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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文明太后

第23章危城暗流

怪石嶙峋的丘陵地帶,風聲在狹窄的石縫間尖嘯,如同鬼哭。阿魯背著馮錦兒,如同一只沉默而警惕的山羊,在嶙峋的亂石和枯死的灌木叢中敏捷穿行。

他避開了所有可能暴露行蹤的開闊地,選擇的路徑陡峭艱險,卻最大限度地縮短了距離,也避開了大隊人馬活動的痕跡。

馮錦兒緊貼在背架上,每一次顛簸都牽扯著肋間斷骨,痛得她冷汗涔涔,牙齒深深陷入下唇,嘗到血腥味。體內那簇“源火”在雙簪的持續調和下,艱難地維持著運轉,對抗著深入骨髓的寒冷和傷痛,如同在狂風中搖曳的燭火。

荒村那地獄般的景象和老者臨終嘶喊的“黑蝎旗”、“柔然馬”、“糧在下”,如同冰冷的烙印,深深烙在她的腦海,驅散了最后一絲僥幸。這北疆的烽火,比她想象中更加黑暗、更加復雜。

連續兩日不眠不休的跋涉,阿魯的體力也接近極限,呼吸變得粗重,腳步雖依舊沉穩,卻少了幾分之前的輕捷。

馮錦兒能感覺到他后背肌肉的僵硬和灼熱的體溫。終于,在第三日黃昏,當翻過一道布滿風化石筍的山脊時,一片截然不同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遠方,在暮色四合、蒼茫遼闊的荒原盡頭,一座巨大的、由夯土和巨石壘砌而成的黑色城池,如同蟄伏的洪荒巨獸,沉默地矗立在天地交接之處!

城池依山而建,地勢險要,高聳的城墻在暮色中投下森然的陰影。城墻上,隱約可見密集的、如同螞蟻般移動的守軍身影和迎風招展的旌旗。一股肅殺、沉重、令人窒息的戰爭氣息,即使隔著遙遠的距離,也撲面而來!

武川鎮!北魏六鎮之一,扼守北疆門戶的軍事重鎮!如今,卻成了叛軍兵鋒所指、即將爆發的巨大火藥桶!

而在那黑色巨獸的腳下,靠近城池西側一片相對平緩的洼地里,景象卻更加觸目驚心!那里聚集著難以計數的、如同螻蟻般渺小的人群!

密密麻麻的窩棚、破敗的帳篷如同骯臟的補丁,雜亂無章地鋪滿了整個洼地,一直蔓延到視線盡頭!寒風卷起窩棚頂的茅草和破布,卷起地上的塵土和垃圾,也卷起人群中彌漫的絕望、恐懼和死氣!

流民營!規模龐大的流民營!都是從被戰火波及或叛軍劫掠的村鎮逃出來的百姓!

空氣中,除了刺骨的寒風,還混雜著各種令人作嘔的氣味:劣質炊煙、腐爛的食物、排泄物的惡臭、以及…淡淡的、卻揮之不去的血腥味和傷口化膿的腥甜氣息!

隱約的哭泣聲、孩童的啼哭聲、病痛的呻吟聲、絕望的爭吵咒罵聲,如同無數細小的蟲豸,匯聚成一片低沉壓抑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噪音海洋。

“到了。”阿魯的聲音帶著長途跋涉后的沙啞和凝重。

“前面就是武川。城,進不去。流民營,龍蛇混雜,是唯一能暫時藏身的地方,也是…消息最靈通的地方。”他頓了頓,語氣帶著警告,“也是…最危險的地方。餓瘋的人,比狼更可怕。”

他背著馮錦兒,沒有立刻靠近那片巨大的流民營,而是選擇了一處背風的、視野相對開闊的石坡后停下。

他將馮錦兒小心放下,讓她靠坐在冰冷的巖石上,自己則迅速卸下背架,如同一灘爛泥般癱坐在地,劇烈地喘息著,汗水浸透了內衫,在寒風中迅速變冷。

“水…”馮錦兒聲音嘶啞得幾乎發不出聲。

阿魯將水囊遞給她。馮錦兒貪婪地啜飲著冰冷的清水,冰冷的液體滑過干裂的喉嚨,帶來短暫的清醒。她看著遠處那座如同巨獸般的城池和城下那無邊無際的、散發著死亡氣息的流民營,心中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沉重。這就是戰爭…這就是她決心要踏足的地方?

阿魯喘息稍定,從懷里掏出最后幾顆黑乎乎的傷藥丸子,自己吞了一顆,又遞給馮錦兒一顆。“吃了。接下來,得靠你自己走幾步了。”他的聲音不容置疑。

馮錦兒沒有猶豫,接過藥丸吞下。那熟悉的、霸道灼熱的暖流再次在體內炸開,暫時壓下了部分痛楚,也帶來陣陣眩暈。

阿魯撕下自己皮襖內襯相對干凈的一塊布,又從地上抓了幾把塵土和草屑,混合著水囊里最后一點水,揉搓成一團骯臟的泥漿。

“忍著點。”他不由分說,將這冰冷的泥漿涂抹在馮錦兒臉上、脖子上、以及所有裸露的皮膚上,掩蓋了她過于蒼白的膚色和清秀的輪廓。又將她散亂的頭發揉得更亂,插上幾根枯草。

最后,他將自己那件臟得看不出顏色的破舊皮襖脫下,裹在馮錦兒身上,替換掉了張嬸那件相對干凈的粗布棉襖。

“從現在起,你是我路上撿的、快病死的啞巴妹子。我是你哥,從南邊逃荒過來的獵戶。”阿魯一邊快速地說著,一邊將自己也弄得更加狼狽不堪,臉上抹滿泥灰,眼神刻意變得渾濁呆滯。

“記住,別說話!裝啞巴!裝病!裝傻!多看,多聽,少動!”他每一個字都帶著沉甸甸的分量。

馮錦兒用力點頭,將雙簪和虎符深深藏進懷里最貼身的地方。此刻,她不再是昭儀,只是一個掙扎在死亡線上的流民啞女。

阿魯攙扶著馮錦兒,讓她大半身體重量靠在自己身上,兩人踉踉蹌蹌、一步一挪地走下山坡,如同無數涌入流民營的難民一樣,融入了那片巨大、骯臟、絕望的灰色人潮。

一踏入流民營的范圍,濃烈的惡臭和壓抑的絕望感瞬間將兩人吞沒。腳下是泥濘不堪、混雜著污物和凍硬的糞便的爛泥地。

狹窄的通道兩旁擠滿了神情麻木、目光呆滯的人們。有衣不蔽體、蜷縮在草堆里瑟瑟發抖的老人;有抱著餓得連哭都沒力氣的嬰兒、眼神空洞的婦人;有拖著斷腿、傷口流著膿血呻吟的傷者;還有更多是像游魂一樣在污穢中徘徊、眼中閃爍著饑餓綠光的青壯。

不時有低低的爭吵、哀求、甚至絕望的哭嚎聲在窩棚間響起,很快又會被更大的麻木所淹沒。

幾個穿著破爛號衣、像是潰散兵卒模樣的人,眼神兇狠地在人群中逡巡,看到稍微像樣點的包裹或食物,便蠻橫地搶奪,引來微弱的反抗和更深的哭泣。

馮錦兒低著頭,將大半張臉埋在阿魯的肩膀后,身體因為虛弱和寒冷而不住地顫抖,咳嗽聲壓抑而破碎。阿魯則緊緊攙扶著她,低著頭,腳步沉重而拖沓,嘴里含混不清地嘟囔著:“讓讓…讓讓…我妹子快不行了…找個地兒…”

他們艱難地在擁擠污穢的人流中穿行,阿魯銳利的目光卻如同鷹隼,不動聲色地掃過周圍的一切,留意著窩棚角落的竊竊私語,分辨著風中飄來的只言片語。

“…聽說了嗎?昨天西邊又打了一仗!死老鼻子人了!城墻根兒底下都堆滿了尸體…”

“…城里的官老爺們把糧價抬得比天高!一斗黍米要一條人命啊!這還讓不讓人活了…”

“…呸!什么叛軍官軍!都是吃人不吐骨頭的豺狼!我家那點口糧,前腳被‘王師’征了說是打叛軍,后腳就被戴黑蝎子頭巾的搶了!”

“黑蝎子?噓!小聲點!那幫殺神可惹不起!聽說他們跟草原上的柔然老爺們勾著呢,神出鬼沒…”

“…你們知道嗎?城里好像來了個大的!聽守城門的二狗子喝醉了說,是什么…觀軍容使?姓李?看著像個白面書生,可兇著呢,一來就把幾個鬧事的刺頭兒給砍了!”

“姓李?…該不會是…朝廷派來平叛的吧?能頂用嗎?獨孤信那殺才可有好幾萬人馬…”

“頂個屁用!我看就是來送死的!城里那些將軍老爺們,有幾個屁股是干凈的?說不定早就…”

阿魯的腳步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馮錦兒靠在他身上,清晰地感覺到他身體瞬間的緊繃!姓李的觀軍容使!李弈!他真的在城里!而且…已經動手了!但處境顯然極其兇險!

阿魯沒有停留,攙扶著馮錦兒繼續往前走,目標明確地朝著流民營邊緣、靠近城墻根下、一處相對僻靜,也更靠近守軍視線、相對安全些的角落走去。那里散落著幾個歪斜的窩棚,人跡稀少。

就在他們快要走到時,前方一個用破木片和茅草勉強搭成的低矮窩棚旁,一樣東西吸引了阿魯的目光!

那是一個被隨意丟棄在地上的、用來墊腳的、半截朽爛的木墩子。木墩子側面,似乎被利器歪歪扭扭地刻著幾個符號!那符號極其簡單潦草,像是頑童的涂鴉,但阿魯的眼神卻驟然銳利起來!

他攙扶著馮錦兒,看似隨意地走到那個木墩子旁,借著彎腰咳嗽的動作,迅速而隱蔽地瞥了一眼那刻痕。

馮錦兒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去。刻痕很淺,是三個極其簡略的圖形:

一個圓圈(井?),下面畫著幾道波浪線(水?枯?),旁邊是一棵歪倒的小樹(木?)。

“井…枯…木…”馮錦兒在心中默念,不明所以。但阿魯的呼吸卻明顯急促了一下!他眼中閃過一絲了然和凝重,迅速用腳將旁邊的一些枯草和污泥踢過去,巧妙地掩蓋了那刻痕。

他扶著馮錦兒,走進旁邊一個相對完好、但空無一人的破敗窩棚里。窩棚里只有一堆發霉的干草和一個破瓦罐。

“就這里了。”阿魯將馮錦兒小心地安頓在干草堆上,自己則警惕地守在窩棚口,目光掃視著外面。

“那…刻痕…”馮錦兒用氣聲艱難地問。

“是李大人留下的暗號。”阿魯的聲音壓得極低,如同耳語,帶著一絲凝重,“‘井枯木’,意思是…‘目標已暴露,原地待援,勿近水源’。”

目標已暴露?!馮錦兒的心猛地一沉!李弈的身份暴露了?還是他的行動計劃暴露了?難怪他一進城就雷厲風行地殺人立威,是在清除內鬼?還是在震懾心懷不軌者?

“水源…又是什么意思?”馮錦兒追問。

“武川城的水源,主要靠城內的幾口深井和一條引水渠。”阿魯解釋道,“‘勿近水源’,是警告我們,也警告他自己,水源可能被投毒,或者…是敵人重點設伏的地方!”他的眼神變得更加冷厲,“看來城里比我們想的還要兇險!李大人處境不妙!”

就在這時,窩棚外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和粗魯的喝罵聲!

“滾開!都滾開!黑蝎爺辦事,閑人避讓!”

“媽的,一群臭要飯的!擋什么道!”

馮錦兒和阿魯瞬間屏住呼吸!透過窩棚破敗草簾的縫隙,只見幾個身材魁梧、穿著雜亂皮襖、但頭上都纏著一條繡有猙獰黑色蝎子圖案布巾的彪悍漢子,正罵罵咧咧、蠻橫地推開擋路的流民,在營地里橫沖直撞!

他們腰間挎著彎刀,眼神兇戾,帶著一股草莽的煞氣。為首一人,臉上有一道從眉骨劃到嘴角的猙獰刀疤,更添幾分兇悍。

黑蝎旗!真的是他們!他們竟然如此囂張,敢在武川城守軍的眼皮底下,出現在流民營里?!

那幾個黑蝎馬賊似乎在搜尋著什么,目光如同刀子般在流民驚恐的臉上掃過。他們走到馮錦兒和阿魯所在的窩棚附近,刀疤臉的目光銳利地掃過窩棚口低著頭的阿魯和蜷縮在草堆里、瑟瑟發抖、臉上涂滿泥污的馮錦兒。

阿魯的身體瞬間繃緊,放在身側的手已經悄悄握住了藏在破皮襖下的彎刀刀柄!馮錦兒的心跳到了嗓子眼,死死閉上眼睛,裝出病重昏沉的樣子。

刀疤臉的目光在兩人身上停留了片刻,尤其是在阿魯那看似佝僂卻異常精壯的身形上多看了兩眼,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晦氣!兩個快死的窮鬼!”他顯然沒看出什么異常,或者說,根本不屑于在這種“螻蟻”身上浪費時間。

他一揮手,帶著手下繼續朝流民營更深處走去,留下一片被恐懼籠罩的死寂和流民們更加絕望的眼神。

直到那幾個兇神惡煞的身影消失在污穢的人流深處,阿魯緊繃的身體才稍稍放松,但眼中的凝重卻絲毫未減。

“他們…在找什么?”馮錦兒心有余悸地問。

“不知道。”阿魯的聲音冰冷,“但肯定沒好事。黑蝎旗的人出現在這里,本身就說明…這武川城的水,已經渾得摸不到底了!”他看了一眼馮錦兒慘白的臉和因為緊張恐懼而更加劇烈的咳嗽,眉頭緊鎖。

“李大人讓我們‘原地待援’…”馮錦兒喘息著,“可我們…能等到援兵嗎?他自身難保…”

阿魯沉默了片刻,目光望向遠處那座在暮色中如同巨獸蟄伏的武川城城墻,城墻上燈火點點,如同擇人而噬的獸瞳。

“等。”他的聲音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決絕,“必須等。現在進城,就是送死,還會連累李大人。”他收回目光,看向馮錦兒,“先想辦法活下去。活到…援兵來,或者…活到我們能找到機會進城的那一刻!”

夜色,如同濃稠的墨汁,徹底籠罩了這片絕望的洼地。流民營里,點點微弱的、如同鬼火般的篝火亮起,卻驅不散那無邊的寒冷和深入骨髓的恐懼。

武川城的輪廓在黑暗中顯得更加猙獰。馮錦兒蜷縮在冰冷的草堆里,聽著外面寒風嗚咽和流民壓抑的呻吟,感受著體內微弱的“源火”和懷中虎符冰冷的悸動。

李弈的警告如同警鐘在耳邊回蕩。目標暴露,水源危機,強敵環伺…這座危城之下,暗流洶涌,殺機四伏。她和阿魯,如同狂風巨浪中的兩片孤舟,唯一的希望,就是在這絕望的等待中,活下去!

馬上紅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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