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探伙房
“我覺得你剛才說得真好。“
散場后的庭院籠罩在暮色中,司青玉的身影像一尾活潑的魚,在寂靜的空氣中游弋。路憫卻恍若未聞,他的目光越過紫衣少年精致的肩線,落在遠處那條幽深的長廊上——廊柱間的陰影濃得化不開,仿佛隨時會滴落下來。
“呵呵,多謝你了。“路憫心不在焉地應著,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腰間鏈劍,內(nèi)心一下定決心,不甘心就此離開,而是要往那長廊深處一探究竟。
“路公子住哪邊?要不要一起走?“司青玉的眼眸,在昏暗光線中流轉(zhuǎn)著靈動的光彩。
路憫倉促搖頭:“哦…不了。想來我們應該是不順路的。“話音未落,他便行禮轉(zhuǎn)身疾走離開,粗布衣角掃過路邊一叢夜來香,驚起了幾只螢火蟲。那些細小的光點在他身后盤旋,如同某種神奇的標記。
長廊的盡頭,伙房附近的一叢黑影蹲伏在夜色里。路憫貼著墻根前行,每一步都踏在月光與陰影的交界處。
這里靜得詭異——本該熱火朝天的廚房,此刻卻連一絲煙火氣都沒有。他用鏈劍撬門的時候,木門發(fā)出“吱呀“一聲輕響,像是垂死之人的嘆息,嚇得他立馬收住了手。
“路公子來這兒做什么?“
這突如其來的聲音,驚得路憫渾身一顫,撬門的鏈劍險些脫手而出。他猛地轉(zhuǎn)身,只見司青玉不知何時已站在他身后三步之遙處,紫色的衣服上繡著的金線,在月光下泛著冷光。
也不知道是少年的身法過于了得,還是他自己過于的緊張和專注,讓他對這位尾隨他而至的少年,未能有絲毫的察覺。
“我看見你過來了。“司青玉眨巴眨巴著那雙眼睛,指著他身后衣擺上沾到的螢火蟲,臉上滿是賊兮兮的笑容,明亮的瞳孔在暗處微微收縮,“這地方確實古怪得很,其實我早就想來看看了。“
路憫一把將他拽到了陰影里,兩人此時貼得極近。他這才發(fā)現(xiàn)司青玉身上有股淡淡的香氣,像是雪松混合著某種草藥的味道,與內(nèi)院熏香截然不同,但是很好聞。
“你也覺得這里不對勁?“路憫壓低聲音,指向寂靜的伙房,“你真的也想進去看看啊?“
司青玉突然抓住他的手腕:“有人來了!“少年的掌心溫熱,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兩人閃身躲入旁邊的一堆柴垛后,大氣都不敢喘息一聲。
只見一個黑影如鬼魅一般掠過庭院,輕車熟路地撬開伙房門鎖。借著月光,路憫看清那是個束著高馬尾的少年,少年一身玄衣,腰間紅帶在黑暗中如一道血痕。
(二)深淵相救
他們等待片刻之后,跟著那個玄衣少年入了伙房,看見了已經(jīng)被打開的暗門。他們進入暗門,穿過伙房的暗門之后,眼前豁然開朗一片。
伙房后面是一處有大片平地的山崖,平地前面是一片稀疏的樹林,一條幾乎被野草湮沒的小徑蜿蜒通向前面。路憫俯身查看地面,發(fā)現(xiàn)那些被踩倒的草莖斷口新鮮,顯然剛才的玄衣少年就是從這里過去了。
“我們還要跟過去嗎?“司青玉淺淺湊到他耳邊問,溫熱的氣息拂過耳畔。
“從這里走過去,不出意外的話,前面就是山崖了。萬一在那里遇到他怎么辦?”路憫指了指兩旁,“我們分開行動,探一探兩邊是否可以通往別處。”
“好。”司青玉點頭答應,于是兩人開始分頭探查。
夜色如墨,將山巒勾勒成起伏的剪影。路憫走了一段距離,發(fā)現(xiàn)崖邊有一塊石頭,于是他爬了上去,想站在高處看看,果然他看見對面懸崖處似乎有一條橋的影子。
就在此時,路憫看見一道黑影自對面山崖飄然而下,宛如一片落葉一般,被無形的風托著,輕盈地落在橋的殘影之上。那姿態(tài)詭異且優(yōu)美,不似凡人行走,倒像是仙子墜入凡塵,莞爾一躍。
借著清冷的月光仔細辨認,那確確實實是個人影,但他仿佛從天而降,輕飄飄地落在橋上,恰巧踏在那輪低懸的明月倒影之上。月光穿透他單薄的身軀,在浮光中投下淡青色的影子,如同一幅水墨丹青。
下一秒,那身影又縱身一躍,翩若驚鴻掠過殘橋,宛若游龍般飛向?qū)Π兜纳缴稀R氯乖陲L中舒展,隨風舞動,在月輪中留下一道優(yōu)美的殘影。
這畫面美得令人心驚,路憫看得一時恍惚,仿佛被攝去了魂魄。遠處的山、近處的橋、中天的月,連同那個飄忽的黑影,共同構成了一幅絕妙的月夜圖卷。而此刻屏息凝望的他,竟也不知不覺成了畫中之人。夜風拂過他的鬢角,吹起了他的發(fā)絲,帶來了一絲涼意,卻不忍它吹散眼前這如夢似幻的景象。
“我說呢,原來那崖邊有一座橋……”
當視線拉近,一座殘破的木橋橫亙在兩山之間,橋板早已腐朽不堪,只剩下兩條銹跡斑斑的鐵索在夜風中輕輕搖晃,發(fā)出陣陣細微的“咯吱“聲。
鐵索上凝結的夜露滴落深淵,許久才傳來遙遠的回響。那黑衣人方才踏過的地方,幾片碎木屑正打著旋兒飄落,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如同墜落的星辰。
“這橋...“司青玉的聲音有些發(fā)顫,“怕是走不得了吧……“
路憫解下腰間鏈劍,青銅鏈身在月光下泛著幽幽青光,他用劍敲打在兩邊的鐵鎖鏈子上試探,“踩著鎖鏈應該可以過去。“他回頭看了看司青玉,“青玉公子若是害怕,就原路返回,若只是為了滿足心中好奇,到此為止也可以了。眼前這不明的危險,是不必要冒的哦。”
“啊?“司青玉愣哼了一聲,然后在路憫躍上鐵鎖鏈后,也跟著躍上了另一邊的鎖鏈。
他們兩人踩著鐵鏈并排著往前走。突然,司青玉腳下一滑,驚叫聲劃破夜空,紫衣身影瞬間消失在漆黑的山澗中。
路憫瞬間緊張慌神,立即甩出了鏈劍,青銅鏈條如靈蛇般纏住鐵鎖橋,他順勢快速跳下懸崖,一把將墜落中的司青玉抓住,巨大的拉力幾乎將他也拽下懸崖,鏈劍在鐵索上擦出一串火星。
“抓緊!“路憫咬緊牙發(fā)力,手臂肌肉繃得生疼。
兩人懸在半空搖晃,衣袍被山風吹得獵獵作響。月光照在司青玉緊張到蒼白的臉上,那雙眼眸中滿是驚恐。
路憫無暇多顧,只得用盡全力將他拉緊,然后晃動著自己的身體,將兩人搖擺的幅度拉大,最后他用力一蕩,他們在空中轉(zhuǎn)了半個圈,然后搖搖晃晃的落回了橋面的一片木板上。
“別動,先別動。”路憫安撫著有些癱軟的司青玉,聽著腳下的木板發(fā)出的咔嚓聲,他知道這一片木板支撐不了多久,于是他再次甩出鏈劍。
鏈劍栓住了對岸的一棵樹,路憫在木板斷裂之前,借著鏈劍的力,成功飛到了對面的懸崖上,司青玉剛好落在崖邊,差點又滑了下去,幸得路憫及時將他拖起來。
兩人終于爬上了懸崖,累到癱倒在崖邊,司青玉喘著粗氣,看向路憫手中鏈劍:“你的劍...我真的謝謝它,救了我一命。“他的聲音虛弱又無力,卻又忍不住的驚喜,“它怎么還會變那么長?”
“嗯,這個是我自己做的,設計了一些小機關,所以劍身可長可短,劍可做硬劍或是鏈劍,亦可做軟劍,就是花里胡哨了些。”路憫的目光越過殘橋,望向?qū)γ嫠麄儊頃r的山崖,心中依舊余悸未散。
司青玉此時這才注意到,剛才那座殘橋上的鐵鎖鏈子,經(jīng)過剛才他們的一番折騰,已被路憫的鏈劍絞斷了一邊,若是他們再晚上半刻,怕是早已葬身在這無盡的懸崖之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