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底的清晨（或者說，魔法鐘顯示的“清晨”時間），光線透過海水和魔法屏障，在露臺上灑下柔和的藍綠色光斑。我們被一種類似海風鈴的輕柔魔法旋律喚醒，那是深海王宮特有的“晨鐘”。

珞珞伸了個懶腰，棕褐色的眼睛還帶著點惺忪睡意，但精神顯然好了很多。暗朗更是活力四射，嘰嘰喳喳地開始規劃今天要帶我們去哪里探險。

“昨天看了樂園，今天帶你們去珊瑚迷宮！里面可漂亮了，還有會唱歌的珍珠貝！”暗朗興奮地揮舞著小手。

我揉著眼睛坐起來，昨晚安冥殿下蓋被子的“萌景”還在腦海里回放，心情也像被海水洗過一樣清爽。正想附和暗朗，卻瞥見珞珞臉上閃過一絲猶豫和沉重。

“暗朗，月淺，”珞珞的聲音比平時低沉了些，“謝謝你們，這里真的很好。但是……我可能不能待太久。”

“為什么呀？”暗朗立刻像被戳破的氣球，小臉垮了下來，“是我招待得不好嗎？還是海底太悶了？”

“不是的，這里非常好，你是我遇到的最好的朋友之一。”珞珞連忙搖頭，眼神里帶著感激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只是……我身上的麻煩還沒解決。追殺我的人……我想，應該是墨璃萱大師姐。”

“墨璃萱？”暗朗歪著頭想了想，“哦！就是魔尊燼鳶座下那個冷冰冰的大弟子？”

“嗯。”珞珞點點頭，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她以前雖然嚴厲，但還算公正。可最近……她變得很不一樣，力量也暴漲得可怕，氣息混亂又充滿戾氣。我懷疑……她可能早就走火入魔，甚至修習了禁忌法術。”

提到“魔尊燼鳶”，露臺上的氣氛瞬間變得有些肅穆。

暗朗小大人似的嘆了口氣，小臉上滿是惋惜：“燼鳶魔尊啊……她真的是個很好很好的魔尊。雖然修煉的是暗術，但她的心比很多修習光明法術的人都要純凈。她總教導弟子要明辨是非，心懷善念，和以前那些只知道打打殺殺的魔尊完全不一樣。”她看向珞珞，“蕓清和你都是她的弟子，對吧？聽說魔尊對落蕓清特別好，甚至想立她為下一任魔尊……”

“是……”珞珞的聲音有些艱澀，“可是蕓清她……她……”她的眼中流露出深切的恐懼和痛苦，仿佛又看到了那可怕的一幕，“她殺了魔尊！就在魔尊閉關的靜室里！我當時……我當時離得遠，只看到門縫里……蕓清的背影，還有……還有她身上爆發出的那種……很恐怖、很混亂的力量……好像……好像她身后還有個模糊的影子……”

“蕓清殺了燼鳶魔尊？！”暗朗驚得直接從海藻墊子上跳了起來，小拳頭捏得緊緊的，“這怎么可能！蕓清雖然有時候神神秘秘的，但她對魔尊一直很敬重啊！而且魔尊對她那么好！”她小臉氣得通紅，來回踱步，“肯定是那個墨璃萱搞的鬼！她一定是攀上了罪組織那邊，得到了禁忌法術的力量，然后陷害蕓清，或者……或者就是她動的手，嫁禍給蕓清！”

“罪組織？”云舟懶洋洋的聲音從令牌上飄出來，帶著點譏諷，“呵，現在墨璃萱上位了，魔界和罪組織還有什么區別嗎？燼鳶魔尊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那點規矩和善念，怕是要毀于一旦了。”

“是啊……”暗朗停下腳步，小臉上滿是失落和懷念，“燼鳶魔尊真的很好……媽媽都說，她是難得的、真正理解‘力量本質’的強者。可惜了……”她忽然想起什么，看向珞珞，又看看我，“對了，珞珞，月淺，你們最近有蕓清的消息嗎？自從魔尊出事，她就好像消失了。我和媽媽還挺想她的，出了這么大的事，不知道她現在怎么樣了？是不是被墨璃萱追殺了？”暗朗托著腮幫子，圓溜溜的眼睛里充滿了擔憂，“她肯定是遇到大麻煩了，不然這么長時間，她肯定會想辦法聯系我們或者回藥王谷看看的。”

珞珞沉默了一下，似乎在組織語言，眉頭微微蹙起：“其實……在出事前一段時間，我就感覺蕓清有些變了。變得……有點陌生。她好像……還失憶了？記不清一些以前的事情。關鍵是……”珞珞的語氣帶上了一絲困惑和警惕，“那段時間，她一直和她那個……突然冒出來的雙生妹妹落庭染走得很近。”

“雙生妹妹？落庭染？”暗朗的眉頭也皺了起來，小嘴一撇，口直心快地說道，“以前從來沒聽說過這個人！怎么魔尊一出事，她就冒出來了？而且她一出現，落蕓清就開始失憶，還……還殺了魔尊？這也太巧了吧！”她越說越覺得可疑，小拳頭又握緊了，“我看那個什么落庭染肯定不是什么好東西！鬼鬼祟祟的，說不定就是罪組織安插在蕓清身邊的棋子！”

珞珞眼睛一亮，顯然被暗朗的推斷說服了：“你說得有道理！以前蕓清雖然獨來獨往，但行事有度，絕不會做出弒師這種大逆不道的事！肯定是落庭染在背后搞鬼！”她看向暗朗，眼神變得堅定，“我們不能坐視不理！墨璃萱追殺我，可能就是想滅口或者抓我去威脅師姐。我們得想辦法幫幫落蕓清師姐，至少……要揭露落庭染的真面目！”

“沒錯！”暗朗用力點頭，小臉上滿是正義感，“那個落庭染肯定有問題！我們得暗中出手，查清楚她的底細！”

她們倆一拍即合，開始小聲商量起來。

而我，在一旁聽著，心里卻像是被投入了一塊沉重的石頭，慢慢沉了下去。

落庭染……給人的感覺……其實挺好的呀？溫柔，體貼，總是對落蕓清關懷備至。在落蕓清情緒不穩定的時候，她總能及時出現安撫她。

可是……暗朗和珞珞的話，像冰冷的針，刺破了我之前的印象。

是啊……太巧了。

落蕓清去屠殺天主陳十五的時候，落庭染就在旁邊，是她一直在旁邊輕聲細語地“鼓勵”落蕓清動手。陳十五臨死前似乎想說什么，卻被落庭染一道快如閃電的暗光瞬間射殺，根本沒給她開口的機會！當時我只覺得是落庭染果斷保護姐姐，現在想來……那是不是滅口？

出來之后，落蕓清似乎對陳十五掉落的什么東西（一張照片？）很在意，陷入沉思。落庭染卻立刻打斷她，用輕松的語氣說“別想那些不開心的了，姐姐，我們去吃燒烤吧！”，硬是把落蕓清的思緒拉走了。

而且……落庭染似乎和罪組織……尤其是那個陰險的審判長落庭軒，關系特別親近！好幾次我看到他們私下有接觸，雖然離得遠聽不清說什么，但落庭染對落庭軒的態度，絕非尋常。

難道……難道落蕓清屠殺魔尊燼鳶時，珞珞看到的那個模糊的影子……就是落庭染？！

是落庭染在背后操控了這一切？是她引誘甚至控制了失憶的落蕓清去殺魔尊？是她一直在落蕓清身邊，潛移默化地引導她走向瘋狂？

這個念頭像一道驚雷劈進我的腦海！

“月淺？你怎么不說話？你覺得我們的想法怎么樣？”暗朗的聲音把我從震驚的思緒中拉回來。

“啊？哦……”我有些慌亂地應道，“我……我覺得你們說的……很有道理。”這個認知讓我心里一陣發寒。如果真是這樣，落蕓清……她豈不是一直被最親近的“妹妹”玩弄于股掌之間？她那些“暴行”，有多少是落庭染的杰作？她所謂的失憶，會不會也是落庭染搞的鬼？

“嘖，看看，看看！”云舟那欠揍的聲音又在我腦海里響起，帶著一種“我早就知道”的得意，“某些人的濾鏡終于裂開一條縫了？是不是覺得那個‘溫柔體貼’的落庭染，現在看起來渾身都是‘弦波雜訊’了？特別是她和你那位‘好姐姐’落蕓清站在一起的時候，那雜訊簡直像海嘯一樣要掀翻你的共鳴筆了！”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掛在胸口的共鳴筆。它此刻安安靜靜，沒有任何異常提示。我忍不住在心里反駁云舟：“共鳴筆沒反應！你別瞎說！我只是……只是覺得暗朗和珞珞的分析也有道理。”

“沒反應？”云舟的意念嗤笑一聲，“小月淺，你的筆是記錄‘客觀現象’的，但它不會替你思考！它沒檢測到直接的能量攻擊或者明顯的幻術波動，不代表那些精心編織的謊言和誘導不存在！落庭染的手段明顯更高級，更隱蔽，她影響的是人心，是記憶！這種‘軟刀子’，你的筆怎么報警？靠它自己長腦子嗎？”

云舟的話像冰冷的刺，扎得我難受，卻又無法反駁。我看著暗朗和珞珞湊在一起，認真計劃著如何“暗中調查落庭染，幫助落蕓清”，心里五味雜陳。

難道……這才是真相嗎？落蕓清，那個在我筆下記錄下的、溫柔睿智卻被命運捉弄的神女……她其實，也是一個被更深的黑暗操控的……受害者？

落庭染那張溫柔的笑臉，此刻在我腦海中，似乎蒙上了一層難以言喻的陰影。

（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