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浸了墨的綢緞,沉甸甸壓在溫家老宅的飛檐上。溫禮州推開臥室門時,玄關的感應燈應聲亮起,暖黃的光里,溫晴正坐在他的床邊,穿著件絲質睡裙,裙擺掃過地毯,留下細碎的聲響。
“哥,爸媽讓我來……”她抬頭時,睫毛上還沾著刻意刷過的亮片,說話間往他身邊挪了挪,“他們說,我們該像真正的夫妻那樣……”
溫禮州的眉峰瞬間蹙起,后退半步拉開距離,聲音冷得像結了冰:“誰讓你來的?”
“是爸媽……”溫晴的聲音弱下去,手卻不安分地想去拉他的衣袖,“禮州,我們都要結婚了,這不是很正常嗎?你看這房間,我特意讓張媽換了新床單,是你喜歡的灰色……”
“出去。”溫禮州打斷她,目光掃過床鋪上那套明顯不屬于他的蕾絲睡衣,胃里一陣翻涌,“現在就出去。”
溫晴的臉色白了,卻沒動,反而站起身往他面前湊,睡裙的領口滑開大半:“哥,你就這么討厭我嗎?我們領了證,辦了婚禮,生個孩子是遲早的事……”
“閉嘴!”溫禮州猛地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讓她痛呼出聲,“溫晴,別逼我對你動手。”他眼底的厭惡幾乎要溢出來,“你以為這場婚禮能改變什么?不過是暫時穩住爸媽的戲碼。至于孩子——”他冷笑一聲,甩開她的手,“你想都別想。”
溫晴踉蹌著后退,撞在梳妝臺角,瓶瓶罐罐摔了一地。她看著溫禮州冷漠的側臉,突然尖聲哭起來:“我到底哪里比不上林淺墨?她失蹤五年,你等她五年,我守在你身邊五年,你憑什么這么對我?”
“憑你從一開始就在撒謊。”溫禮州轉身去拿睡袍,背對著她,聲音沒有一絲起伏,“憑你用卑劣的手段困住她,憑你到現在還以為能騙過所有人。”
他拉開衣柜門的瞬間,動作頓了頓。衣柜最底層的收納盒里,放著件洗得發白的棉布裙——是五年前林淺墨落在他這里的,他一直沒舍得扔。此刻那裙子的衣角露在外面,像根細針,輕輕刺了他一下。
溫晴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嫉妒像毒藤瞬間纏緊心臟。她猛地撲過去想把裙子扯出來扔掉,卻被溫禮州狠狠按住肩膀。
“滾出去。”這一次,他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殺意,“再敢碰她的東西,我不保證會做什么。”
溫晴被他眼里的狠戾嚇得渾身發抖,連滾帶爬地跑出房間,關門聲在寂靜的夜里顯得格外刺耳。
溫禮州站在原地,胸口劇烈起伏。他走到床邊,將那套蕾絲睡衣扔在地上,用腳碾了碾,仿佛能碾掉剛才那股令人作嘔的氣息。
窗外的月光透過紗簾漫進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影。他從抽屜里拿出個相框,里面是五年前他和林淺墨在海邊拍的照片,她穿著泳衣坐在沙灘上,手里舉著個貝殼,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指腹輕輕擦過照片里她的臉,溫禮州的眼神漸漸軟下來。他想起白天在辦公室,她捏著請柬時發白的指尖,想起她轉身時那句“好像也不重要了”,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疼得發悶。
他拿出手機,想給她發條信息解釋,指尖在屏幕上懸了很久,最終還是按滅了屏幕。現在說什么都像是辯解,他需要的是時間,是一個能徹底撕碎這場騙局的機會。
床頭柜上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是溫母發來的信息:“禮州,晴晴剛才哭著回房了,你別對她太兇。明天拍婚紗照,好好表現,別讓爸媽失望。”
溫禮州盯著信息看了幾秒,回復了個“嗯”。
他躺到床上,卻怎么也睡不著。床單上還殘留著溫晴身上的香水味,他嫌惡地皺起眉,起身去了客房。
客房的衣柜里,掛著幾件他不常穿的衣服。他隨手拿出件襯衫套上,領口蹭過頸側,突然想起昨夜林淺墨躲在浴室里的樣子——她頸間那片淺紅被衣領遮著,卻在鏡子里若隱若現,像朵怯生生的花。
他閉了閉眼,強迫自己把那些紛亂的念頭壓下去。
窗外的蟬鳴不知何時停了,只剩下風拂過樹葉的沙沙聲。溫禮州靠在床頭,指尖夾著支沒點燃的煙,目光落在墻上的日歷上。
距離婚禮還有二十天。
距離他能徹底擺脫這一切,還有二十天。
只是他不知道,此刻老宅的另一扇窗后,溫晴正看著客房亮著的燈,眼底閃過一絲陰狠。她拿出手機,給一個陌生號碼發了條信息:“按原計劃進行,提前動手。”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對著手機屏幕笑了笑,笑容里帶著破釜沉舟的瘋狂。既然溫禮州的心留不住,那她就毀掉那個能讓他心動的人。
夜,還很長。而潛藏在平靜下的暗涌,已經開始悄然翻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