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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頁一曦史傳

第八章

1111MicrosoftInternetExplorer402DocumentNotSpecified7.8磅Normal0沈一曦生辰日,收了許多價值不菲的禮物。

她拉出床底一個寶盒。

寶盒內,皆是言游那日送的珠釵,步搖。

沈一曦噘起嘴,滿目失落地將寶匣也一并置入,隨即寶盒一蓋,雙手一推,寶盒匿于床下。

做完這一切,她雙手撐著下巴,小嘴兒舔著新冒的白牙,嘆起長長的兒女情事。

殿內,躡手躡腳進來一人。

雖然她已下令,不叫人進來打擾了她這會兒的清凈。

可真來了人,她也不會隨意責問。

沈一曦眼皮微掀,有些懶懶的倦怠:“何事?”

“公主,國舅大人連夜進了宮,看方位是朝著壽康宮。”太監(jiān)衛(wèi)天宇,跪于殿內墨山水屏風之外,細聲稟著。

“嗯?太后怎么了?”警覺的沈一曦,立馬追問。

入冬的京都,對年邁的老人格外不友好,尤其是今年入冬的較早。

康壽宮是最早供暖的,就是這樣,也折費了幾位太醫(yī)一日數(shù)趟的奔波。

“公主。”衛(wèi)天宇舉起眉清目秀的一張臉,朝著周圍轉了一圈腦袋,隨后用膝蓋朝著屏風挪近了兩步,“奴才偷著去問了一下壽康宮的宮女,她們都說太后可能撐不過這兩日……”

太后的情況,早有預料,此時過了耳,沈一曦并不上心。但,她對這個太監(jiān),起了好奇。

她走下床,走至屏風處,與太監(jiān)相隔著一道屏風,仔細打量起頭抵在屏風底部的衛(wèi)天宇。

記憶溯回,有些模糊的片段閃回。

六歲的她,貪玩。

宮墻,躲貓貓。

韓曉身后隨了一群宮女,在捉她。

角落,小太監(jiān)衛(wèi)天宇?年邁的老太監(jiān)拿著一根藤鞭,朝死里打。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這個年輕,又眉清目秀的小太監(jiān),是當年她撿進宮的?

“那年孤六歲,你十二。”沈一曦努力回憶。

這讓跪在地的衛(wèi)天宇,心一跳,險些激動地抬了頭:“公,公主還記得奴才。”

“孤長大了,你也長大了……”沈一曦瞇起眼,對衛(wèi)天宇的容貌起了好奇,“抬起頭給孤看看。”

一直以來,她身側的太監(jiān)都是低著頭,見不著全臉。

再加上她對周側的人并不上心,若不是這會兒她忽然想起來,宮墻里那些個宮女的討論,想證實一番:淑明宮有一位容貌清麗的公公,不似閹人,倒像個貴公子哥……

“公,公主…”

衛(wèi)天宇自十二歲時因沈一曦出言相助,被收進淑明宮后,擅察言觀色,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知道什么該說什么不該說,做事又極為利落妥帖,很快就被韓曉重用,提拔為淑明宮掌事的大太監(jiān)。

他在淑明宮,乖巧懂事,隨著長大,容貌愈發(fā)清麗引起小小關注后,并未張揚放肆。

他反倒是越加小心謹慎,不但將自己的頭低下,偶爾還會縮起肩,不斷降低存在感……這是,第一次,一道令要他光明正大抬起頭。

宛若,不著一物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

衛(wèi)天宇的心跳驟然加快,伴隨著一份難以言喻的忐忑,加之公主還記得他是如何進的淑明宮……

他,緩緩舉頭,濕漉著一雙桃花眼不敢正視沈一曦的坦率,澀紅著的臉粉飾了桃唇。

“哇。”沈一曦驚艷一呼,瞳孔隨即放大。

“你站起,讓孤好好瞅一瞅。”她當即繞過屏風,來到衛(wèi)天宇跟前,要將他看了個仔細。

衛(wèi)天宇緩緩起身。

沒有言游的高壯。

也沒有杭一諾的仙人之姿。

只比她高出一個半頭。

嬌貴中,夾雜著嬌媚…

沈一曦哪里見過這樣好看的人,繞了他兩圈,嘖嘖驚奇。

“你生得這樣好看…可惜了…”沈一曦很快就意識到,若他不是閹人,那還真有幾分宮女口中的貴哥兒的氣質。

閹過之后,男兒氣蕩然無存,不管如何表現(xiàn),終生了嬌態(tài)。

衛(wèi)天宇明眸微閃:“奴才有公主那么一句話,就無憾了。”

“孤見猶憐。”說著,沈一曦忍不住地伸出手,摸向衛(wèi)天宇的大外雙桃花眼,“孤還未見過這樣好看的眼生在一個男兒身上。”

被夸的衛(wèi)天宇,耳根開始發(fā)燙,卻不敢輕言語,任由那只纖細的小手在他的眼皮摸索。

摸歸摸,沈一曦的大腦正在瘋狂轉動。

“你與孤說太后一事,事先可有稟韓曉姑姑?”將手收回,沈一曦繞回正題。

衛(wèi)天宇雖緊張,卻也在這一刻以正事為要。

興許是沈一曦帶給的情感波動,助推了一把他長久以來的沖動。

他眼中,烏黑一凝:“公主,奴才有一事更要緊。一直以來,韓曉姑姑與坤寧宮有信函往來…”

純色側紋粉蓮的白襪,往后一退,退入內里白色的褶裙內。

沈一曦的呼吸,本能收緊。

衛(wèi)天宇的頭,往下邊兒低去,緊著膝蓋磕地,無聲無語。

殿內,通明的燭火在燃動。

半掩通風的窗,有冷風摸入,被金錦帷幔裹挾。

沈一曦腦子空白,用殘余的力氣朝著周圍看了一圈。

“你,你可知,你在說什么?”

“奴才知道。”

衛(wèi)天宇將自己的肩膀伏低了下去:“公主,太后挨不過這兩日。內延坤寧宮獨大,將不利公主。”

這,就不是一個奴才,該在她跟前嚼的舌根!

沈一曦心口一緊,咬著牙,氣惱直沖天靈蓋,右腳踢向衛(wèi)天宇的面門:“你個奴才,你知道你在說什么不。”

“奴才知道。”衛(wèi)天宇不避躲,接下她一腳,右側臉頰紅上一塊,卻還在冒死進言,大有魚死網破之勢。

“公主,奴才與韓曉姑姑不一樣,韓曉姑姑始終是皇后的人,但奴才想做公主的人…”

這一句,重言卻輕。

落地無息。

表露忠心的同時,還點透自己此舉的意圖。

衛(wèi)天宇鼓足勇氣抬起下巴,目有死志。

躍躍燭火,煽烈殿內的香氛旖旎。

沈一曦的眼,熱了起來。

“公主,奴才只知道,在這淑明宮奴才只能效忠一個主子,那就是公主!”

衛(wèi)天宇因緊張咬破了桃唇,一抹猩紅錦上添花,卻點醒夢中人。

“你……”

淑明宮。

是啊,這是她的淑明宮。

她怎么能容韓曉姑姑,是皇后的人……

沈一曦的雙目潰散,如抽絲剝繭。

右腳,力氣盡散,軟塌了下去。

她癱坐在地,擰起牙口,瞪向衛(wèi)天宇:“你這該死的奴才…”

用不著他點透。

可他偏來。

沈一曦昂起臉,惱怒之氣無處宣泄。

“公主。”衛(wèi)天宇再進言,乘勝追擊,“公主,那些信函,奴才都抄錄了一份。”

沈一曦冷眼瞥去,一語道破:“你想取締韓曉姑姑?”

衛(wèi)天宇松一口氣的同時,還有些心驚。

“是。”衛(wèi)天宇誠實作答,“只要韓曉姑姑還在淑明宮一天,就沒有奴才出頭的一日。”

不加粉飾想上位的野心,最是真誠。

真誠,能撼動人心。

沈一曦眼神閃爍,嘴角輕撇,上位者的輕蔑于眼底催生。

“你倒是,好大的膽子。”她緩緩起身,“兩頭都不耽擱。”

如此秘密往來的信函,都能被他拿到。

那,衛(wèi)天宇在韓曉姑姑的視角,就是她的人。

“公主,這淑明宮,沒有一個人不是韓曉姑姑的人。”衛(wèi)天宇將頭碰地,“數(shù)年來,公主的一舉一動,事無巨細,韓曉姑姑都仔細的秘呈于皇后。”

“如今王給公主請了先生認字習理,坤寧宮的皇后還派了人,盯著先生。”

內廷坤寧宮的皇后勢力,代表的是前朝的國舅,也就是沈氏族的勢力。

同為沈氏族,可沈一曦知道自己的父王與國舅,數(shù)年來關系一直奇怪,卻又不知道具體是哪兒不對勁。

“孤學習,為何他們都這樣緊張?”沈一曦喃喃自語,“是怕什么?”

衛(wèi)天宇搖頭:“奴才不知。”

這的確不是一個奴才能洞悉,和揣測的。

沈一曦自己都不能。

起初她還真以為自己的父王是嫌她沒文化沒教養(yǎng),才請了個先生。

然而父王還讓她聽政……

她余光再次掃向衛(wèi)天宇,已然的平靜下,升起不顯波瀾的戒備。

這奴才,今日是她的人,明日也可以是別人的…

“你叫什么?”

“回公主,奴才叫衛(wèi)天宇。”

“好…”沈一曦繞回屏風內,“孤記下你了,信函拿來。孤看完,你再拿回去。”

公主接了信函,意味著他今晚上的投誠,也有了結果。

“是。”衛(wèi)天宇壓不住嘴角的上揚,緊接著往后爬,退出去關了門……

暫且恢復安靜的殿內。

一截燭火燃至關鍵處,觸發(fā)鎖扣,銅燈蓋兒一悶,沒了空氣,滅了。

沒了燭火的小方寸之地,光暈一潰,溫存所剩無幾。

坐在椅上的沈一曦,左手摸向自己的臉,雙目露出茫然與無措。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內心那屹然不倒的世界里,潔白的云朵被扯掉了。

但,她如同一個天生的啞巴。

置于這一個崩潰的世界內,張著嘴,發(fā)不出音。

無聲,靜悄悄。

蔚藍澄凈的天與明媚綠色的湖,抹掉了……

一個時辰后。

換了一身衣裳的衛(wèi)天宇捧著蒙了一塊藍色絹布的鐵盒進來。

沈一曦盯著那掀開的藍色絹布,顯露出了不屬于這個年紀的平和感。

她是滄國公主。

她身處后宮。

她,有選擇的權力,卻沒有不選擇的權力。

時間的進程,早晚會將她推到這條線上……

衛(wèi)天宇獻寶似的,‘啪’打開。

沈一曦看著他那只布滿繭子的手指。

下一秒,她親自將鐵盒內那一摞摞信函取出,一封封展開,快速掃閱上面的一行行字。

三個多月訓練出的背誦能力,在這會兒起了作用。

她一目十行,過目不忘。

百余封信函,不足一個時辰,一字不漏。

衛(wèi)天宇在一邊,由驚訝到敬佩的同時,手腳麻利將信函快速折回。

隨著指尖最后一封信函展落,最后一個字入了眼,她微偏過頭,深深看了一眼伺候在一邊的衛(wèi)天宇。

他能抄錄,那也自然認得。

是否有填字增句?

“你怎么認得字?”沈一曦目光銳利,一句話抓了重點。

“韓曉姑姑為奴才能管理,私下教了奴才幾個月。”衛(wèi)天宇和盤托出。

沈一曦眸光流出冷譏。

韓曉姑姑怎么會想到,她親手培養(yǎng)了一只劊子手。

蜷縮肩膀的衛(wèi)天宇,把信函收起,折疊,接著把這最后一摞裝回鐵盒,一合。

藍色的絹布,一蓋,鐵盒恢復如初,不著痕跡。

確是一個做事兒的好奴才。

沈一曦觀察著他,見他理了個差不多,起了身背過去往床榻慢步。

“今夜的事,孤忘了,你也忘了。”

“是。”

淡淡的一句話,她將衛(wèi)天宇打發(fā)。

沒有后文。

沒有波瀾。

平靜的如閱了一頁書。

衛(wèi)天宇捧著鐵盒,低著頭退到殿門口時,這才敢掀起半耷眼皮朝屏風觀了一眼。

屏風內,無聲無響。

默聽,唯有燃燃燭火聲。

衛(wèi)天宇悶不吭聲識趣退場,將門合上,休憩圓滿。

木魚生菩提 · 作家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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