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季思妍和季洛寒的眼珠子幾乎要從眼眶里彈了出來。奧多亞的聲音如絲綢般滑過,繼續說道。
“你知道我等王默默小姐的電話,等了多久嗎?”
即便不去看,墨墨也能清晰地感受到背后那兩道幾乎要將她射穿的,充滿驚駭與疑問的視線。她尷尬地扯了扯嘴角。
“那……您為什么不先打給我呢……”
“我可沒有王默默小姐的號碼呀。”
“為什么?”
“這個嘛……”
奧多亞的話語微微一頓,隨即,她那雙藏在墨鏡后的眼睛彎成了迷人的月牙,笑意從唇角蕩漾開來。
“我已經搬進第八公館了,以后就住在那兒。”
“那貓咪們呢?”
“當然是一起搬過來了。記得來看它們哦。”
“好的,我會的。”
聽到這句承諾,奧多亞的眼神瞬間亮了起來,仿佛一只終于等到了小魚干的貓,閃爍著不容錯辨的精光。
“說定了?什么時候來?今天怎么樣?”
“呃,今天恐怕不太行,下班會很晚。”
“那明天呢?”
“明天也……”
“加班那么多嗎?那就定個日子,然后打電話給我。我得把你的號碼存起來。”
“……好的。”
從墨墨那里成功榨取了承諾,奧多亞這才心滿意足地完成了登記手續。她將牽引繩遞給一旁早已石化的季洛寒,優雅地重新戴上墨鏡,身姿搖曳,如同T臺上的超模般揚長而去。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凝重到幾乎可以滴出水來的沉默。
那兩道刺人的視線,仿佛無形的探針,一遍遍扎在墨墨的臉上,無聲地拷問著她和奧多亞之間那不可告人的關系。就在墨墨再也無法忍受,準備開口解釋的瞬間——
“哇哦,默默小姐,你真的在這里工作啊?”
門被推開,高山那爽朗的身影闖了進來,他身邊還跟著一個沉默如山的身影——左天佑。
高山懷里抱著一條油光水滑、身形矯健的杜賓犬,而左天佑的臂彎里,則蜷著一只雪白無瑕的博美犬。
那團“人形棉花糖”似乎還散發著甜甜的香氣,邁著小碎步就沖了過來。
“我一聽說默默小姐在這里上班的傳聞,就特地找過來了。我做得不錯吧?”
“嗯,是……”
到底是誰把這種消息傳出去的?
再說,我們倆的關系,什么時候好到需要你聽個傳聞就特意跑來一趟的程度了?
墨墨瞥了一眼身旁的季思妍,發現她已經連驚訝的表情都做不出來了,眼神空洞,一副靈魂出竅的模樣。
這也難怪。接二連三登門的客人,全都是世界聞名的S級覺醒者,任何一個正常人的神經都經不起這種輪番轟炸。
明明不是我的錯,為什么我心里會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絲愧疚呢?墨墨無奈地嘆了口氣,代替已經徹底宕機的季思妍,將平板電腦遞了過去。
“請填寫一下您愛寵的信息。”
“只要把畫了圈的地方填上就行了,對吧?”
“是的。左天佑先生,也麻煩您登記一下。”
左天佑沉默地走上前,接過另一臺平板,開始走流程。
一直埋在他懷里的那只雪白博美微微抬起了頭。粉嫩的舌尖輕輕一舔鼻頭,那張小巧玲瓏的臉蛋,簡直可愛得犯規。
它看起來年紀不小了,毛色雖然潔白,卻透著一種歲月沉淀下來的柔和感。
墨墨帶著一股與生俱來的親和力,朝它伸出了手。
“你好可愛啊……”
【誰準你隨便亂摸的?】
“啊,抱歉。”
【誰讓你把手拿開的?】
這小家伙,性格還有點傲嬌。墨墨強忍住笑意,柔聲問道。
“那,我可以摸摸你嗎?”
【只準摸頭頂。其他地方,不行。】
“謝謝你。”
看來它的主人平時一定很寵愛它,頭頂的毛發都被撫摸得順滑光亮。
墨墨的手指輕輕地、緩緩地在它頭頂上打著圈。作為獎賞,那只博美伸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指尖。
好癢。墨墨忍不住低笑出聲,左天佑低沉的嗓音在她頭頂響起。
“您能聽懂它的話?”
“與其說是聽懂……不,是的,沒錯。”
“那您能告訴我,它現在在說什么嗎?”
【真搞不懂,我爸為什么老喜歡把臉埋在我肚子上蹭來蹭去。煩死了。】
“啊,嗯……它說,它很喜歡爸爸。”
【喂!我什么時候說過了!】
“它……叫我,爸爸嗎?”
“是啊。”
一瞬間,左天佑那雙古井無波的眸子里,漾起了一圈圈清晰的情感波紋。
這個身高超過兩米,傳聞中能徒手撕裂魔物的男人,此刻僅僅因為自己的愛犬將他視作父親,便流露出發自內心的感動。這幅畫面,意外地觸動人心。
‘傳聞里,不是說他冷酷無情,殺伐果斷嗎……’
看來也不是那么可怕的人嘛。
墨墨單方面地對左天佑建立起了一絲親近感,嘴角噙著一抹溫柔的笑意。
“這孩子名字叫,嗯……”
墨墨飛快地掃了一眼左天佑填寫的申請表。姓名:公主,年齡:14歲。果然是只高齡犬了。
“可以把公主交給我嗎?”
“它的后腿比較弱,去年做過髕骨手術。”
“好的,我會特別留意的。”
“過去每次因任務外出時,總是放心不下它。現在,總算能安心了。拜托您了。”
“請別擔心。高山先生,您填好了嗎?”
“稍等一下……啊,好了!”
“我來確認一下。”
“默默小姐,我們家江兒就拜托你了。這孩子性子有點野。”
“我會好好照顧它的,好讓高山先生您能安心工作。”
公主和江兒被送進了專屬的活動室。
直到那兩扇門徹底合上,再也看不見愛寵們的身影,高山和左天佑才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目光。
即便是那些受萬人景仰、守護著這個世界的S級覺醒者,在這一刻,也和所有普通的寵物主人一樣,只是個將心愛的孩子托付出去,心中充滿忐忑與不安的家長罷了。
高山和左天佑離開后,又有兩位顧客來訪。等到店里終于清閑下來,季思妍的“審訊”便正式開始了。
“默默姐,你到底是什么人啊?難道是什么隱姓埋名的超級大佬之類的?”
“怎么可能呢。那些人……說起來可能有點奇怪,就真的只是機緣巧合下認識的而已。”
“S級獵人是什么爛大街的存在嗎?還能讓你‘機緣巧合’就認識?而且還不是普通的S級,全都是特勤小隊的!你是不是活在什么異世界啊?”
“真的沒什么大不了的……”
“我就是想知道那個‘沒什么大不了’的到底是什么啊,我都快要瘋了!快點告訴我吧!”
墨墨只好將事情原原本本地說了出來,當然,獨獨隱去了關于翟北宴的部分。
她總不能說,那位螭王大人為了找到她,不惜動用別人的設備,一路追蹤到了副本里。
“默默姐,你的人生……過得還真是波瀾壯闊啊。”
季思妍聽完,發出了由衷的感嘆。
的確,最近一連串不可思議的事件接踵而至,而這些事件又陰差陽錯地成了她進入異能廳工作的契機。
這在以前,是她連做夢都不敢想象的事情。
對別人來說或許不算什么,但對墨墨而言,走到今天這一步,她已經耗盡了積攢多年的勇氣。
甚至需要靠處方藥來對抗那無孔不入的焦慮。
然而,一周過去了,她所擔憂的事情并未發生。
并沒有出現無法忍受的恐慌,或是突如其來的窒息感。
當然,這其中有抗焦慮藥物的效果,但更重要的原因是,除了崔滿德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認出她來。
十二年前的那起事件,早已被人們從記憶的深海中打撈出來,又被時間的浪潮沖刷得一干二凈。過去的一周,是讓她親身體會并接受這個事實的一周。
于是,這個世界似乎不再像從前那般面目可憎了。雖然在人多的地方,心底還是會猛地一緊,但至少,不會再恐懼到寸步難行。
這,應該就是希望吧。一種堅定的信念,相信自己即便如蝸牛般遲緩,也終究能一點一點地向前,變得更好。
能在這里工作,真的太好了。現在,如果能每天偷偷看一眼翟北宴上下班的身影,那人生就再無遺憾了。
“不過,來這里的客人比想象中要少呢。”
“因為宣傳工作幾乎就沒做。”
“為什么?”
“你覺得呢?”
“唉……”
宣傳策略本該由團隊來制定,可他們的那位吳昌碩組長,又怎么可能主動攬活。
季思妍無奈地搖了搖頭。
“時間雖然早了點,但我們先去吃午飯吧?”
“你們倆先去吧,我得出去一趟。”
“有什么事嗎?”
“不是說好了嗎?關于夜班兩人一組的問題,我得去反映一下。”
“嗯?你不是已經放棄了嗎?”
墨墨沒有直接回答,只是回以一個微笑,然后拿著打印好的文件站起身。季思妍見狀,急忙一把拉住了她。
“默默姐!別這樣!要是被那種人盯上,以后有你受的!”
“不是早就已經被盯上了嗎?”
“可有時候還是忍一時風平浪靜比較好吧。”
“我也想為大家出點力啊。”
“你說什么呢?現在所有活兒幾乎都是你一個人在干……不過,你要去哪兒?我一邊勸你一邊說這個有點奇怪,但組長他現在應該在二樓。”
“我要找的,不是組長。”
“那你要找誰……”
“我去去就回。”
墨墨朝她露出一個安撫的笑容,轉身走出了寵物中心。
登上通勤電車前,墨墨又吞下了一顆抗焦慮藥。
勇氣雖然比從前多了些,但那份深植于骨髓的不安感,并未被徹底根除。
時近正午,電車里人滿為患。
墨墨擠進人潮,抓住了一根吊環扶手。
幸好提前吃了藥。
感官雖然有些遲鈍,但心跳平穩,呼吸也一如往常。與過去每次乘坐高峰時段的公共交通,都只能瑟瑟發抖的自己相比,現在簡直是天壤之別。
只是今天或許是吃了兩顆的緣故,身體有些發沉,還有點昏昏欲睡。
墨墨點開了名為“宴遇”的粉絲論壇。一看到那些關于翟北宴的惡評,她的睡意瞬間煙消云散。
她聚精會神地逐條進行反駁,不知不覺間,電車已在異能廳總部門前停穩。
或許是午餐時間,總部的來往人流比平時更多。
墨墨深深低下頭,快步走進電梯。在12樓停下后,映入眼簾的是一排整齊的秘書坐席。
“您好,請問有什么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