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絲斜斜掠過青瓦,白小玲抱著膝蓋縮在破廟角落,盯著腕上那塊摔裂的電子表發(fā)呆。三小時前她還在博物館對著一塊古玉佩拍照,閃光燈亮起的瞬間,天旋地轉(zhuǎn)后就砸進(jìn)了這片荒郊野嶺。
“咳咳?!?/p>
角落里傳來壓抑的咳嗽聲,白小玲猛地抬頭。昏暗中能看見個穿著玄色錦袍的少年,半邊身子浸在漏下的雨水中,袖口滲出暗紅的血漬。他明明臉色蒼白如紙,眼神卻像淬了冰,見她看來,竟先皺起眉:“此處非你久留之地?!?/p>
白小玲摸了摸口袋里唯一剩下的巧克力,壯著膽子問:“大哥,這是哪啊?有信號嗎?”
少年愣了愣,似乎沒聽懂她的話,只低聲道:“北境,亂葬崗左近?!?/p>
“北境?”白小玲腦子“嗡”的一聲,看著他身上的古裝和外面荒涼的景象,一個荒謬的念頭浮上來,“我……穿越了?”
少年咳嗽得更厲害了,忽然捂住胸口蜷起身子。白小玲猶豫了一下,還是爬過去把自己的沖鋒衣脫下來遞給他:“喂,你沒事吧?這個……能擋擋雨?!?/p>
玄色錦袍上繡著暗紋,一看就不是普通人,卻落魄至此。少年抬頭看她,眼神復(fù)雜了些,終究還是接過衣服披上,那寬大的沖鋒衣套在他身上竟有種奇異的和諧。
“在下余生息。”他報上名字,聲音輕了些,“姑娘是?”
“白小玲?!彼龂@了口氣,“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會在這?!?/p>
雨夜里,破廟成了唯一的庇護(hù)所。余生息似乎傷得不輕,沒多久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白小玲守在旁邊,看著他蒼白卻依舊俊朗的側(cè)臉,忽然想起博物館里那塊龍紋玉佩——和他腰間掛著的這塊,幾乎一模一樣。
天亮?xí)r,遠(yuǎn)處傳來馬蹄聲。余生息猛地驚醒,按住白小玲的肩示意她別動,自己則隱到柱子后。幾個穿著鎧甲的士兵騎馬經(jīng)過,為首的人高聲道:“仔細(xì)搜!八皇子肯定跑不遠(yuǎn)!”
八皇子?白小玲心里一驚,看向余生息。他眼中閃過一絲冷光,待士兵走遠(yuǎn),才低聲道:“他們是來找我的?!?/p>
“你是皇子?”白小玲瞪圓了眼睛,這劇情比電視劇還刺激。
余生息沒承認(rèn)也沒否認(rèn),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送你去鎮(zhèn)上。”
他撐著劍站起來,步履還有些虛浮。白小玲扶了他一把,忽然想起什么,從口袋里掏出巧克力塞給他:“這個,補(bǔ)充體力的,比你們的干糧好用?!?/p>
余生息看著那金箔包裹的東西,遲疑地剝開,一股甜香彌漫開來。入口即化的滋味讓他微微睜大了眼,看向白小玲的目光里多了幾分探究。
“這是什么?”
“巧克力?!卑仔×嵝α诵?,“來自另一個世界的東西?!?/p>
晨光透過破廟的縫隙照進(jìn)來,落在兩人身上。余生息看著眼前這個穿著奇怪、說話也奇怪的姑娘,忽然覺得,這場逃亡或許不會那么難熬。而白小玲看著身邊這個身負(fù)秘密的落魄皇子,也隱隱覺得,自己的古代生活,怕是要和他纏在一起了。
前路漫漫,一個是流落民間的皇子,一個是誤入異世的少女,他們的故事,才剛剛開始。
鎮(zhèn)子邊緣的客棧里,白小玲對著銅鏡里那張陌生又熟悉的臉,長長嘆了口氣。銅鏡打磨得不算光亮,卻足夠映出她一身灰撲撲的粗布襦裙——這是余生息用僅剩的碎銀給她置辦的行頭,與她原來的沖鋒衣、牛仔褲簡直是兩個極端。
“得想個法子活下去?!彼龑χR子里的自己嘀咕,指尖無意識地敲著桌面,“白小玲這個名字太扎眼,得換個。”
她現(xiàn)世是初中歷史老師,備課熬夜是家常便飯,追劇更是追到天亮,宮里那些彎彎繞繞、民間的生存法則,多少耳濡目染了些。深知在這亂世里,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有多危險,編個像樣的身世比什么都重要。
“姓蘇吧,”她琢磨著,“叫蘇伶,聽起來溫順些,也方便記?!?/p>
余生息推門進(jìn)來時,正聽見她對著空氣自說自話:“祖籍就說江南吧,兵荒馬亂逃到北境,爹娘失散了……嗯,這個理由合理,不容易露餡?!?/p>
他剛?cè)ユ?zhèn)上打探了消息,眉宇間還帶著幾分凝重,聞言挑了挑眉:“蘇伶?”
“對啊,”白小玲轉(zhuǎn)過身,眼神里帶著點(diǎn)求認(rèn)可的期待,“以后我就叫這個名字了。余生息,你可得幫我記牢了,萬一露餡……”她沒說下去,但兩人都清楚后果。在這皇權(quán)動蕩的當(dāng)口,一個身份可疑的人,隨時可能引來殺身之禍。
余生息看著她認(rèn)真的樣子,忽然想起昨夜她塞給自己的“巧克力”,那股甜意在舌尖似乎還未散盡。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蘇伶?!鳖D了頓,又補(bǔ)充道,“你的身世,我會記在心里。”
白小玲松了口氣,隨即又犯了愁:“可光有名字和身世不行啊,我得有點(diǎn)營生??偛荒芤恢笨磕沭B(yǎng)著吧?”她現(xiàn)世雖說只是個老師,卻也習(xí)慣了經(jīng)濟(jì)獨(dú)立,寄人籬下的滋味可不好受。
余生息倒像是早有考慮:“鎮(zhèn)上有家書鋪,掌柜的是我舊識,性子敦厚。你識字,或許可以去那里幫忙抄書?!?/p>
“抄書?”白小玲眼睛亮了亮。她本就喜歡文字,做老師時也常練板書,這筆墨功夫雖不如古人嫻熟,卻也還算工整。更重要的是,書鋪人來人往,正好能打探消息——不管是關(guān)于這個時代的,還是關(guān)于追殺余生息的。
“行!就抄書!”她拍了下手,忽然想起什么,壓低聲音問,“對了,追殺你的人,到底是沖著什么來的?你這八皇子,在宮里是不是很不討喜???”
她這話問得直白,帶著點(diǎn)現(xiàn)代人的跳脫。余生息握著茶杯的手緊了緊,眸色沉了沉:“皇家之事,說不清?!彼麤]細(xì)說,但白小玲從他語氣里聽出了幾分寒意——那是她在宮斗劇里看了無數(shù)次的,屬于權(quán)力傾軋的冰冷。
“我懂我懂,”白小玲趕緊擺手,“不多問,不多問。總之我現(xiàn)在是蘇伶,你是……嗯,一個落魄書生?”她試圖給余生息也安個身份。
余生息低笑一聲,那笑意卻沒達(dá)眼底:“可以。就當(dāng)是吧。”
窗外的陽光正好,照在書鋪送來的宣紙上,泛著柔和的光澤。白小玲拿起毛筆,蘸了墨,在紙上寫下“蘇伶”二字。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里,她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抱著手機(jī)熬夜追劇的白老師了。
從今天起,她是蘇伶,一個在亂世里掙扎求生的孤女。而她身邊,是那個身份成謎、前路未卜的“落魄書生”余生息。
兩人的命運(yùn),在這小小的客棧里,以一種誰也想不到的方式,悄然擰成了一股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