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暗夜謀劃

道堂的沉香氣息仍縈繞在鼻尖，路憫與影游隱在廊柱的陰影中。暮色漸濃，道觀內的燈籠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搖曳的光斑。

面對一整日的一無所獲，路憫無奈的嘆了一口氣，他瞥了一眼身旁的影游，恨不得一巴掌將他打暈，搶了那瓶蛇膽就跑路算了。

“怎么辦呢……”路憫心里暗自嘀咕著，“怎么說他也救過我的命，這樣做會不會太不厚道了？”他內心開始掙扎，“應該也沒關系吧，他沒了蛇膽又不會死的，但是小滿沒有蛇膽可能就要快死了?！?/p>

路憫糾結片刻，最終做了決定，“打暈他，搶蛇膽?！彼獎邮种畷r，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似的又愣住了，“哎呀，這樣好像也不行不通啊，萬一我打不過他呢？到時候打草驚蛇，他再跑了，那我上哪去找他？”

路憫正走神左右為難之際，忽地被影游一把拽住，拖著躲入了道觀西側的柏樹林里。初升的月光被茂密的樹冠過濾，在地上投下斑駁的暗影。

影游的聲音比平時更加低沉，“別動，別被他們發現了。“

路憫回過神來，定睛一看，才發現他們此刻已經混到了道觀的內部，眼前正有一隊像是在巡邏的道士路過。影游要躲的應該就是他們。

“阿影公子，你這是要干啥？”

“你不是要找琉璃瓶嗎？既然求取不得，那就只能……偷了?！庇坝螌⑦@話很輕松的就說出來。

“偷？”路憫雖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心里卻暗暗的認同了他的想法，“是哦……這種時候，救命要緊，偷……也不是不行?！?/p>

二人眼神交流之后達成共識，在時辰交替的更鼓響起時，兩人打算乘著夜色潛入了道觀后院的閣樓。

“這閣樓里面，會有琉璃瓶嗎？“路憫的聲音壓的很低，似乎已經不知不覺中，帶入了偷感。

“大概率會有。”影游弓著身子走在他的前面，“聽說這里面藏著太虛山各種寶貝?！?/p>

影游的呼吸微不可察地停滯了一瞬。他修長的手指，一把握住了閣樓屋檐上的銀鈴，銀鈴在月色下泛著幽藍的光，他將銀鈴弄啞收之后又放了回去。

銀鈴無聲的晃動著，卻還是驚起檐下一只夜梟，路憫看著那夜梟的黑影掠過月輪，月光照在影游玄色的衣服上，映射得他的側臉微微泛著柔光，他忽然想起了那日在鐵索橋上看到的驚鴻一躍，臉上不自覺的咧出了一個淺淺的笑容。

（二）潛入書閣

路憫貼著墻根前行，路過的每一塊青磚都是極輕的踩下。影游的紅腰帶在夜色中似乎太過顯眼，于是他將其解下，纏在了腕間，玄色衣衫瞬間與黑暗融為了一體。

“這邊?！坝坝蔚穆曇糨p若蚊蚋。他指向樓閣二樓處，一扇相對比較隱蔽的窗欞并將其拆開。

路憫的指尖剛觸及窗框，一股陳年的霉味便撲面而來，夾雜著墨香與蟲蛀的氣息。當他跟著影游翻入室內時，一只蜘蛛受驚竄過他的手背，細足爬過的觸感，讓他險些叫出聲來。

閣內比想象中更為幽暗。月光透過窗欞，在積滿灰塵的地板上刻出柵欄般的影子。路憫只覺得自己的的靴底踩到什么柔軟的東西，他緩下腳步低頭一看，借著月光看清腳下是一只風干的蝙蝠，翼膜脆得像陳年羊皮紙。

“哇……“路憫抬頭的一瞬間，被眼前的景象的驚嘆不已。目光所及之處，皆是無邊無際的、高聳的書架，如同沉默的士兵排列到黑暗深處。竹簡、絹書、紙冊，層層疊疊直至穹頂，在月色微光中投下威嚴的陰影。

“這……書也太多了吧……”

路憫從來沒有見過這么宏偉的書閣，他被眼前如此海量的書驚呆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下手，“這明明就是藏書閣，會有琉璃瓶嗎？”

他似乎意識到自己被那個叫影游的少年給糊弄了，“一口一個兄長的，叫得倒是禮貌又好聽……”他白了一眼暗處正在四處翻找的影游，“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要來偷什么修煉秘籍？”

閣樓的木地板，每走一步就吱呀作響。路憫每踏出一步，都感覺像在敲響警鐘，提醒著他們。

路憫長這么第一次做賊，全身上下的每一根毛發似乎都在發慌，他的汗水都快要浸透了內衫。

“來都來了……也四處看看吧，萬一真的有呢。”當他在一層轉了一圈沒有收獲之后，他又跟著影游上了二樓。

二樓的積灰明顯比一樓要厚，月光也窗沿被厚重的蛛網過濾，只剩慘淡得幾乎不可見的銀輝。

“阿影公子，你在找什么?。俊甭窇懺囂叫缘脑儐栔耙灰規湍阋黄鹫?？”

影游沒有回應，只是自顧自的突然蹲下身。他的指尖拂過地板，地邊上的塵土依稀可見比旁邊的要淺一些。

影游順勢抬頭仰望，然后嘴角勾起一絲邪魅一笑，“哼，原來是這里?！?/p>

說罷他便一躍飛升而上房梁，將的手掌貼上墻板，內力輕吐?！斑恰暗囊宦曒p響，暗格應聲而開。這動靜讓路憫的心跳幾乎停滯，只見里面靜靜躺著一個烏木匣子，匣面雕刻的銜尾蛇在月光下栩栩如生。

（三）火燒藏書閣

影游將匣子取下，當著路憫的面掀開匣蓋，蓋子打開的一瞬間霉味直沖鼻腔。路憫湊近用指尖觸著那本殘卷，最后一個“術“字尤其刺目，朱砂寫就的筆畫像未干的血跡。

“一本空的書？“路憫的聲音發顫。匣中只有一張書皮，里面的內頁被整齊撕去，邊緣處還留著細碎的紙屑。

“媽的……”影游暗罵了一聲，顯然此次他又白跑了一趟。

就在兩人一人疑惑，一人暗怒之時，閣樓頂剛才的位置，一塊被影游拆松動的墻板從高處墜落，砸在地上的聲響如同晴天霹靂。

“哎呀，媽呀?！甭窇懻麄€人一縮，躲在了影游的身后。

此刻樓外的道士聽見了閣樓的異響，紛紛向閣樓趕來，片刻間樓下已經傳來雜沓的腳步聲和呼喊。

“走！“影游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他被生拽著沖向樓梯，卻與趕來的道士撞了個正面，此刻追兵已經近在咫尺。

“完了完了?！甭窇懸荒樀臒o奈和窘迫，緊接著又被影游拽回剛才的位置，然后被影游抓著一躍上了房梁。

影游一拳打開了天窗，將路憫推了上去，然后催促道，“快爬呀！”

天窗比想象中狹窄得多。路憫的肩膀卡在窗框，碎木嘩啦的刺入他的皮肉，疼痛讓他眼前發黑。影游在下方猛推他腰際的同時，又使出一掌將天窗劈開，這一掌帶著內力，在擊碎天窗擴寬的同時，也幾乎要震斷了他的肋骨。

“啊！疼疼疼！“路憫終于擠出窗口，卻聽見下方傳來影游的悶哼。

他爬回窗口望去，只見一道劍光一閃而過，影游的小腿頓時鮮血淋漓，那血在月光下顯得格外的暗紅，可他卻無暇顧及，而是緊接著蓄力一掌，將已出天窗的路憫拍出了幾里之外。這一掌與剛才那一掌相比，只有柔和的真氣而無兇悍的內力。

“阿影公子！“路憫最終只在空中留下了呼喊聲。

眾道士的火光將閣樓照亮。傷了影游一劍的祁嵐風也終于看清楚對方的模樣。

“是你？”祁嵐風疑惑又不可置信的看著影游，然后又猛地望向天窗口，“那他是……路憫？”

祁嵐風肉眼可見的氣憤之至極，他舉著劍就要繼續刺向房梁的的影游。影游一個漂亮的閃躲，同時手里不知何時已經多了幾枚火折子。

“你要干什么？！”?？吭诜苛阂粋鹊钠顛癸L瞪大了眼睛，看著他手里的火光，“你快住手！”

說時遲那時快，影游手中的火折子如流星四散，所落之處立刻騰起青藍色的火焰。那火勢蔓延得極快，轉眼間就吞噬了整面書架。

“救火！經書！“祁嵐風也顧不得擒他，而是轉身撲向火堆，救火救藏書。

影游唇角勾起一絲不屑又得意的弧度，頭也不回的躍出天窗之外，玄色衣袂在屋中烈焰火光的映照下如鴉羽紛飛，最終消失在黑夜之中。

遠處的鐘聲因為藏書閣的突然走水而大作特作，整個太虛山都被驚動了，熊熊烈火照亮了太虛山的半壁山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