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禮州將手機屏幕按滅時,指腹在冰涼的玻璃上留下淺痕。樓下傳來假林淺墨細弱的說話聲,大概是在跟張媽打聽什么,語氣里那股刻意模仿的怯懦,此刻聽來格外刺耳。
他推開書房門時,正撞見假林淺墨端著空碗往廚房走,見他下來,立刻停下腳步,露出資料里寫的“受驚小鹿般的眼神”:“禮州,我去把碗洗了。”
“放著吧。”溫禮州的聲音聽不出情緒,徑直從她身邊走過,“張媽會處理。”
假林淺墨的手腕被他不經意帶過,那串仿冒的月亮手鏈突然滑落,“當啷”一聲掉在大理石地面上。她慌忙彎腰去撿,指尖剛觸到月光石,就被溫禮州搶先拾了起來。
“搭扣還是松。”他捏著手鏈端詳,指腹摩挲著搭扣內側——那里本該刻著“WL&LQ”的縮寫,此刻卻只有一片光滑的金屬,“看來老工匠的手藝也退步了。”
假林淺墨的喉結動了動,剛要開口辯解,就聽溫禮州輕笑一聲:“罷了,回頭再換一條。”他將手鏈重新戴回她腕上,指尖在她手腕內側多停留了半秒,“時間不早了,上去休息吧。”
看著假林淺墨幾乎是逃著上樓的背影,溫禮州眼底最后一絲溫度徹底褪去。他轉身走向玄關,張媽正端著水果出來:“先生不再坐會兒?”
“公司有點急事。”他拿起西裝外套,聲音平穩如常,“樓上那位……晚上要是不舒服,就讓管家陪著。”
張媽愣了愣,隨即點頭:“欸,好。”她看著溫禮州的車駛出別墅,總覺得今晚的先生,周身像裹著層化不開的冰。
越野車在城郊的安全屋停下時,陸衍剛把林淺墨安置在臥室的床上,就聽到樓下傳來引擎聲。他抓起桌上的匕首藏在身后,拉開門才發現是溫禮州。
“人怎么樣?”溫禮州的聲音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沒等陸衍回答就徑直沖向臥室。
林淺墨還在昏睡,額角的傷口已經被陸衍簡單處理過,紗布上洇出淡淡的紅。她的嘴唇干裂,手腕上的勒痕紫得發黑,睡夢中眉頭還緊緊蹙著,像是在忍受極大的痛苦。
溫禮州在床邊蹲下,指尖輕輕拂過她干裂的唇,動作輕得像怕碰碎易碎的瓷器。五年前她從他身邊消失時,也是這樣滿身傷痕,如今重逢不過數日,竟又遭此磨難。
“乙醚過量,還有些皮外傷,醫生來看過了,說沒大礙,就是得好好休息。”陸衍站在門口低聲道,“溫晴那邊我讓人盯著了,她回去后發了好大一通火,估計正在想對策。”
溫禮州沒說話,只是從懷里掏出個小小的絲絨盒子,打開后里面躺著條月亮手鏈——搭扣內側,“WL&LQ”的刻痕在燈光下清晰可見。這是他當年親手找人定做的,林淺墨消失后,他一直帶在身上。
他輕輕取下林淺墨腕上那串仿品,將真品戴了上去。搭扣扣上的瞬間,林淺墨的睫毛顫了顫,發出一聲細碎的囈語:“禮州……”
溫禮州的心猛地一縮,握住她的手貼在臉頰上,眼眶瞬間紅了。
“我在。”他低聲回應,聲音沙啞得厲害,“淺淺,我在。”
陸衍識趣地退了出去,輕輕帶上了門。客廳里只剩下墻上掛鐘的滴答聲,襯得臥室里的低喃格外清晰。
不知過了多久,林淺墨終于緩緩睜開眼。入目是陌生的天花板,鼻尖縈繞著消毒水的味道,直到看到趴在床邊的溫禮州,她才混沌的意識漸漸清晰。
“禮州?”她的聲音干澀得像砂紙摩擦。
溫禮州猛地抬起頭,眼底的紅還沒褪去:“淺淺,你醒了?”
林淺墨想坐起來,卻被他按住肩膀:“別動,醫生說你得躺著。”他倒了杯溫水,用棉簽沾濕她的嘴唇,“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
“我……”林淺墨的記憶還停留在倉庫里的追逐,“溫晴……她要殺我……”
“我知道。”溫禮州握住她的手,掌心的溫度透過皮膚傳來,“都過去了,以后沒人能再傷害你。”
林淺墨看著他眼底的紅血絲,忽然想起那個假替身:“那個女人……她還在你家?”
“嗯。”溫禮州的眼神沉了沉,“她還不知道自己已經暴露了。”
“那你快回去!”林淺墨急得想掙扎,“她會起疑心的!”
“放心。”溫禮州安撫地拍了拍她的手背,“我讓張媽盯著她呢。再說,現在離開才更可疑。”他頓了頓,語氣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淺淺,這次我不會再讓你一個人面對了。”
林淺墨看著他認真的眼神,鼻子一酸,眼淚忍不住掉了下來。這些年她躲躲藏藏,早已習慣了獨自承受風雨,此刻被他護在身后的感覺,竟讓她覺得無比安心。
“對了。”她忽然想起什么,“溫晴說要放火燒倉庫,還收買了管理員……”
“已經處理好了。”陸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他推門進來,手里拿著份文件,“倉庫管理員收了錢,人證物證都齊了。另外,我還查到溫晴這幾年一直在暗中轉移溫氏的資產,賬目做得很隱蔽,但還是留下了痕跡。”
溫禮州接過文件翻看,眉頭越皺越緊。他一直知道溫晴野心不小,卻沒料到她敢動公司的根基。
“看來,是時候清理門戶了。”溫禮州將文件合上,眼神冷得像淬了冰,“陸衍,你去準備一下,明天上午九點,召開股東大會。”
陸衍點頭:“好。”
“那……那個替身怎么辦?”林淺墨輕聲問。她一想到有人頂著她的臉,在溫禮州身邊晃悠,心里就像扎了根刺。
溫禮州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著她腕上的真手鏈:“她會是呈堂證供的一部分。”他頓了頓,忽然笑了,“說起來,她連你不愛喝銀耳羹超過半碗都不知道,還真以為能瞞天過海。”
林淺墨愣了愣,隨即也笑了出來。原來他早就發現了不對勁,心里的不安頓時消散了大半。
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道細長的光帶。溫禮州坐在床邊,看著林淺墨漸漸睡去的側臉,眼神溫柔得能滴出水來。
五年的等待與尋找,無數次的失望與落空,如今她終于回到他身邊,這一次,他絕不會再放手。
而此刻的溫家別墅里,假林淺墨正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子里那張與林淺墨一模一樣的臉,心里卻越來越慌。溫禮州今晚的眼神太奇怪了,那看似溫和的目光下,藏著她讀不懂的深意。
她拿出手機想給溫晴打電話,卻發現信號被屏蔽了。梳妝臺上的臺燈忽然閃爍了兩下,滅了。黑暗中,她聽到走廊里傳來腳步聲,由遠及近,最終停在她的房門外。
“咔噠”一聲,門鎖被擰開。
假林淺墨嚇得縮到床角,看著溫禮州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手里拿著那串掉落的仿冒手鏈。
“玩夠了嗎?”溫禮州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帶著徹骨的寒意,“溫晴讓你來的時候,沒告訴你,冒充我的人,下場都很慘嗎?”
假林淺墨的尖叫被捂住嘴的手帕截斷,她看到溫禮州身后站著兩個黑衣人,眼里瞬間充滿了絕望。
月光從窗外照進來,照亮溫禮州眼底的冰冷。這場由溫晴精心策劃的替身戲碼,終于在他的注視下,拉開了落幕的序幕。而真正的風暴,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