時針繞開主根瘤…”林梅的聲音很輕,灰眸緊盯著植物根部的能量脈絡(這是她獨特的觀察方式),手里的銀質小剪穩如磐石。
我屏住呼吸,冬青木魔杖尖凝聚著極其微弱的、用于安撫的魔力波動,另一只手拿著特制的龍皮手套包裹的剪刀,按照林梅的指引,一點點靠近。
就在這緊張時刻,溫室厚重的木門被推開,帶進一股走廊的涼風。
露絲·布萊克像一株移動的、裹著墨綠色校袍的黑色曼陀羅,無聲地走了進來。她灰藍色的眼睛像最冷的冬日湖面,精準地掃過溫室,掠過我們正在處理的毒觸手,最后落在我和林梅身上。她的目光在我握著魔杖、小心翼翼控制著安撫魔力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眼神里是純粹的、不帶惡意的冰冷評估,仿佛在觀察某種新奇的實驗現象。
她沒說話,徑直走向溫室深處一叢葉片邊緣閃著金屬冷光的植物,那是斯萊特林特有的魔藥材料,月光草。
斯普勞特教授允許她在特定時間前來照料和采集。
“專注?!绷置返奶嵝炎屛伊⒖袒厣?。咔嚓一聲輕響,多余的根須被精準剪下。
毒觸手只是象征性地扭動了一下藤蔓,在我的魔力安撫下很快平靜下來。
呼,搞定!
我擦了擦額角并不存在的汗,其實主要是心理壓力。
一抬頭,正好對上露絲看過來的目光。她手里拿著幾片剛采集的、泛著銀藍色月輝的月光草葉片,灰藍色的眼睛來來回回在我臉上掃過幾遍,又瞥了一眼我腿邊的魔杖。
“精準的魔力控制,”她的聲音毫無起伏,像在陳述一個客觀事實,而非夸獎,“尤其對于一個…接觸魔法世界時間不長的人?!彼桃馔nD了一下,灰藍色的眼眸里沒有任何情緒,只有純粹的探究,“你的魔杖,共鳴很奇特。東方的方法?”她的目光轉向林梅。
林梅輕輕搖頭,語氣平和:“魔杖自有其靈性,與使用者相合,便是最好?!?/p>
典型的東方哲學式回答,既沒否認也沒肯定。
露絲面無表情地點點頭,仿佛得到了某種驗證,不再追問。
她將月光草葉片仔細收進一個特制的銀盒,轉身離開了溫室,墨綠色的袍角消失在茂密的植物叢中。
“這位布萊克小姐…”我小聲對林梅嘀咕,“每次看她,我都覺得自己像實驗室里的小白鼠。”
林梅嘴角彎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純粹的求知者。危險,但也…純粹。”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露絲離開的方向,“她的目光里,沒有馬爾福那種…雜質。”
我深以為然。露絲·布萊克的關注點永遠在“現象”本身,而德拉科·馬爾福的注意力,現在似乎有越來越大的比例,跑偏到了某個他口中的拉文克勞書呆子身上。
變形課教室,麥格教授正指導我們將甲蟲變成精致的紐扣。
這需要極其精細的魔力控制和清晰的意象。
“集中精神!想著紐扣光滑的表面,堅硬的質地,完美的圓形!”麥格教授嚴厲的聲音在教室里回蕩。
我盯著眼前那只油光锃亮、試圖逃跑的甲蟲,努力在腦海里構建一顆珍珠母貝紐扣的形象。冬青木魔杖傳來穩定的溫熱,仿佛在給我加油打氣。
變!
噗!一陣微弱的煙霧散去。桌上出現了一顆……呃,勉強算是個圓形的東西?表面坑坑洼洼,邊緣還帶著幾根甲蟲腿的毛刺,顏色灰撲撲的,離“精致”差了十萬八千里。
“……”我有點泄氣。
果然,藝術細胞這東西,上輩子沒有,這輩子也沒充值。
“噗嗤…”
一聲毫不掩飾的、帶著濃重嘲諷意味的嗤笑從斜后方傳來。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
德拉科·馬爾福優雅地轉著他那根山楂木魔杖,他面前的桌子上,赫然躺著一顆閃閃發亮、光滑圓潤、鑲嵌著細小水晶的華麗紐扣。
他灰藍色的眼睛斜睨著我桌上那顆“殘次品”,嘴角勾起一個極度欠扁的弧度,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周圍幾桌聽到:
“看來拉文克勞的‘智慧’,并不包括基本的審美和變形術天賦?還是說,某些人的腦子都被那些‘來歷不明’的東方點心糊住了?”
他刻意加重了“來歷不明”幾個字,眼神帶著慣常的輕蔑掃過我。
旁邊的潘西·帕金森立刻發出一陣銀鈴般的笑聲,嬌滴滴地附和:“哦,德拉科,別這么說嘛。也許人家只是…更擅長把紐扣變回甲蟲呢?”她捂嘴笑著,涂著粉色蔻丹的手指指向我那顆丑紐扣,眼神里的幸災樂禍毫不掩飾。
她看向德拉科的眼神充滿了崇拜和占有欲,仿佛他是她最耀眼的戰利品。
我深吸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冷靜。
跟幼稚鬼生氣不值當。我拿起那顆丑紐扣,仔細端詳了一下,然后一臉“恍然大悟”地對林梅說(聲音同樣不大不小):“林梅你看,我這顆紐扣…是不是挺有個人主義風格的?你看這不對稱的毛邊,這粗獷的肌理…嗯,藝術價值很高??!”我煞有介事地點評道。
林梅非常配合地看了一眼,灰眸里帶著認真的審視,點點頭:“確然。返璞歸真,不拘一格?!?/p>
潘西的笑聲卡在了喉嚨里,像只被掐住脖子的雞。
德拉科臉上的嘲諷也僵了一下,似乎沒料到我會這么“不要臉”地自夸。他灰藍色的眼睛瞪著我,里面除了慣常的厭惡,似乎還多了一絲…被我噎住的憋屈。
就在這時,麥格教授的聲音響起:“馬爾福先生,你的紐扣變形得非常完美,斯萊特林加五分。”她嚴厲的目光隨即掃過我桌上那顆,“貝微微小姐,藝術追求值得鼓勵,但變形術的精準性更需要加強。下課后留下,練習十次?!?/p>
“是,教授?!蔽夜怨哉J命。
德拉科聽到加分,下巴抬得更高了,那份得意幾乎要溢出來。
他示威般地朝我這邊瞥了一眼,但不知為何,那眼神在對上我認命又帶點小沮喪的表情時,似乎閃爍了一下。
得意之外,好像還有那么一絲絲…極其微弱的…不自在。
潘西立刻像只驕傲的孔雀,湊到德拉科身邊,聲音甜得發膩:“德拉科,你真是太棒了!某些人練一百次也比不上你一次!”
她一邊說,一邊用充滿敵意的眼神狠狠剜了我一眼,仿佛我是企圖偷走她王子的惡龍。
等一下,我做什么了?
?
下課后,同學們陸續離開。我認命地留在座位上,和那只頑固的甲蟲大眼瞪小眼。林梅在門口等我。
“需要幫忙嗎?”一個熟悉又帶著點別扭的聲音在身后響起。
我一驚,差點把甲蟲捏死。
回頭一看,德拉科·馬爾福居然沒走!
他抱著手臂,靠在旁邊一張空桌邊,姿勢依舊傲慢,但眼神有點飄忽,沒直接看我,而是盯著我桌上那只瑟瑟發抖的甲蟲。
“馬爾福?”我有點懵,“你…還不走?”
來看我笑話?
他哼了一聲,下巴朝那只甲蟲努了努:“看你這笨手笨腳的樣子,練到明天也變不好。浪費教授的時間。”語氣還是那么欠揍。但他接下來的動作讓我大跌眼鏡!
他忽然抽出魔杖,動作快得像一道閃電,對著我桌上那只甲蟲一點,低喝一聲:“速速變形(VeraVerto)!”
噗!一陣比剛才成功得多的煙霧散去。桌上出現了一顆…嗯,雖然算不上華麗,但絕對是標準圓形、表面光滑、沒有毛刺的白色紐扣!
雖然但是,真的比我自己變的那顆強太多了。
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顆紐扣,又看看德拉科。
他飛快地收回魔杖,臉上迅速覆蓋上一層“我只是隨手為之”的冷漠和不耐煩,耳根后面那熟悉的淡粉色又悄悄爬了上來。
“看什么看?”他惡聲惡氣地說,眼神更加飄忽,“我只是不想看你在這里浪費大家時間,拉低霍格沃茨變形術的平均水平!”
他語速飛快,像是在掩飾什么,“還有,下次走路看著點!圖書館…不是讓你橫沖直撞的地方!”丟下這句莫名其妙、前后不搭的話,他猛地轉身,墨綠色的袍角劃出一個略顯倉促的弧度,頭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教室,留下一個背影都寫著“別扭”二字的鉑金少爺。
我:“…………”
看著桌上那顆光滑的白紐扣,再想想他最后那句“圖書館警告”,我愣了好幾秒,然后一個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越笑越大聲。
“貝微微?”等在門口的林梅探進頭,疑惑地看著笑得前仰后合的我,又看了看我桌上那顆孤零零的白紐扣。
我擦掉笑出來的眼淚,指著那顆紐扣:“林梅!快看!斯萊特林王子殿下‘隨手’幫我變的!還警告我走路看著點!”我模仿著他那別扭的語氣,
“你說他是不是……這里,”我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被巨怪踩過?”
林梅的目光在那顆普通但足夠合格的白紐扣上停留片刻,灰眸里掠過一絲了然和極其細微的笑意。她輕輕吐出兩個字,帶著東方式的含蓄調侃:
“口是心非。”
而教室窗外,走廊的拐角陰影處,潘西·帕金森死死攥著自己的魔杖,涂著粉色蔻丹的指甲幾乎要嵌進掌心。
她剛才折返回來想找德拉科,卻正好撞見了他幫那個拉文克勞變紐扣、然后自己落荒而逃的一幕!她漂亮的臉蛋因為嫉妒和憤怒而扭曲,看向變形課教室門口的眼神,充滿了直白的恨意。
“貝微微…”她咬牙切齒,“你等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