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房的燈亮到寅時才暗下去。

溫禮州是被窗欞上的響動驚醒的，指尖在床頭柜摸索時，觸到一片冰涼——是枚銅制書簽，五年前林淺墨用美工刀刻的，邊角被摩挲得發亮，背面還留著她歪歪扭扭的落款。

他坐起身，窗外的月光恰好移過書桌，照亮了攤開的日程本。「拍攝婚紗照」五個字被紅筆圈著，像道醒目的疤。

樓下傳來輕微的腳步聲，他屏住呼吸，聽見鑰匙插進鎖孔的輕響。客房的門被推開一條縫，溫晴的影子貼在地板上，手里似乎攥著什么東西，發出玻璃碰撞的脆響。

「哥，你睡了嗎？」她的聲音裹著刻意放軟的甜膩，像浸了蜜的針，「我泡了牛奶，媽說你最近總失眠。」

溫禮州沒應聲，指尖悄悄摸到枕頭下的瑞士軍刀。他太了解溫晴了，她的溫順從來都是偽裝，就像五年前她笑著把加了料的檸檬水遞過來時，眼里藏著的也是同一種貪婪。

門被徹底推開，溫晴端著白瓷杯走進來，睡裙的領口比昨夜更低，鎖骨處別著枚碎鉆胸針，是去年他在拍賣會上拍下的，本想送給林淺墨當生日禮物，卻被溫晴以「替嫂子保管」為由拿走了。

「喝一點吧，加了安神的蜂蜜。」她把杯子往床頭柜上放，手腕不經意地蹭過他的手背，「其實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有她。可五年了，禮州，人總要往前看。」

溫禮州終于抬眼，目光掃過她手里的杯子，杯壁上沾著圈淺褐色的痕跡，不是蜂蜜該有的顏色。「我不渴。」

溫晴的笑容僵了僵，隨即又軟下來，伸手想去碰他的臉頰：「哥，別這樣對我。等我們有了孩子，爸媽就不會再逼你，我們……」

「滾出去。」他的聲音比窗外的月光更冷，軍刀的刀刃在被子下輕輕彈出，「帶著你的牛奶一起。」

溫晴的手頓在半空，眼底的柔情瞬間褪成怨毒。她猛地將杯子砸在地上，白瓷碎裂的聲響里，混著幾粒白色藥片滾出來——是強效鎮靜劑，劑量足夠讓一頭牛睡上兩天。

「你早就知道了？」她尖聲問，頭發散下來，碎鉆胸針在月光下閃得刺眼，「是林淺墨告訴你的？那個賤人！她果然回來了！」

溫禮州沒說話，只是握緊了軍刀。他看著溫晴從床頭柜的抽屜里翻出根麻繩——那是他昨天剛買的，本想用來捆花園里瘋長的薔薇，沒想到先被她派上了用場。

「既然軟的不行，那就來硬的。」溫晴撲過來時，指甲尖利地刮過他的脖頸，「爸媽說了，只要生米煮成熟飯，你遲早會認命！」

溫禮州側身躲開，軍刀劃破了她的睡裙，卻沒傷到皮肉。他不想對她動真格，畢竟是血脈相連的妹妹，可此刻她眼里的瘋狂，讓他想起五年前林淺墨失蹤前夜，溫晴也是這樣紅著眼嘶吼：「我得不到的，誰也別想得到！」

纏斗間，他被床頭的碎瓷片絆了一下，后背重重撞在墻上。溫晴趁機撲上來，手里不知何時多了支注射器，針尖泛著冷光，直直刺向他的脖頸。

「這是你逼我的！」她尖叫著用力，「等你醒了，就會忘了林淺墨是誰，你只會記得，我是你的妻子！」

溫禮州偏頭躲開，針尖擦著他的鎖骨扎進墻壁。他反手扣住她的手腕，軍刀抵在她的咽喉處，力道卻收了三分。「最后問你一次，淺墨在哪里？」

溫晴疼得發抖，眼里卻閃著詭異的興奮：「她？在一個你永遠找不到的地方。不過你很快就會陪她了——我在你的安神茶里加了料，現在是不是覺得頭暈？」

他確實有些發暈，從剛才開始，太陽穴就突突地跳。昨夜溫母送來的安神茶，他只喝了半杯。

就在他分神的瞬間，溫晴突然張口咬住他的手背，力道大得像要撕下塊肉。他吃痛松手，注射器「當啷」落地，而溫晴已經撲到窗邊，拉開了早就系好的麻繩。

「哥，好好睡一覺吧。」她站在窗臺上，月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長，「等你醒了，我們就有個全新的開始了。」

她用力拽動麻繩，藏在天花板夾層里的網兜突然落下，兜頭罩住溫禮州。網眼是特制的尼龍繩，越掙扎收得越緊，勒得他肋骨生疼。

溫晴跳下來，撿起地上的注射器，重新吸了藥。「別掙扎了，這網是我特意找漁民買的，專捆大魚。」她蹲下身，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頭，「你看，只要我想，總能留住你。」

針尖刺破皮膚時，溫禮州還在掙扎，他看著溫晴臉上扭曲的笑容，突然明白這場鬧劇從一開始就不是為了結婚，而是為了把他徹底困在這座老宅里，困在她的掌控中。

藥物很快生效，眼皮重得像粘了鉛。他最后看到的，是溫晴用麻繩把他捆在床架上，碎鉆胸針掉在他手邊，折射的月光晃得人睜不開眼。

「好好睡吧，哥。」她的聲音像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等你醒了，一切都會不一樣的。」

意識沉入黑暗前，他仿佛聽見林淺墨的聲音，在很遠的地方喊他的名字。

窗外的風停了，老宅里靜得只剩下掛鐘滴答的聲響。溫晴坐在床邊，看著溫禮州沉睡的臉，指尖輕輕劃過他的眉骨，像是在描摹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

她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給那個陌生號碼發了條信息：「第一步完成，準備第二步。」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時，她低頭笑了，眼底是與這寂靜夜色相襯的，濃稠的偏執。

而被捆在床架上的溫禮州，眉頭忽然蹙了一下，像是在夢里，也在與什么東西奮力抗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