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永安候府的路上,陸喬瀟掀開馬車簾幕的一角,呼吸外頭的新鮮空氣。
終于退親了。
她享受著這一刻的自由。
忽然望見一墨衣男子行色匆匆從二兩茶館里頭出來。
她認得,那是沈昱珩的貼身侍衛。
可是,這當值的時間,他怎么會在這里?
陸喬瀟下意識四周望了望,眼神又黯了下來。
墓碑前白衣縞素的沈昱珩、刀劍、被血染的裴府……
還有那抹歃血的背影……
重生前的一切歷歷在目……
一堆情緒在她腦海涌出。
但她不敢認。
沈昱珩君子端方,許是因著可憐她陸家姐弟三月內接連慘死,不忍她這孤魂野鬼含恨而死飄蕩人間。
終究是來給她墳頭點柱香,盡一盡緬懷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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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遙七拐八拐進了一條人煙稀少的巷子,最終停在一臺繁貴富麗的馬車前。
“公子,方才聽說陸家大小姐親自跑去裴家退親了。”
阿遙等了半晌,都沒聽見馬車里的人出聲。
幕簾垂下:
車里的男子眼睫顫得厲害,執著毛筆的手微微顫抖,連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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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家前堂,裴宇正在焦急地等裴瑾軒的消息。
他總覺得今日陸喬瀟行為反常,不像是平時的女兒家鬧脾氣。
思量間,他瞧見裴瑾軒陰著一張臉走了進來。
“軒兒,如何了?”裴宇直起身子。
“把親退了,聘禮拿回來了。”裴瑾軒臉色陰沉,胸口憋悶著火。
“什么?你便這樣讓她把親給退了?”
裴宇兩眼一黑,手中的茶盞險些抖落到地上。
他早就合計好了,等陸喬瀟進了門,他便要將陸家給來的一半嫁妝折了現銀去應急。
如今,平陽王在朝中最為得勢,最近圣上交辦給平陽王治理災患的任務,便是他裴家交給平陽王的投名狀。
裴瑾軒不耐煩地道:“還能怎樣?她偏是不嫁,我還能把她捉回來成親不成?”
“那平陽王的事——”裴宇一臉擔憂,欲言又止。
“父親放心,孩兒自會籌謀。”裴瑾軒擰著眉,將手心抓著的紙契交到了裴宇面前。
“您這兩天去陸家這兩家錢莊辦理一下交接,這是永安候賠罪的禮。”
裴宇冷哼一聲,但也還是將紙契收下了。
一旁的李夫人皺著眉頭,憤憤地道:“為了退親,他陸家倒也是舍得,但真以為兩處莊子就能糊弄我們了?”
吐槽完不滿,李夫人又拉過裴瑾軒的手,語重心長地道:“兒啊,我看那陸喬瀟終究對你有情,上回喊她來吃飯時,她看你那神色,明明就是喜歡得不得了。”
“你還是要下下功夫,有時候,別太倔了。”
“還有幾日,不是宮里要辦春日宴么?你屆時找機會給她好好說道說道。”
李夫人眼睛微瞇,心中卻想等她進了門,可得要好生調教調教。
“對了!你自己養在屋里那個小賤人,少讓她出來亂轉!”李夫人有些嫌惡地道。
一個罪臣之女,天天扒著他兒子不放。
現在還影響到了裴陸兩家的結親。
這樣的狐媚子,還舔著臉未婚住進裴家二公子的別院。
真真是個禍害!
裴瑾軒有些煩躁地甩開李慧娥的手:“娘,別這樣說芙兒,我先走了!”
他拂袖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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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府的馬車上,陸喬瀟掀起馬車幕簾的一角,望著外頭熙熙攘攘的人群,心情從未有過的輕松。
退親只是讓自己不墜入魔窟地獄的第一步。
接下來,她要護著娘親和阿弟周全,絕不能讓悲劇重復上演。
王秀婉不是想攀高枝么?
她給她機會。
沒記錯的話,上一世她那個三妹嫁給了國公府的世子。
那世子雖然沒有功名,也沒什么本事,但對夫人卻是言聽計從。
可陸秀珠不滿意,只覺得她夫君是個只知吃喝玩樂的混賬!
既然她嫌這個高枝不滿意,那她便給這三妹妹造個高枝。
陸喬瀟看著不遠處那道身影。
定安王殿下,本人看上去溫爾儒雅,但實則性子陰狠毒辣,同時,他也極為好色。
一個好色之徒,不會嫌后宅中多一位漂亮無腦的女人。
下月初八,定安王會受皇命去廣林寺禮佛。
想到這里,陸喬瀟眸光冷了幾分,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秀珠妹妹,姐姐親自選的夫婿,你便好生享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