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的言情小说推荐_女生小说在线阅读 – 潇湘书院

首頁揚月瓊花

第一個故事紅與粉

眼鏡是什么時候近視的已經成為未知謎題,但是眼下更重要的是快點到學校報道,其他地方已經開學自己去學校遙遙無期,他急得在床上翻來覆去,腦袋里都是其他人在教室里的場景,——快走吧,車來了!爺爺沖進了屋子向眼鏡揮手,

奶奶站在外面拎著書包看著外面停著的黑色汽車,眼鏡高興的從床上跳下來三下穿好鞋子飛了出去,

第一次去外面住可要注意搞好同學關系,奶奶一邊說把東西裝好背在眼鏡身上,一邊把50塊塞進了眼鏡的褲兜,

眼鏡看著汽車出神,因為旁邊的沙堆正是前幾天和鄰居朋友玩的沙堆,上面還有插的小樹枝,

這一次是不是就不能回家了,眼鏡猶豫了邁出去的腳停在了一半,想起來住宿就完全在外面,生活習慣的家就離他很遠了,

這時候車上下來的女人笑呵呵的說:來晚了,來晚了,我趕緊讓男人開車來接孩子,孩子上學也不容易,后面的眼鏡沒聽清楚,進了車子看到奶奶和他揮手告別,心里一陣酸楚,但是比起不能上學,這也是必然的,想到這眼鏡閉上了眼鏡,他暈車厲害,這樣會好一些。

等適應了新的環境,眼鏡不再像開始一樣哭泣,他每天除了把作業做完,就是不停的復習東西,這樣能讓他內心的孤獨驅散一些,本來周圍很冷自己動起來總會有一些熱氣,開學第一次進學校已經是秋天了,外面金燦燦的樹葉落滿了一地,踩過去嘎嘎做響,而女人似乎很有權柄幾句話就把眼鏡送到了另一個女人手里,這個女人也戴著眼鏡不過眼睛里都是嚴厲,她微微笑著就讓眼鏡坐到了后面,——眼鏡當時就已經超過170后面也是理所當然,

嘿,你哪里來的?旁邊的像小猴子一樣的同學說話了,他也沒管上面中年的數學男老師,和旁邊的另一個同學開始襲擊眼鏡,而數學老師發現后讓調皮的同學出去,讓眼鏡和另一個安靜的男生坐在一起,這就是和眼鏡差不多的男生,身高性格都很像,但是似乎他比眼鏡更冷漠,他甚至表情都沒有,所以就叫他小明吧,一個出現很多次但是仍然讓人覺得不親近的名字,

嘰嘰喳喳,嘰嘰喳喳,每當數學老師講課外面都是這種麻雀此起彼伏的聲音,而講臺的前面中間也有一只小麻雀,她扭頭四處觀望,似乎在找著誰,最后在眼鏡身上落下,在眼鏡抬頭之前又收回了目光,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至于數學老師講的內容更像是悠長的助眠音樂讓人昏昏欲睡,而下面的同學似乎有更多好玩的事情,對于硬的課程,他們更喜歡外面的新奇世界。

你就叫眼鏡是嗎?眼鏡抬起頭,一個紅色上衣外面穿著校服的女生現在他面前,兩個小小又亮的眼鏡盯著他,

對,你有什么事嗎?眼鏡看著眼前的女生回答,

沒事。就是想知道你的名字,女生笑了一下,轉身跑到了別的地方,

真莫名其妙,眼鏡收拾著上節課的內容,每一節他都要復習,似乎只有不斷的壓迫努力才能讓自己平靜下來,至少外面的人是這么認為,家里人也是,

那個紅色的麻雀女孩,至此以后每天,一天幾次來找眼鏡,眼鏡對于這樣的行為表示很詫異,開始有點畏懼,因為他沒見過這樣積極主動的女生,他之前都不敢想過,而麻雀來很簡單,一次就幾句話,就像吃幾粒谷子就滿足,其他的并想太多。

而期中考試過去后。眼鏡成為了班級的前幾名,這讓他覺得有些受寵若驚,對于一個外面來的學生,這個學校已經是當地縣城最好的了,他有些沾沾自喜同時也覺得未來似乎光芒了不少,這時候小麻雀來到了面前,

你這次考的真棒,太厲害了,有時間你可以教教我嗎?

麻雀看著眼鏡,眼睛里似乎有種一種極度的懇求。

啊……可以吧,眼鏡不太擅長拒絕。這樣的回答完全是潛意識說的,

太棒啦,這一下點燃了小麻雀。她似乎得到了想要的答案,這讓她變得無比興奮,她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是不是回頭看著眼鏡,

雖然眼鏡對于主動的女生并沒有反感,但是一種漠然的恐懼涌上心頭,一種猜測涌現,一種在當時絕對禁忌的事情,如果真的會談戀愛,那太可怕了,眼鏡想到了那里不由得哆嗦了一下,太可怕了,趕緊打開書讓自己忘掉這個想法,

但是事情不會因為你害怕而消失,反而會越演愈烈,眼鏡發現,小麻雀來的頻率越來越高了,似乎她的話越來越親近,從學習變成了對于吃沒吃飯的問候,他真的害怕了,他覺得離那個禁忌的點越來越近,那種來自于世俗的壓力讓他喘不過氣,他不敢想如果家里人知道了這件事會發生什么?是失望還是譴責還是比這個更可怕的事?他開始嘗試躲避,躲開小麻雀,故意錯開時間,至于后來見到小麻雀就撒腿就跑,

被我逮住了吧!小麻雀氣喘吁吁,指著眼鏡說,在學校門口就和你打招呼你跑什么?看你這回往哪里跑,說著就拉住眼鏡的胳膊,眼鏡像被電擊一樣站了起來,手伸的筆直,像趕緊掙開,但是反而把小麻雀拉倒了懷里,

眼鏡的腦子里翁了一下,這一下他空白了,他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而小麻雀似乎很滿意,她放開了眼鏡的胳膊,

下次注意,別想著跑了,總會被我抓住的,

眼鏡似乎驚醒到了什么,他回到座位上,感覺班主任在看著自己,眼睛里抖動著瘆人的光,仿佛間他被綁在木樁上,班主任手里拿著紅色的書念著他的罪行,偷吃禁果必然遭受懲罰……而偷吃這一說法甚至也是上帝說出來的,然后被從完美的大眾視角驅逐出來……

眼鏡渾身發抖,他不太敢面對這樣的結果,轉而想看看外面的窗戶,原本窗外是一片花壇里面有紫色的低矮灌木,時常還有一些散落的文具,而這時候他卻看到了親人的影子,似乎他做了什么天理難容的事情而嘆息,而又一邊指著他說,你這樣對得起我們嗎?我們這么辛苦……想到這眼鏡已經不敢想下去,他只能試圖用寫東西來救贖自己,而罪名就是他自己,他不應該真的做自己。

當這件事以后,眼鏡只能躲避著麻雀,以至于后來麻雀憤怒的問他,到底想怎么樣?我哪里不好嗎?眼鏡無法回答,其實麻雀有什么不好他也說不出來,或許她比他更勇敢,她敢于飛出籠子追逐天空?還是敢于面對拒絕自己的人呢?眼鏡只能說,學習很忙……以后再說吧,麻雀蹬了他一眼,似乎從眼鏡的話中她只讀到了嫌棄,或許對于追逐光明的鳥兒,任何的遮蔽都是對她的侮辱吧,而對于生活在遮蔽下的蘑菇任何光芒都會殺死他。

逃避不是最好的方法,眼鏡當時并不懂這一點,接下來的一切讓眼鏡徹底暴露在陽光下,當眼鏡放學回去,他發現以往的教室多了一些人,或者只多了一個人,以至于他沒有看別人只是一眼就發現了她,粉色衣服的女孩,眼鏡好像被什么東西擊中,瞬間麻木,他無法解釋這是什么感覺,一種想到看到都會顫抖,而不敢顫抖的感覺,一種看而不敢看而想看不得不看的存在,一種忽遠忽近而仿佛不真實的人,

眼鏡的心中自動為她鍍上一層光芒,她的每一個動作好像都產生了靈魂的震顫,讓陰暗處的蘑菇也產生了暴露在陽光下的沖動,眼鏡趕緊回到了座位,當作什么也沒發生,而粉色的故事偏偏追了上來。

喂,你有多余的紙嘛?我忘記帶嘍,眼鏡聽到這個,他的直覺比眼鏡更快——是她,眼鏡手把本子抓起來遞過去的時候,他的頭才緩緩抬起,而中間的時差正是不可言說的曖昧,

“哦?給我這么多,謝啦?!彼闹讣饴舆^那疊紙,像一片羽毛掃過琴鍵。而她的笑容已經撞了過來——那種笑不是禮貌的,而是突然的、未經排練的,像陽光斜穿過教室的灰塵,毫無預兆地照亮了他的整個視野。他的聲帶僵住了。某種溫熱的東西從胸口涌上喉頭,卻在舌根處凝結成一塊沉默的石頭。她的手腕輕輕一抬,無意間蹭過他仍懸在半空的手指。那一瞬的觸碰像靜電,讓他整條手臂的汗毛集體起立,卻又在下一秒集體潰敗。

沒事,紙而已。

話剛出口,他就聽見自己聲音里的干澀。太蠢了。他本可以編造一萬種回答——“你指甲的顏色像櫻花”或者“你袖口沾了墨水”——任何一句小說中的搭訕都比這堆廢紙值得討論。但此刻他的大腦像被格式化的硬盤,只剩下最原始的出廠設置。

女孩已經轉身像句號的收尾,干凈利落地終結了所有可能性。眼鏡站在原地,感覺自己變成了一尊被蠟封住的標本。他的身體在等待某個不存在的指令系統重啟,而他的靈魂正徒勞地拍打著操作界面——為什么不說點別的?

晚上當眼鏡攤在床上,忘記了周圍的破敗,在問題中求索答案,這就是——喜歡嗎?只有黑夜的遮蔽才讓他感覺安全,至少那些監視者已經安然入睡,他現在終于可以抖出自己的靈魂,盤點上面的自由,

或許是的,但是喜歡的是她還是那個美麗的感覺,這個問題眼鏡并不關心,接踵而來的是無明的悲傷,她那么漂亮一定不會喜歡我,在想象她的時候自己仿佛小丑渾身充滿著水銀般的不自在,每一個動作都像灌鉛小丑的丑陋扭動,他渴望光芒但畏懼被光芒灼傷,他追求光明但害怕暴露在陽光下自己漏洞百出,或許只有面對真的愛,任何人都會手足無措,而自己似乎成為了最偉大的預言家,預言到了破敗的結局,而他自己似乎對此深信不疑。

雨天是眼鏡最安心的時刻。

人們撐著傘咒罵泥水濺上褲管時,他總在窗邊伸出手,接住同樣會落在乞丐和富翁頭頂的雨水。這種絕對的公平讓他想起母親生前腌的梅子——無論用陶罐還是玻璃瓶,時間都會賦予它們同樣皺褶的酸澀。

粉姑娘消失后的第三場雨,眼鏡發現課桌抽屜里多了塊橡皮。不是她常用的心型形狀,只是最普通的白色長方體,邊緣還留著指甲掐過的月牙痕。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甚至沒問過她的一切。那些精心設計的對話腳本里,全是關于未來和可能的節拍,卻漏掉了這些會呼吸的細節。

雨水在玻璃上爬行。他呵出一團白霧,用手指在上面畫了道弧線,又迅速擦掉。這個動作讓他想起粉姑娘轉筆時的小拇指,總是驕傲地翹著,像拒絕蒸發的雨。

后來的尋找如同石沉大海。

在這偌大的校園里,尋覓一抹特定的粉,無異于在雨季的池塘打撈一朵特定的漣漪。

但他停不下來。

這不是固執,而是靈魂的必然——就像否定本身已是一種肯定,“找不到“恰恰證明她曾存在過。

狂熱退潮后,意義的問題浮出水面。眼鏡沉默下來,像劇烈奔跑后的肌肉,不受控地顫抖。沒有理由,卻無比真實。

疼痛比記憶更誠實。

錯愕的瞬間,她的存在突然變得無比真實——比所有生活道理更鋒利,比任何教條權威更有力。

那一刻,陰暗處的蘑菇終于探出了頭。它知道陽光可能會毀滅它,但它還是選擇破土而出。

不是因為勇敢,而是因為無法再忍受黑暗。

這像是命運的惡作劇,又像隨手拋下的糖果。

眼鏡怎么也沒想到,在無數次徒勞的嘗試后,竟真的在QQ擴列里刷到了她。他盯著那個熟悉的頭像,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像賭徒捏著最后的籌碼。

外面是30℃的悶熱,但他感覺不到。偷連的WiFi信號時斷時續,可他顧不上這些——此刻他的世界只剩下那個“發送好友申請”的按鈕。

他按下去了。

然后,像所有賭徒一樣,他閉上了眼睛。

在扔出骰子之前他猶豫,而扔出以后他懦弱,他像一個狂熱的賭徒同時又是最虔誠的信徒期望著神跡。

等待的每一秒都在灼燒他的理智?;孟肱c絕望在腦子里拉鋸——“她會通過嗎?她會記得我嗎?還是根本已經忘了我是誰?”

他不敢看手機,卻又忍不住每隔三秒瞥一眼屏幕。當聊天窗口突然彈出“你好“時,他的手指僵在鍵盤上方。這個朝思暮想的神跡降臨時刻,最虔誠的信徒反而像被抽走提線的布偶。

那些在深夜反復排練的華麗開場白,此刻碎成鍵盤上閃爍的光標。他打了又刪,“你好“這兩個最簡單的字竟成了世界上最難的拼寫。無意義的字符堆砌像某種急救術,卻只讓無意義的鍵盤聲聲在耳膜上越敲越響,似乎這是世界最難的問題,以至于他甚至無法理解。

“你是?“

屏幕上的問號像把鉤子,把他的靈魂從云端拽回現實。他機械地敲出名字,指甲縫里嵌著三分鐘前祈禱的汗水。

等待判決的十秒里,他看見自己的靈魂正跪在數據洪流中,對著所有已知的神明發誓:如果她記得,他愿意永遠戒掉游戲。

“哈哈哈,是你啊。“

笑聲的波浪般沖散了一切尷尬,自然的釋然超越了無數詞的解釋。

“我還記得你借我東西來著?!?/p>

對于如此清晰的回憶,眼鏡受寵如驚仿佛記得自己已經是神明庇護,而得到細節更是恩典,甚至在慌亂中他打出了不是兩個字,

“哦?我記錯了嗎?”

粉色姑娘發來一個狗頭表情。眼鏡的指尖一顫,打出一句更蠢的話:

“是給,不是借?!?/p>

發出去的瞬間,他就后悔了。

粉色姑娘回了個白眼,附贈一句:“呵呵呵,你還挺較真的?!?/p>

眼鏡盯著屏幕,恨不得把消息撤回一百次。他受夠了自己這種“教科書級別的尷尬發言”,趕緊生硬地轉移話題,聊起了學校的事。

但粉色姑娘似乎并不反感。

她的回復輕快,偶爾帶幾個表情包,像鍵盤上跳舞的小精靈。

眼鏡的胸口里,有什么東西悄悄膨脹——是勇氣嗎?還是某種更柔軟、更危險的東西?

他分不清。

但粉色姑娘給了他一種莫大的安慰。

從她的話里,他仿佛得到了某種被允許的溫柔,以至于聊天時,時間的概念消失了——白天和黑夜的界限模糊,只剩下屏幕的光,和指尖下流淌的文字。

而她,讓他擁有了破土而出的勇氣。

聊天記錄像夏日的爬山虎,不知不覺就爬滿了整個屏幕。眼鏡發現自己竟記住了她隨口提過的每一件小事——她討厭青椒卻喜歡青椒炒肉里的肉,她總在粉色衣服和白色的鞋子,她看恐怖片時會用左手捂住右眼,還有她怕黑。

后來因為學業和家里的事,聯系變得時斷時續。粉色姑娘的記性像漏雨的屋頂,常常需要眼鏡幫她接住那些掉落的記憶碎片。

“我們上次說到哪來著?“

“你說要給我看你養的倉鼠。“

“啊對!它最近胖得像早餐的包子!“

這樣的對話反而讓眼鏡暗自滿足。實際上他們的聊天記錄可能連三頁都不到,卻在他的心里長成了一片茂密的森林,每一片葉子都在陽光下閃著光。

眼鏡從前不覺得自己記性有多好,但粉色姑娘的一切卻像刻在腦子里——她討厭青椒卻會偷偷挑走炒肉里的肉,她總固執地穿粉色上衣配白色球鞋,看恐怖片時總要留一只眼睛的逃生通道,還有她床頭永遠亮著的小夜燈。

暑假很快過去,他們的聯系變得稀薄。對話框里的日期開始斷斷續續,像梅雨季的屋檐滴水,時有時無。

有時候,眼鏡在周六上午發一句“早”,要到下個星期才收到回復。有時候,他會因為等得太久而賭氣,發一句“算了,你忙吧”,可轉眼又忍不住補上一句“你吃飯了嗎?”。

粉色姑娘在線的回復依舊輕快,像鍵盤上跳舞的小精靈,只是節奏慢了許多。眼鏡盯著屏幕,胸口里有什么東西悄悄破土而出——是失落嗎?還是某種更勇敢、更明亮的東西?

他分不清。

但思念的折磨讓他發瘋。他開始懷疑而產生幻覺,粉色姑娘的每一句話都是某種暗示,每一個表情包都是某種等待。

“她是不是在等我先說?”

這個念頭像野草一樣瘋長,纏住他的理智。

眼鏡盯著屏幕上越來越長的回復間隔,像看著沙漏里即將流盡的細沙。某種危機感在腦袋里緩慢凝結——如果不做些什么,她就會像去年夏天那只飛走的候鳥,再也找不回來。

那四個字在對話框里打了又刪。深夜的燈下,光標閃爍如心跳,照亮他反復修改的措辭,四個字的太隨意,三個字的太沉重,似乎無論怎么選擇最后都化成一串無意義的省略號。

他試圖用理性分析:先吃飯,等頭腦清醒再做決定。可筷子在米飯里戳出無數小坑,滿腦子都是她發來的最后一個表情包——那只歪著頭的黃色笑臉,到底是什么意思?

這不是靠思考能解決的事。就像你永遠算不準櫻花什么時候會落,也測不出候鳥何時會回頭。最終他放下手機,關掉燈,在黑暗里睜著眼睛。窗外有輛汽車駛過,不斷拉長的喇叭聲隨著距離漸行漸遠變成了加長的QQ提示音。

當終于有勇氣按下發送鍵的瞬間,他立刻把手機反扣在桌上。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沖撞,震得指尖發麻。傍晚的冷風掃過后頸,他才發現整個后背都是冰涼的汗。

這四個字太重了。重到他能聽見它們墜入對話框的悶響,像石子沉進深潭。

整整三天,他都在后悔。,最可怕的不是被拒絕,而是從此連“在嗎“都失去發送的資格——像被永久禁止訪問的訪客,只能隔著玻璃看她的人生繼續。

但某個深夜,當他第一百次點開聊天記錄時,突然發現:那些被她記得的細節,那些不知道是否對他發的表情包,或許真的不只是禮貌。

這個念頭比那四個字還可怕。它意味著希望。

屏幕亮起的瞬間,他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一個白眼表情浮現在對話框頂端,跟著跳出一行字:“你沒發燒吧?“

他感到某種尖銳的東西正從胸腔往上頂——是絕望的熱流?還是更冰冷的失落?

她還在繼續發著調侃的表情包,仿佛剛才的表白只是場無傷大雅的玩笑。眼鏡盯著屏幕上不斷彈出的氣泡,突然意識到這才是最殘忍的溫柔:她給了他一個體面的臺階,卻把真心變成了段子。

冷風掃過后頸時,他才發現自己的手指正無意識地摩挲著手機邊緣——就像在擦拭一塊永遠擦不干凈的玻璃,可怕的不是拒絕,而是連拒絕都是一種玩笑。雨還是那樣下著,和從前并無二致。

眼鏡的聊天框永遠停在了那句“你沒發燒吧?“。很多次,他的手指懸在鍵盤上方,卻找不到一個合適的身份開口——同學?朋友?或者只是個可笑的表白失敗者?

愛情的代價就是突然變成了“什么也不是“。那些雨天里共享的傘,課桌下偷偷傳遞的紙條,現在都成了記憶里打轉的漩渦,既不能沉底,也無法靠岸。

最痛的不是流淚,而是連悲傷都顯得自作多情。他站在教室走廊,看著粉色姑娘和旁人談笑風生,突然明白:有些疼痛甚至不配被稱為失戀,只是一廂情愿的潰敗。

雨滴打在臉上,和淚水一樣涼。

在粉色姑娘生日那天,眼鏡送出了一個粉色鬧鐘。包裝紙是他跑了三家文具店才選到的,帶著細小的心型圖案。

她接過禮物時,睫毛輕輕眨了兩下,嘴角揚起一個標準的微笑?!爸x謝呀?!奥曇羟宕嗟孟耜啾鞯乃查g。然后轉身繼續和周圍的男同學討論周末上映的電影,發梢掃過鬧鐘包裝盒上的愛心,像流星掠過就熄滅。

眼鏡轉身走進走廊。陽光透過玻璃窗把影子投在地上——瘦長的黑影籠罩著那株窗臺的綠植,而綠植的葉片正向著太陽的方向舒展,對陰影渾然不覺。

粉色姑娘就這樣消失在走廊盡頭。

眼鏡的日常重新變得透明——寫作業時不再轉頭看第三排的座位,不再去關注她的任何信息,那只粉色鬧鐘大概早就換了電池,或者被扔進某個蒙塵的抽屜,或者在某個角度早已經停在曾經的時間。

偶爾在夢里,他會回到那個虛構的海岸。人魚的歌聲從星空垂落,把回憶泡成發脹的罐頭。夢里養過的倉鼠在記憶里不斷拉長,最后變成一條沒有盡頭的隧道,通向所有“如果當初“的平行宇宙,通向或許可以的彼岸世界。

或許故事就是如此殘忍,一切似乎來過但是不留痕跡,無法抓住任何但是時刻刺痛,

如果故事到了這里那可能真的微不足道,但是后來眼鏡和粉色姑娘又一次相遇,命運最戲弄的安排也是最詭譎的排練,晚霞作的河流在盡頭相遇最后碎成破裂的紅色。

十年后,眼鏡已在新城市生活。

舊日的同學像褪色的課表,漸漸模糊成背景噪音。偶爾在深夜驚醒,他會恍惚想起某個粉色身影——她是否還在那座小城?是否還記得那個秘密的鬧鐘?

記憶像一臺信號不良的老電視,偶爾閃出幾幀畫面:她低頭時垂落的發絲,她轉身時馬尾劃出的弧線。但更多時候,這些畫面只是午夜夢回時,窗外的霓虹在墻上投下的粉色光斑,天亮便會消散。

他不再刻意回憶,也不再刻意遺忘。有些過去,就像小時候藏在抽屜里的玻璃珠,你以為丟了,其實只是滾進了更深的地方。

眼鏡決定回家。

連續三個月的加班讓他像塊過載的電路板,每個觸點都在發燙。當夏夜的風穿過車窗,帶著小麥田和泥土的氣息撲在臉上時,他才意識到,自己已經很久沒有真正呼吸過了。

故鄉的夏天依舊——蟬鳴在午后形成聲浪,西瓜攤的泡沫箱上凝著水珠,村子口的大楊樹投下帶著樹香的陰影。沒有鋼筋森林的燥熱,沒有地鐵人群的麻木,只有一種近乎陌生的、柔軟的疲憊。

他躺在老房子的涼席上,聽見母親在廚房切黃瓜的清脆聲響。天花板的電風扇吱呀轉著,把全部年的記憶和感覺一起攪成朦朧的漩渦,

眼鏡突然想起了那座橋。

縣城邊緣的老石橋,欄桿上的青苔應該更厚了吧。橋下是水庫的泄洪口,小時候他總蹲在水泥墩上,看銀色的魚苗在漩渦邊打轉。

那些魚最后都養在陽臺的玻璃缸里,雖然活不過兩周就會肚皮朝天。母親一邊嘮叨他弄濕地板,一邊往缸里撒魚食。

他決定去看看。

穿過新建的樓盤時,手機地圖不斷提示偏離路線。橋還在,只是被圍上了“危橋勿近”的鐵柵欄。水庫變成了垂釣園,門票四十一位。

風從對岸吹來,帶著魚飼料的腥味。眼鏡摸了摸口袋,沒找到當年用來包魚的手帕,只有一張皺巴巴的長途公交車票。

想到那個水庫中間還需要很遠,眼鏡決定眼鏡在縣城車站找了輛汽車。

司機是本地人,抽著煙說正好順路去水庫釣魚,

他叼著煙,瞇起眼睛瞥向后視鏡,煙頭的紅光在車廂里忽明忽暗。他緩緩吐出一口煙霧,轉過頭打量著后座的眼鏡。

“怎么,小伙兒也去那兒玩啊?“司機嗓音沙啞,帶著幾分熟稔。

眼鏡點點頭,眼睛閃過一絲不悅,司機掐滅煙頭,手指在方向盤上輕輕敲打:“再等個人吧,這趟路遠,單拉你一個不夠油錢?!?/p>

說罷,他又點燃一支煙不再看眼鏡,目光在車站周圍游移,像只等待獵物的老鷹。潮濕的夏風裹挾著煙草味在車廂里盤旋,后視鏡里映出他半步滄桑的臉。

眼鏡被車廂渾濁的空調味嗆得反胃,他搖下車窗閉眼靠在頭枕上,任由碎發拍打眼皮。

忽然有縷香氣滲進鼻腔——甜中帶著一股水果的味道,他的脊背瞬間繃直。這個味道太熟悉了,熟悉到太陽穴開始突突跳動。十年前那個粉色鬧鐘的包裝盒上,就沾著這樣的氣息。

上車的女孩穿著白色連衣裙,茶色遮陽帽下露出幾縷碎發。眼鏡盯著她發愣——太像了,像到讓他喉嚨發緊。

女孩似乎察覺到視線,微微歪頭:“你認識我嗎?”

“不,不認識。”他搖頭,“只是有點眼熟。”

司機發動車子,引擎聲碾過沉默。眼鏡望向窗外,樹影在陽光下流動成模糊的綠色河流。那個白色身影在后視鏡里越來越小,最終變成一粒光斑,消失在街道轉角。

他摩挲著手機邊緣,相冊上是十年前畢業的合照——粉色姑娘站在最左邊,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半張笑著的側臉。

眼鏡無數次點開對話框,又無數次退出,他想確認是不是眼前的女孩,是不是她。

可是那些在舌尖打轉的問句,最終都坍縮成鎖屏后的一聲嘆息。他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早已被時間腌制成一種尷尬的熟識——比陌生人親近,卻比陌生人更疏遠。

回憶像退潮時的浪,總在不設防時涌來:她低頭時發絲的弧度,她生氣時皺起的鼻尖,她接過粉色鬧鐘時睫毛的輕顫。這些畫面在他胸腔里翻攪,卻找不到出口。

司機說,有一條更近的路,平時沒什么人走,那個路需要穿過一個很長的隧道,而眼鏡記得那個隧道在他小時候就已經很老了,并且旁邊好像要建新的樓盤最近一直在爆破,以至于他在車站就聽到了沉悶的聲音。

他們都沒有反對。

女孩望著窗外流動的風景,睫毛偶爾輕顫,像在閱讀一本只有她能看見的書。眼鏡用余光捕捉她的側臉,卻不敢真正轉頭——他怕對上視線,更怕她眼里映出的自己,不過是個陌生的倒影。

隧道里的黑暗吞沒了所有聲音。引擎的震動從座椅傳來,像某種隱忍的心跳。

他突然失去了所有游玩的興致。那些計劃好的話題、假裝輕松的玩笑,此刻都變成了掌心里黏膩的汗。原來最遙遠的距離,不是相隔山海,而是并肩坐著,卻各自沉沒在回憶的孤島里。

整個世界突然震動起來。

遠處傳來一聲悶響,像地底巨獸的嗚咽。隧道的墻壁開始戰栗,裂縫如閃電般在頭頂蔓延。碎石和塵土簌簌砸落,車窗玻璃在沖擊波中炸出蛛網般的白痕。

“操!這他媽……——”司機的罵音被崩塌的轟鳴吞沒。

眼鏡在慣性中前傾,手肘撞到車門。余光里,那個穿白裙的姑娘猛地抓住座椅,隧道在他們身后坍塌,黑暗如潮水般涌來,吞沒了所有退路。

眼鏡在劇痛中醒來。

右腿被一塊凸出的石頭壓住,動彈不得。整個車廂斷成兩截,像被巨人掰開的餅干,裂口處裸露著扭曲的鋼筋。旁邊的白裙姑娘蜷縮在座椅間,似乎昏了過去。

他低頭看向自己的腿——血色早已浸透褲管,在車底匯成一灘黏稠的暗紅。麻木感從傷口蔓延至全身,眩暈如潮水般一波波襲來,視野邊緣開始模糊、發黑,

他推了推姑娘,她并沒有醒,

無數話語堵在喉嚨里——關于粉色鬧鐘里藏了三年沒敢遞出的紙條,關于畢業照上她站在自己左側時衣角的位置,關于此刻想替她撥開黏在唇邊的一縷頭發。可最終只是咳出半口溫熱腥甜的血沫。

手機屏幕在掌心熄滅,信號格空得像被掏盡內臟的蟬殼。應急燈垂死掙扎,將車廂照成一座閃爍的血色迷宮。

他摸到半瓶水,瓶身凹陷,他輕輕掰開姑娘的手指,將水瓶塞進她掌心。

黑暗再次漫上來時,他閉上了眼睛。

沒有恐懼,沒有不甘,只有一種近乎溫柔的倦意,像終于游回海底的魚。黑暗漫溢的瞬間,往事如走馬燈掠過——

粉色姑娘在虛幻的光里對他笑,睫毛上沾著星塵般的碎光?;蛟S所有問題都沒有答案,所有意義只存在于提問者的眼中。

這時,女孩的手機突然亮了。

屏幕幽藍的光里,浮出一條未讀消息:

“你喜歡我嗎,月月?”

司馬翟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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