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凜的電子表突然反向跳動：00:00:00→00:00:01→00:00:02……數字變成綠色，像深夜的微波爐屏幕。

她聽見母親當年廚房水壺的尖哨——“

吱——”

與車廂警報混音，頻率2.1千赫茲，恰好是她左耳最敏感的區域。

伸手去摸扶手，卻只抓到一把空氣——手指穿過金屬桿的幻影，像穿過一團霧。

12歲的自己站在廚房門口，腳尖踩在門檻上，地磚縫隙里滲進母親的紅。

秒針在停擺的掛鐘里發出咔噠咔噠的回聲。

她數到47，世界就熄燈。

現在，時間逆行，心跳卻加速到92拍子數。

每一次反向跳表，都有一股熱風從地面升起，吹動她額前的碎發，像有人在暗處輕輕吹氣。

沈覺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呼吸，跟我一起?！薄齾s聽見母親在說：“水開了，關火?！?/p>

幀100.000–00.042秒

蜂鳴器亮起紅點，直徑3毫米，像一顆剛結痂的血珠。

那紅光以632分貝的波長刺穿霧氣，在視網膜上留下0.3秒的殘影。

車廂噪聲驟降12分貝，仿佛有人突然擰緊了世界的音量旋鈕。

幀200.042–00.083秒

拉環鋸齒對準林凜無名指的第二節，齒尖與皮膚相距0.8毫米。

鋸齒邊緣的每個小刃長0.12毫米，像縮小的鯊齒，正反射出3個冷白斑點。

她的指背毛孔在冷氣里收縮，肉眼可見地起了一層細霜。

幀300.083–00.125秒

校服女孩的瞳孔在0.042秒內放大0.3毫米，虹膜紋理開裂出金色裂紋。

裂紋像閃電，沿著她褐綠色虹膜的放射紋擴散，中心黑瞳收縮成針尖。

手機屏的60赫茲頻閃與她心跳第一次同步——亮、暗、亮。

幀400.125–00.167秒

老太太雙手合十的縫隙里，1995年大邱地鐵剪報的“198”被光斑照亮。

鉛字油墨在應急燈下泛出靛藍，像未干的血跡。

她指縫的溫度驟降到28℃，皮膚上的老年斑因缺血而顏色加深。

幀500.167–00.208秒

外賣員胸口最上層奶蓋傾斜7°，奶沫表面張力即將破裂。

一滴0.04毫升的褐色珍珠沿著杯壁下滑，留下2厘米的糖液軌跡。

軌跡在冷光里像一道緩慢裂開的玻璃縫。

幀600.208–0.250秒

火星爬上沈覺左鞋尖，皮革表面溫度升至57℃。

皮質纖維在0.01秒內收縮，發出極輕的“滋”聲，像水滴進熱油。

火星亮度1.8坎，照亮他黑色鞋帶里嵌著的一粒塵。

幀700.250–00.292秒

林凜的睫毛在2.1米外應急燈下投出0.5厘米陰影，邊緣以12赫茲抖動。

抖動的頻率恰好是車廂共振點，影尖在地面畫出0.2毫米的鋸齒。

她眨眼的0.15秒內，世界短暫熄燈。

幀800.292–00.333秒

車門光柵第一道紅線亮起，像斷頭臺鍘刀抬起。

紅光波長650奈米，亮度4坎，沿鋁合金門框爬升3厘米。

門框因熱脹冷縮發出“咔”一聲微裂，像骨骼錯位的嘆息。

幀900.333–00.375秒

紅線繼續下降1厘米，映出沈覺喉結的投影。

喉結在0.042秒內上下滑動4毫米，投影隨之拉長又收縮。

皮膚下的頸動脈在紅光里呈深紫，像一條被勒緊的繩索。

幀1000.375–00.417秒

紅線再降1厘米，映出林凜頸動脈的跳動。

跳動的振幅0.8毫米，頻率92拍子數，與車門警報880赫茲形成拍頻。

拍頻在耳蝸里激起4赫茲的低頻轟鳴，像深海鼓。

幀1100.417–00.458秒

紅線與拉環齒尖重合，火星濺起，亮度驟升至12坎。

一簇0.5毫米的熾白火點照亮47張臉——

瞳孔、淚膜、汗珠同時反射，像47面碎鏡在同一瞬間碎裂。

光斑在拉環鋸齒上折射成彩虹，持續0.02秒后熄滅。

幀1200.458–00.500秒

光柵閉合，發出“噠”——像斷頭臺的鍘刀落鎖。

聲波1，200赫茲，持續0.08秒，沿金屬壁回蕩3次，衰減至40分貝。

世界在0.5秒末尾重啟。

熒光燈重新亮起，火星熄滅，奶蓋傾回杯口，47顆心臟同時漏跳一拍。

列車靜止，車廂里只剩47顆心臟同時跳動的低頻，像遠處傳來的鼓。

林凜聞到沈覺袖口淡淡的咖啡焦糊味——中深烘，帶一點烤核桃的苦。

味道與母親當年煮糊的摩卡重疊，像兩條時間線在鼻尖交匯。

她意識到自己錯過了17:32的天臺，也錯過了死亡。

拉環在指根發燙，像一枚被重新激活的計時器。

沈覺松開她的肩胛，掌心留下一道34.7℃的掌紋。

空氣突然變得透明，她第一次聽見自己的呼吸聲——

像從深海浮出，像從21年的黑暗里浮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