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淺墨被保鏢粗暴地推進通風管道時，胸腔里瞬間灌滿了混合著鐵銹和灰塵的空氣。她下意識地蜷縮起身子，膝蓋重重磕在冰冷的鐵皮上，疼得眼前發黑。管道狹窄而逼仄，僅容一人匍匐爬行，頭頂的燈泡忽明忽暗，在布滿蛛網的內壁上投下扭曲的影子，像極了五年前那個被關在地下室的夜晚——溫晴也是這樣，隔著鐵欄對她笑，手里捏著媽媽的病歷：“淺淺，只要你乖乖聽話，阿姨的藥就不會斷。”自從林淺墨當上女明星他的媽媽就患了很嚴重的心臟病，因為他的原生家庭——家暴，讓林淺墨對愛情這個事情根本就不相信，好不容易愛上溫禮州，就讓這個溫晴打斷了

“別磨蹭?！北ｇS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手電筒的光束刺得她睜不開眼。林淺墨咬著下唇，將那句“我不去”咽回喉嚨里。她知道反抗是沒用的，溫晴的手段她比誰都清楚。五年前她試過逃跑，結果是媽媽的療養院費用被凍結了整整半個月，老人差點因為停藥出了意外。從那以后，她學會了沉默，學會了把所有的情緒都藏在溫順的面具下。

她開始往前爬，禮服的裙擺被管道里的鐵絲勾住，發出細碎的撕裂聲。絲綢的料子很滑，卻不耐磨，很快就在粗糙的鐵皮上磨出了毛邊，露出里面雪白的襯里。林淺墨盯著那片雪白，突然想起五年前的畢業典禮，她穿的那條白裙子也是這樣的料子。溫禮州在禮堂門口等她，手里捧著一束白玫瑰，陽光落在他發梢，像鍍了層金邊。他說：“淺淺，等你畢業我們就訂婚。”那時她怎么也想不到，三個月后會收到溫晴遞來的那張分手信，更想不到自己會以這樣的方式，在五年后與他重逢。

通風管道的縫隙里傳來樓下的喧囂，原本悠揚的華爾茲被尖叫聲撕裂。林淺墨停下動作，透過銹蝕的柵欄往下看。宴會廳里已經亂成一團，陳虎的人正掀翻餐桌，銀質的燭臺摔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脆響。穿黑色西裝的保鏢們迅速圍攏過來，形成一道人墻將賓客護在中間。而溫禮州就站在人墻最前面，他沒系領帶，襯衫領口敞開兩顆扣子，露出清晰的鎖骨——那是她以前最愛親吻的地方。

他似乎在和陳虎說著什么，側臉繃得很緊，下頜線的弧度比五年前更鋒利了些。林淺墨的指尖無意識地撫過自己的下頜，那里還留著一道淺淺的疤痕，是當年被溫晴推倒時撞在桌角上的。她記得溫禮州當時心疼得要命，抱著她跑了三條街找診所，嘴里不停地罵著“笨蛋”，眼眶卻紅得厲害。

“看什么看？快走！”保鏢的不耐煩已經到了極點，伸手推了她一把。林淺墨踉蹌著往前撲，膝蓋在鐵皮上蹭出一片紅痕，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管道里的鐵銹簌簌落下，掉進她的頭發里，像細小的針在扎。她想起溫禮州有潔癖，以前她掉根頭發在他衣服上，他都會皺眉撿起來，卻從不嫌她麻煩。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溫晴的尖叫：“哥！小心！”林淺墨再次透過縫隙往下看，只見陳虎突然從懷里掏出一把匕首，朝著溫禮州刺過去。她的心臟驟然停跳，幾乎是本能地想喊出聲，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只能發出嘶啞的氣音。

好在保鏢反應迅速，一把將溫禮州拉開，匕首擦著他的胳膊劃過，撕開一道長長的口子。鮮血瞬間涌了出來，染紅了黑色的襯衫。溫禮州卻像是沒感覺到疼，只是冷冷地看著陳虎，眼神里的寒意讓整個宴會廳的溫度都仿佛降了下來。他抬手按住流血的胳膊，指尖沾染的血跡在白色的襯衫上格外刺眼——那雙手，以前總是溫柔地牽著她，替她系鞋帶，給她剝蝦殼。

林淺墨的眼眶突然熱了。她忘了自己還在通風管道里，忘了身后的保鏢，只想著要下去看看他的傷口。五年前他打籃球崴了腳，她守在他床邊哭了整整一夜，他笑著揉她的頭發說：“傻瓜，這點小傷算什么?！笨涩F在，看著那道深可見骨的傷口，她的心疼得像被刀割一樣。

“發什么呆？”保鏢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威脅的意味，“再不走，我就把你扔下去。”

林淺墨這才回過神，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她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移開視線，繼續往前爬。管道越來越窄，空氣也越來越稀薄，鐵銹味濃得嗆人。她感覺自己像只被困在迷宮里的老鼠，看不到出口，也回不了頭。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絲光亮。是通風口的柵欄，外面傳來汽車引擎的聲音，應該是地下車庫。林淺墨心里松了口氣，加快了速度，卻沒注意到頭頂的鐵絲已經松動。就在她快要爬到出口時，那根銹跡斑斑的鐵絲突然掉了下來，正好纏在她的頭發上。

“??！”她疼得叫出聲來，伸手去解，卻越纏越緊。黑色的發絲被鐵絲絞成一團，扯得頭皮生疼。

“麻煩?！北ｇS罵了一句，上前一把扯斷鐵絲。林淺墨的頭發被扯掉了一大縷，落在管道里，像一撮黑色的羽毛。她看著那縷頭發，突然想起溫禮州以前總愛把玩她的長發，說她的頭發又黑又軟，像綢緞一樣。

“快出去?！北ｇS打開通風口的柵欄，一股汽車尾氣的味道涌了進來。林淺墨爬出去，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膝蓋的傷口被磨破了，滲出的血染紅了白色的襯里。她扶著墻壁站起來，抬頭看向四周——這是一個廢棄的角落，堆放著幾個破舊的輪胎，離車庫的主干道很遠。

“溫總說了，你可以走了。”保鏢扔下這句話，轉身就要離開。

林淺墨突然抓住他的胳膊：“等等！溫禮州……他沒事吧？”

保鏢愣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她會問這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語氣古怪地說：“溫總好得很，倒是你，還是想想自己該怎么活下去吧?！闭f完，他甩開她的手，頭也不回地走了。

林淺墨站在原地，看著他消失在拐角，心里空落落的。她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上面還沾著管道里的鐵銹，紅得像血。她想起剛才看到的那道傷口，想起溫禮州冰冷的眼神，突然覺得很可笑。他現在大概早就不記得林淺墨是誰了，就算記得，也只會恨她吧——恨她當年不告而別，恨她寫下那樣絕情的分手信。

一陣冷風吹過，她打了個寒顫。禮服很薄，根本抵擋不住車庫里的寒氣。她裹緊衣服，轉身想找個出口，卻在這時聽到身后傳來腳步聲。她以為是保鏢回來了，剛要回頭，就被人用一塊帶著乙醚味的布捂住了口鼻。

“唔……”她掙扎著，卻很快失去了力氣，眼前的黑暗像通風管道里的鐵銹一樣，一點點將她吞噬。在徹底失去意識前，她仿佛看到了溫禮州的臉，他正皺著眉叫她的名字：“淺淺……”

而此時的宴會廳里，溫禮州正坐在休息室的沙發上，任由醫生給自己包扎傷口。溫晴坐在旁邊，不停地掉眼淚，手里拿著紙巾擦來擦去：“哥，都怪我，如果不是我把你引到三樓，你就不會遇到陳虎了……”

溫禮州沒說話，目光落在窗外。剛才在混亂中，他好像看到通風管道的柵欄動了一下，還聽到一聲悶響。是錯覺嗎？他想起那個戴面罩的女人，想起她手腕上的疤痕和那條斷了的手鏈，心里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哥，你在想什么？”溫晴小心翼翼地問。

溫禮州收回目光，看向她，眼神銳利：“那個女人，你到底是從哪里找來的？”

溫晴的臉色白了一下，避開他的視線：“就是……一個遠房親戚，家里出了點事，來投奔我。哥，你問這個干什么？”

“她的手鏈?！睖囟Y州的聲音很沉，“為什么和淺墨的一模一樣？”

溫晴的手猛地一抖，紙巾掉在地上：“哥，你怎么又提她……都過去五年了……”

“回答我的問題?！睖囟Y州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

溫晴咬著唇，眼淚掉得更兇了：“我不知道……可能就是巧合吧……哥，你別再想了好不好？淺墨她已經……”

“閉嘴。”溫禮州的聲音冷得像冰，“我再說一遍，回答我的問題?！?/p>

溫晴被他的眼神嚇得不敢說話，只是不停地哭。休息室里一片寂靜，只有她壓抑的哭聲和醫生包扎傷口的聲音。溫禮州看著她，心里的疑慮越來越深。溫晴在撒謊，這一點他很確定?？伤秊槭裁匆鲋e？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他突然想起剛才在通風管道口看到的那抹湖藍色，想起那聲悶響。一個荒謬的念頭在他腦海里冒出來：那個女人，會不會就是……

他猛地站起身，不顧醫生的驚呼，大步往外走。溫晴連忙跟上：“哥，你去哪？”

“去地下車庫。”溫禮州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要去找一個人。”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么會這么肯定，只知道心里有個聲音在告訴他，必須去，必須找到她。那個戴面罩的女人，那個穿著湖藍色禮服的身影，那個手腕上有疤痕的姑娘……她身上有太多和林淺墨相似的地方，多得讓他心驚，也多得讓他不敢相信。

地下車庫的燈很暗，只有幾盞應急燈發出微弱的光芒。溫禮州快步走著，目光掃過每一個角落。輪胎堆旁的水泥地上，有一灘淺淺的血跡，旁邊還散落著一縷黑色的長發。

他的心臟驟然縮緊，蹲下身，指尖輕輕拂過那縷頭發。又黑又軟，像綢緞一樣。

是她。

他猛地站起身，朝著車庫深處跑去。黑暗中，他仿佛又看到了五年前的那個雨天，林淺墨也是這樣消失在他的視線里，只留下一把濕透的雨傘和一封冰冷的分手信。

“淺淺！”他忍不住喊出聲，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回蕩，帶著一絲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恐懼，“你在哪里？”

回答他的，只有冰冷的回聲和遠處汽車引擎的轟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