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假的？連高山都坐在那兒啊？”
隊里最沉默的高山竟然也出現在等候室——這句話像火星滴進汽油，周圍所有覺醒者同時倒吸一口涼氣。
在場的人沒誰不認得高山：兩屆深淵遠征冠軍，以帝王般的冷淡氣場聞名，肩背那柄巨刃像隨時能劈開世界。可此刻，他長腿岔開，獨占沙發一隅，垂下的眸子像在思考宇宙的盡頭。
另一邊，一個將近兩米的光頭壯漢正咬著牙簽打哈欠，渾身的雇傭兵殺氣卻又像在冰面上磕過一層石子，粗糲而不掩魅力。他叫霍遲，高山同隊里的鋒線暴力擔當。特殊一隊的五個人，單拎一個都是流量爆炸體。
王默默把腦袋快埋進胸口了。
別過來，別認出來……
她在心里把各路神明求了個遍，可神明今天偏偏耳背。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縫。高山單手插兜，邁著長腿，準確無誤地停在她和閨蜜頌頌面前，勾唇笑得像個暖冬里的太陽。
“頌頌小姐，墨墨小姐，好久不見。近來可好？”
嗡——
整個等候室像被按下靜音鍵。
——他們仨啥關系？
——頭一次見這倆妹子，能讓高山主動打招呼？
——怎么沒在高級等候區見過？
——高級會來這破地方？
熱氣從墨墨脖子一路燒到耳根，連白毛衣領都遮不住那抹緋色。頌頌利落起身，用身體幫閨蜜擋住四面八方射來的視線。
“高山前輩，您這是……親自辦業務？”
“我來接墨墨。”
墨墨猛地抬頭：“接、接我？”
“等級重測不是要準備體檢嗎？我帶你去檢查室。”
“可、可我是197號……”
“這時候就別按號碼排隊了。”
我們什么時候成了能說“熟人”的關系了？！
還有，你當著滿屋子人大聲說開后門真的好嗎？！
墨墨一句話沒問出口，腦袋頂已經能煎雞蛋。她通紅著臉站起來，壓低帽檐，卻擋不住耳邊的細屑私語。
“能讓高山親自出來接人，到底什么背景？”
“我看網上新出了個帖子，說她是剛誕生的SS級覺醒者——扯淡吧。”
灼人的目光像砂紙刮過皮膚。墨墨硬撐到走廊盡頭就差點虛脫。
“墨墨，沒事，我在。”
頌頌握住她的手。骨節分明的暖意沿著掌心一路熨平她亂跳的脈搏。
到了檢查室門口，那團亂麻似的心跳奇跡般地歸位了。
“這兒，墨墨。進去吧。”
“嗯……謝謝您。”
“我在這兒等你。”
“頌頌，陪高山前輩去轉轉嘛，逛異能展覽館也行。”
“不必，我陪你等。”
“我一個人才更心慌，去吧。”
墨墨把仍在猶豫的頌頌往高山的方向輕輕一推。
“我家頌頌就拜托前輩。”
“包在我身上。”高山眨眨眼。
墨墨深鞠一躬，推門而入——
檢查室比她想象中寬敞。一臺臺復雜儀器閃著藍白光，中間擺著單人皮質沙發。兩位白大褂研究員早已停在入口。
桌上那位眼鏡男子拿起文件，聲音像初冬的風。
“王墨墨獵人，歡迎。”
墨墨怔住——這張冷峻的臉似曾相識，卻完全想不起在哪兒見過。視線落到他胸牌——【研究一組·組長·宗申】。
“請坐。開始檢測前，要摘掉帽子，方便嗎？”
“哦，好的。”
另一人貼上額頭電極，把金屬環扣在她手腕。屏幕跳出波峰與數字，像陌生的語言。
核對信息的聲音繼續：“墨墨，二十三歲，馴獸師E級，沒錯吧？”
“是……”
怪怪的。這套問題她也仿佛在哪兒聽過一次。
“主馴目標類型？”
“植物、昆蟲偏多，偶爾接小型獸類委托。”
“昆蟲多是批量化？”
“也不完全。”墨墨漸漸放松，表情柔軟下來，“昆蟲有首領意識，通常只需馴服頭領，其余自動跟隨。”
“若頭領之外還有不服個體？”
“那就逐個談。”她笑得像說一起拼桌的朋友，“用上一年春末泰安蝗災那次為例——單日馴服最多的一次就數那次了。”
研究員把果汁放到她手邊，態度好得讓她懷疑十年前的初檢是不是進了假機關。
“具體數字？”
“記不清嘍。”
“好的。”
后方敲鍵盤的研究員突然抽了口氣。宗申轉身：
“敏前輩，怎么？”
“查了一下當時報道……推測災區蝗蟲數量八萬只。”
空氣安靜三秒。
墨墨眨眨眼。那片把葡萄園啃得露出黑土的蟲海清晰躍出——八萬只？難怪視覺上擠成烏云。
宗申推了推鏡框，神情從冷靜滑向嚴肅。
“王同學，現在開始重新測定等級。檢測期間請保持安靜。”
“好。”
曲線在屏幕上躍升又下墜，最終定格。宗申瞇眼：“無等級？”
敏前輩瞪圓眼睛：“報……報錯？”
墨墨怯怯插話：“可能不是故障。我當初覺醒檢測時也使機器沒讀數。”
官方分級E～SS，每個覺醒者都在格子里。
例外只有傳聞中的那個人——翟北宴。機器測不出，因為他強到把量程撞報廢，只能私下標記“SS+”。
墨墨知道自己不可能是第二個“爆表”。如果真在SS以上，她自己不可能感覺不到。
宗申調取十年前的首檢檔案——
攻擊力趨零，輔助傾向不明顯，下限評定E。報告寫得滴水不漏，卻與“E級馴獸師一秒鐘收編八萬蝗蟲”這種離譜事實成悖論。
“您參與過攻略戰嗎？”
“E級不讓進組。”
“那用馴服目標攻擊過別的人或怪物嗎？”
“沒有。”
“至今為止，您共馴服多少目標？”
頌頌若接口：“不是‘多少’，宗組長，她從不‘收編’，也不‘役使’。”
墨墨點頭，像講童話：“我更像跟它們交朋友。真成了朋友，誰又舍得讓朋友去打架？”
那一刻，宗申的筆尖頓在紙上，鎖眉陷入深淵般的疑惑——
這不合規則，卻比他見過的任何力量都純粹。
墨墨捧起果汁，抿一口，笑得清淺。
“所以，我不想讓我的朋友們變成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