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意悅剛跨進鋪子門檻，就被守在院里的姜若蘭撲了個滿懷。

“你可算回來了！”姜若蘭上下打量她一番，見沒少塊頭發，才松了口氣，“那癩蛤蟆沒對你做什么吧？”

賈玟星正蹲在墻頭壘最后一塊磚，聞言探出頭：“我就說許家那小子沒安好心，果然是沖你來的。”

江意悅把食盒往柜臺上一放，脫了沾著塵土的外衫，拿起桌上的涼茶灌了半杯，才把許府里的事原原本本說了一遍，說到罵許誠懇像癩蛤蟆時，自己先笑出了聲。

“罵得好！”姜若蘭“啪”地一拍賬本，眼睛亮得像星星，“我就說剛才做奶茶時得多放珍珠，顆顆飽滿，他一喝保準卡嗓子眼，最好把他淹死在奶茶里！”她越說越起勁，仿佛已經看見許誠懇狼狽的模樣，“死癩蛤蟆還想泡妞？也不瞧瞧自己那德性，做夢！”

賈玟星從墻頭跳下來，拍了拍手上的灰，接話道：“他爹就算病得爬不起來，也掂量掂量自己幾斤幾兩。意悅你身后可不是沒人，且不說你那身本事，就說孟將軍在這兒——”

他沖孟韻揚了揚下巴，后者正站在廊下擦刀，聞言抬眼看向江意悅，目光里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關切。

“——真要動歪心思，孟將軍一聲令下，千軍萬馬直接踏平許府，看他還敢不敢蹦跶！”賈玟星說得豪氣干云，仿佛已經看見許府被踏平的景象。

江意悅被兩人逗得直樂，擺手道：“沒那么嚴重，不過是只跳梁小丑罷了。他要是識相，以后就不會再來煩我；要是不識相……”她指尖在腰間的銀針上輕輕一觸，眼底閃過一絲冷意，“我有的是辦法讓他消停。”

孟韻擦刀的動作頓了頓，開口道：“許家在朝中根基不淺，明著來容易打草驚蛇。若他再派人來，我讓暗衛盯著便是。”

“還是孟將軍想得周到。”賈玟星沖他擠了擠眼，“不過話說回來，意悅你剛才那番罵，可比我修墻解氣多了，下次罵的時候叫上我，我給你助威！”

姜若蘭已經摸出算盤，“噼里啪啦”打了起來：“不行，得把今天送奶茶的賬記上，算他欠我們的，以后加倍討回來！”

江意悅看著眼前熱鬧的景象，心里那點因許誠懇而起的陰霾瞬間散了個干凈。她拿起桌上的奶茶，遞了一杯給孟韻，又給姜若蘭和賈玟星各塞了一杯：“喝奶茶喝奶茶，別讓那癩蛤蟆壞了咱們的好心情。”

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混著奶茶的甜香，鋪子里又恢復了往日的暖意。至于許誠懇那點齷齪心思，在這煙火氣里，竟顯得如此不值一提。

第二天鋪子剛開門，日頭還沒爬過對面的屋檐，就見許誠懇一身錦袍立在門口，臉上掛著春風和煦的笑，仿佛昨天被罵的不是他。

姜若蘭正拿著木盤子往柜臺上擺新做的糕點，抬頭瞧見他，當即“嘖”了一聲，手里的盤子“咔嚓”被捏成了兩半，糕點滾了一地。“哪來的晦氣東西，大清早的就上門礙眼。”

孟韻剛從后院劈柴回來，肩上還搭著汗巾，見許誠懇站在門口，臉上的溫和瞬間褪去，眉頭擰成了川字，眼神冷得像淬了冰，一言不發地立在柜臺旁，無形的壓迫感讓空氣都凝了幾分。

江意悅正在賬臺后核對清單，筆尖在紙上頓了頓，抬眼時臉上已沒了昨日的火氣，只余下淡淡的疏離。她站起身，抱臂看著門口的人，語氣聽不出情緒：“什么風，把許大人給吹來了？”

許誠懇像是沒看見姜若蘭的嫌棄和孟韻的冷臉，依舊笑著拱手：“聽聞江老板的奶茶名聲遠播，特意來捧場，難道江老板不歡迎？”

“談不上歡迎，也談不上不歡迎。”江意悅側身往樓梯口偏了偏下巴，“有話樓上說吧，別擋著我做生意。”

許誠懇眼底閃過一絲得逞的笑意，抬腳跟著她上了樓。

二樓包廂的門剛合上，孟韻就不動聲色地站到了門外，背脊挺得筆直，像一尊門神。

賈玟星剛補好最后一塊窗欞，湊過來撞了撞他的胳膊，擠眉弄眼道：“人家都讓你放心了，還杵在這兒干嘛？難不成……”他拖長了調子，意有所指地瞟了眼包廂門，“你對我們江老板有意思？”

孟韻沒說話，只是目光沉沉地盯著門板，耳尖卻悄悄泛起一點紅。廊下的風卷起他肩上的汗巾，獵獵作響，他卻像沒察覺似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指節泛白。

包廂里，江意悅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樓下熙攘的街景，開門見山：“許大人有話不妨直說，我這兒忙著呢。”

許誠懇在她對面坐下，端起桌上的涼茶卻沒喝，只盯著她的側臉：“昨日是我唐突了，江姑娘別往心里去。我今日來，是想跟你討個方子。”

江意悅轉頭看他，眼神里滿是嘲諷：“許大人缺什么沒有，還需要跟我討方子？”

“自然是江姑娘獨有的方子。”許誠懇笑了笑，“比如……能讓奶茶生意這么紅火的方子。”

江意悅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嗤”地笑出了聲，眼神里的嘲諷更濃了：“討方子？我看你是想討我歡心吧？”

她往前傾了傾身，一字一句道：“我昨天就說過，你長這模樣，活像個癩蛤蟆，就算全天下的男人都死絕了，我也不會多看你一眼。我就是看上門口那個劈柴的，也輪不到你。誰給你的臉，讓你覺得自己還有機會？”

許誠懇臉上的笑容終于掛不住了，臉色沉了沉：“我哪里差了？論長相，我難道比不上孟韻？論家世，許家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你到底哪里看不上我？”

他頓了頓，像是想到了什么，語氣忽然變得尖銳：“是因為當年我爹將江家滿門抄斬，所以你就恨透了許家所有人，連帶著我也一并恨上了，對不對？”

“對。”江意悅回答得干脆利落，眼底翻涌著壓抑多年的恨意，“我恨你們許家每一個人，恨到恨不得讓你們也嘗嘗滿門抄斬的滋味！當年你們怎么對我江家的，我一筆一筆記著呢！”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茶杯里的水濺出幾滴：“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想把我娶回去干嘛，無非是想利用我手里的藥方，想拿捏住我這個‘漏網之魚’，好向皇上邀功，鞏固你許家的地位！我告訴你，不可能！”

“我跟你之間，只有血海深仇，沒有半分情分！”江意悅指著門口，聲音冷得像冰，“你可以走了，免得我看了心煩，臟了我的地方！”

許誠懇被她眼里的恨意驚得后退半步，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她眼底那股同歸于盡的狠勁堵了回去。

最終，他只能咬著牙，狠狠地瞪了江意悅一眼，轉身摔門而去。

包廂門“砰”地一聲撞上，震得窗欞都晃了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