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在顧杰被江川強行帶離、在“碧濤閣”的“聽濤”包廂里,氣氛正滑向萬劫不復的深淵。
蘇妮被吳香玫幾乎是拖拽著按回座位,手臂被掐得生疼。剛才門外那聲撕心裂肺的呼喊和短暫的對視,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她混沌的意識里只激起一絲微弱的漣漪,瞬間就被更猛烈的酒精眩暈和絕望感吞沒。
“哎呀,妮妮,你看你,出去一趟臉色更差了!”吳香玫“心疼”地拍著蘇妮的手背,眼神卻冰冷如刀。
她拿起分酒器,親自倒滿一杯高度白酒,那琥珀色的液體在燈光下閃爍著不祥的光澤。
她將酒杯強硬地塞進蘇妮冰涼的手中,身體微微前傾,形成巨大的壓迫感,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一種推心置腹的親昵,卻字字如淬毒的針:“妮妮,剛才外面是喝醉的客人,別怕。來,喝了這杯‘定驚酒’。王總李總大人大量,不會計較的。咱們把酒喝了,把合同簽了,這才是正經事。”
她頓了頓,眼神陡然變得銳利而充滿威脅,“陸翔會長那邊…機會錯過了就錯過了。但今晚這兩位爺,可是姐姐我好不容易請來的真佛!你要是連這杯酒的面子都不給,得罪了他們,就等于得罪了“星耀公會”和S4!后果…你擔得起嗎?妮妮公會…還想要活路嗎?”
蘇妮的意識已經模糊,身體沉重得像灌了鉛。吳香玫的話語如同來自遙遠的地方,嗡嗡作響,但“妮妮公會活路”、“得罪“星耀公會”和S4”這幾個字卻像尖針一樣刺穿了酒精的迷霧。
她感覺不到屈辱,感覺不到憤怒,只剩下一種被巨大浪潮淹沒的、令人窒息的絕望和疲憊。
為了公會…為了那些跟著她打拼的人…她還有什么不能承受?她麻木地低下頭,看著杯中那晃動的、如同毒藥般的液體。
王總和李總也端著酒杯圍了過來,臉上帶著虛偽的、等待好戲上演的笑容,目光黏膩地鎖在蘇妮蒼白的臉上。
“蘇會長,喝了這杯,咱們就是一家人了!”王總粗聲粗氣地說。
“就是,喝了它,合同立馬簽!”李總舔了舔嘴唇。
在吳香玫志得意滿的注視下,在合作商貪婪而戲謔的目光中,蘇妮像一個被抽走了靈魂的精致木偶,緩緩地、極其緩慢地,將酒杯湊到唇邊。她閉上眼,濃密的睫毛如同瀕死的蝶翼般劇烈顫抖,隨即猛地仰頭——
辛辣、灼熱、帶著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味道的液體,如同滾燙的巖漿,洶涌地灌入喉嚨,一路燒灼而下,瞬間引爆了早已在崩潰邊緣的神經。
“唔……”
一聲壓抑的、痛苦的嗚咽從喉嚨深處溢出。
天旋地轉!視野里吳香玫那張涂著厚厚脂粉、帶著虛假關切和陰謀得逞后難以掩飾快意的臉,王總李總那兩張油膩而模糊的笑容,包廂里刺目的燈光,金碧輝煌的裝飾……一切都在瘋狂地旋轉、扭曲、變形,最后被一片濃得化不開的黑暗徹底吞噬。
“哐當!”
酒杯從蘇妮無力的手中滑落,砸在厚厚的地毯上,發出一聲沉悶的鈍響。琥珀色的殘酒迅速在地毯上洇開一小片深色的污漬。
蘇妮的身體軟軟地、毫無生氣地向后倒去,被早有準備的吳香玫“及時”扶住。
“哎呀!妮妮!妮妮你怎么了?喝醉了嗎?”吳香玫的聲音里充滿了“驚慌失措”,眼底卻是一片冰冷的、得逞的笑意。
她扶著徹底失去意識的蘇妮,讓她靠在椅背上,那張蒼白如紙的臉龐在燈光下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
窗外,情侶路的燈火依舊璀璨迷離,溫柔的海浪聲仿佛在吟唱著一曲無人傾聽的挽歌。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勞斯萊斯魅影如同負傷的野獸,無聲地滑入深沉的夜色,車尾燈猩紅的光點,在蜿蜒的情侶路上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茫茫黑暗之中,與酒店包廂內那杯狼藉的殘酒,形成一道絕望而諷刺的平行線。
命運的齒輪,在這一次充滿戲劇性的錯過與沉淪中,悄然咬合,發出沉重而不可逆轉的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