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墨下意識掃了車牌?!皇求ね酢さ员毖绯S玫奈迮_防彈SUV里的任何一輛。
她踮著腳尖往前蹭兩步,車窗無聲降下,駕駛位上那張過分英俊的臉映入眼簾。
“上車。”
驚雷一瞬劈在她耳膜里。墨墨幾乎跳上車,臉頰燙得仿佛握住方向盤的人是她。顏色未褪,翟北宴便側頭專注地看她,目光像冰泉里點了一簇火。
車里靜得能聽見指針滴答,掛鐘亦噤聲。墨墨指腹摳著塑料杯口,終于咬牙遞出去。
“您……喝嗎?”
“你手里是拿鐵,讓保鏢喝果味汽水?”
“您只喝未開封的瓶飲,圈子里都傳開了?!?/p>
深夜便利店的冰美式可以隨便加料——自從被私生飯送過一次加了安眠藥的咖啡以后,他再沒碰過任何開口容器。墨墨可以倒背他所有忌口。
“你怎么知道的?”
“啪一下撞進腦子,就記住了。”
“就這么喜歡我?”
“嗯?!?/p>
她已經承認粉籍,便懶得再打補丁。回答干脆利落,翟北宴反而沉默,眸色浮浮沉沉。
“安全帶?!?/p>
“啊,好——咦?怎么卡住了?”
金屬扣掰得噼啪作響。她正跟塑料片較勁,男人修長手指覆上來——指尖涼得像初雪,卻點起火。墨墨本能屏息,血管在耳鼓里鼓噪,皮膚發燙能煎蛋。
咔噠。替她扣好,翟北宴松手,若無其事地轉回方向盤,聲音卻還是低沉的。
“香水什么牌子?”
“我沒噴啊?!?/p>
“‘與生俱來的體香’那套臺詞?”
“真的沒有……”
她的頰燒得能滴血。翟北宴的視線黏在上面,像留戀日光曬透石子后干凈干燥的味道。昨夜只偷睡了一個小時,暴躁的神經在車廂里被那陣柔和的小風吹得慢慢放松;此刻那氣味取代了引擎,成為他頭腦唯一的白噪。
“算了,信你?!?/p>
不是敷衍,而是真的確信。人工香氛會干擾“印記”,墨墨連洗發都選無香型。她偷瞄他的臉色,生怕“汗味”兩字下一秒砸下來——那就太社死了。
她抿了抿唇,按下開窗鍵。玻璃剛落下一道縫,又猝然停住。
咔──電機倒卷,嚇得她一抖。
“開窗做什么?”翟北宴輕踩油門,“空調調低點就行?!?/p>
“我想透氣?!?/p>
“不行,浪費?!?/p>
……浪費什么?她腦子還沒轉完,車已匯入主干道。
二十分鐘的死寂。墨墨拽著包帶,把布料擰成麻花,終于把吸管咬得嘶啦作響——每一次吞咽都像現場直播。
“要不您再拿一瓶?”
“不必?!?/p>
鴕鳥般的“噢”在嗓子眼里縮成一個團,她整個人肉眼可見地縮小一圈。余光里看見男人勾了唇角,分明是被她炸毛的背影逗樂。
側臉的弧度柔得像沒有筆鋒的水墨。圓潤的山根,厚薄正好含著三分笑意的唇,整張臉找不到攻擊力,只剩軟綿綿任人拿捏的鮮嫩。翟北宴舌尖輕掃上顎——
直流劈進腦子里的畫面讓他罵出聲:“該死?!?/p>
猝不及防的低音炮嚇得墨墨瞳孔地震,睫毛撲棱成兩把小扇。男人淡淡補刀:“前車突然變道?!?/p>
前車和他們的距離分明還能再塞三輛卡車。墨墨縮成球,偷看導航——目的地只剩二十分鐘。
咽下一口唾沫:“今天見的……是哪位前輩?”
“奧多亞。”
“神之手的奧多亞?S級煉金師?”
墨墨險些原地蹦起來,衣衫摩擦嘩啦啦。榮譽稱號一口氣背出來:能點石成金、獨占《黃金化》技能的禁忌煉金師。國內玩家誰沒供奉過他的神像?
“您也粉他?”
“談不上。”
“見過本人?熟嗎?”
“見過。不喜歡。”
……空氣凝固。既然是“不喜歡”的局,為什么還要帶她過來?
“您是因為我,才去求一個自己討厭的人?”
車隊貼著高架疾馳,輪胎聲如低吼,翟北宴壓著嗓音反問:“若真是的,你打算如何?”
“那就不用介紹了,真的。我賣曼德拉根還可以找別的煉金師,或者干脆甩道具店?!?/p>
“可你不是最想見他?”
“想見他的人多得排著隊,但我不想您勉強自己?!彼D了頓,眼神澄澈得像碎冰后的湖水,“在我心里,第一順位永遠是翟北宴。”
男人握方向盤的指骨突兀泛白,良久,唇畔劃開一道極輕的弧度。
“原來我在首位之列。”
指尖在皮質套上敲出輕快節拍,他忽而慵懶開口:“能給我一口那個嗎?”——眼神瞄向紅色汽水。
墨墨慌忙擰開遞到手邊,姿態堪比捧旨小太監。
翟北宴含著笑接過,瓶口貼唇,喉結滾出冷硬的線條,再抬眼,碎成細雪的光撒在她頭頂。
“好喝?!?/p>
一句夸獎讓她結結巴巴:“您慢、慢喝——”
第二口下咽時,他居然低低哼起不知名的調子,嗓音壓成氣音,像夜行貓擦過屋頂瓦片。墨墨屏息,生怕這一切是場一觸即碎的幻境——活著真好。
旋律斷了,靜默重新落座,卻不再僵硬,空氣里浮起一顆棉花糖般的糖衣,誰也沒伸手去戳破。
導航悅耳女聲打破空間:“您已到達目的地?!?/p>
——一座氣吞山河的恢弘韓屋。雕欄飛檐倒映在湖面,赤松拱衛,一線碧草如茵,連轉角的一塊頭都打磨得像翠玉棋子。
翟北宴停好車,繞過車頭為她開門。她還在震撼里眼冒金星,腿上已經撲上來十幾條毛茸茸的尾巴。
“乖,來——”
墨墨瞬間被包圍。臘腸、柯基、邊牧、獨眼哈士奇,瘸腿柴犬……大小毛色全都一張笑臉,尾巴甩成風扇。
“阿姨好!”
“陪我摸尾巴嘛!”
“好香!比狗糧香!”
她蹲下來,掌心挨個拂過脊背,耳朵貼在掌心軟成面團:“各位寶子好呀,歡迎歡迎——咦,你尾巴真長,可以拿來當跳繩了,謝謝讓我摸?!?/p>
翟北宴袖手半步外,眉尾壓低,氣壓在云后醞釀“剝皮拆骨”的級風暴。狗?腥?不過他向來厭惡——殺氣剛落成一點寒星,狗群倏地一齊豎起耳朵,齊刷刷望向院落深處。
“稀奇。”慵懶沙啞的聲音慢悠悠飄來,“我家這群祖宗今天格外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