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泉州城的陽光透過薄霧灑在青石板路上，四人決定先放下煩心事，在城里逛一逛松快松快。

“聽說泉州的綢緞莊最近進了新料子，做的衣裳都是時下最時興的樣式，去看看？”姜若蘭拉著江意悅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江意悅笑著點頭：“也好，換身輕便的衣裳，省得總穿著趕路的舊衣?！?/p>

兩個姑娘興沖沖地鉆進街角一家掛著“錦繡閣”牌匾的服裝店，留下孟韻和賈玟星兩個大男人在店外的長凳上坐著等。賈玟星百無聊賴地數著路過的行人，孟韻則望著店鋪門簾，手指無意識地敲擊著膝蓋。

沒過多久，門簾被輕輕掀開，姜若蘭率先走出來，一身湖藍色的襦裙襯得她身姿更顯窈窕，裙擺上繡著細碎的海浪紋，帶著濃濃的泉州風情。“怎么樣？好看吧？”她轉了個圈，裙擺揚起好看的弧度。

賈玟星立刻捧場：“好看好看！比你之前那身灰撲撲的強多了！”

話音剛落，江意悅也走了出來。她換了件月白色的長衫，領口和袖口繡著淡淡的玉蘭花，腰間系著一條同色系的腰帶，勾勒出纖細的腰身。褪去了往日的凌厲，多了幾分溫潤清雅，走在晨光里，仿佛周身都鍍著一層柔光。

孟韻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瞬間頓住了。指尖的動作停了，連呼吸都慢了半拍，眼里像是落滿了細碎的星光，全然忘了移開視線。直到賈玟星用胳膊肘碰了他一下，他才猛地回過神，耳尖悄悄泛起一絲紅，慌忙低下頭端起桌上的涼茶抿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江意悅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抬手理了理鬢發(fā)，輕聲道：“走吧，再去前面看看。”

孟韻“嗯”了一聲，站起身跟在她身后，目光卻忍不住一次次落在她的背影上，心里暗道：原來她穿這樣的衣裳，竟這般好看。

四人順著熱鬧的街道往前走，兩旁叫賣聲此起彼伏，糖畫攤的甜香、茶館的茶香混著海風的咸味，讓人暫時忘了那些煩心事。

走到街角，一個套圈攤位前圍了不少人，攤主正吆喝著招攬生意，攤位上擺著小泥人、玉佩、瓷瓶等物件，最顯眼的是角落里一個雕花玉鐲，在陽光下泛著溫潤的光。

姜若蘭眼睛一亮，拉了拉江意悅的胳膊：“悅兒，你看那個玉鐲，是不是很配你剛買的衣裳？去套一個唄！”

江意悅瞥了眼玉鐲的位置，搖了搖頭：“算了吧，以前在寧州套過好幾次，一次都沒中過，手笨得很。咱們去看看別的?！?/p>

“可那玉鐲真的好看啊，”姜若蘭不死心，又瞟了兩眼，“你看那花紋多精致，錯過就沒了?！?/p>

江意悅被她說得也動了心，小聲嘀咕：“確實……挺好看的。”

“想要就試試?！泵享嵅恢螘r走到攤位前，轉頭對老板道，“老板，來十個圈?！?/p>

“哎！好嘞！”老板麻利地遞過竹圈。

賈玟星見狀也湊過來：“我也來十個！誰怕誰啊，看我給你們露一手！”

江意悅和姜若蘭站在一旁，看著兩個大男人較上了勁。孟韻手穩(wěn)，每次扔圈都瞄準一個物件，雖不算百發(fā)百中，卻也套中了不少小玩意；賈玟星則憑著一股巧勁，時不時能套中些刁鉆位置的東西，嘴里還不停念叨著“看我的”。

“你那姿勢不對，得往下蹲點！”賈玟星見孟韻沒套中玉鐲，忍不住指點起來。

孟韻沒理他，調整了下角度，手腕輕揚，竹圈在空中劃了個弧線，穩(wěn)穩(wěn)落在玉鐲上。

“中了！”姜若蘭高興地拍手。

江意悅也忍不住彎了彎嘴角，看向孟韻的眼神柔和了些。

兩人你來我往，像是較上了勁，不知不覺竟買了幾十圈。半個時辰后，攤位上的東西幾乎被搬空了，小泥人、瓷瓶堆了一地，連攤主都看傻了眼，笑著說：“兩位客官好身手，我這小攤子都快被你們包圓了！”

賈玟星擦了擦汗，得意地揚了揚手里的玉鐲：“看見沒？最后還是我拿到了！”說著把玉鐲塞到江意悅手里，“喏，給你，算我贏的。”

孟韻默默把懷里的幾個小泥人遞給姜若蘭，那是她剛才多看了兩眼的樣式。

江意悅握著溫潤的玉鐲，指尖傳來微涼的觸感，抬頭時正好對上孟韻的目光，他眼里帶著淺淺的笑意，不像平時那般嚴肅。她心里一動，低聲道了句：“謝謝?！?/p>

孟韻喉結動了動，剛想說什么，就被賈玟星的大嗓門打斷：“走了走了！前面有賣炸海魚的，聞著老香了，我請客！”

炸海魚外酥里嫩，配著酸甜的蘸料格外爽口。飯后走在晚風習習的街上，江意悅把玩著手里的玉鐲，忽然遞給姜若蘭：“這個給你吧，我平時舞刀弄劍的，戴這個不方便。”

姜若蘭連忙擺手：“那可不行，這是人家特意給你套的，我可不要。”推讓了半天，江意悅終究還是把玉鐲收了起來。

入夜后，泉州的夜市更熱鬧了，街頭搭著戲臺，正演著當地的木偶戲。四人找了個茶攤坐下看戲，鑼鼓聲、喝彩聲交織在一起，格外有煙火氣。

看到一半，孟韻忽然碰了碰江意悅的胳膊，低聲道：“跟我來一下?！?/p>

江意悅愣了愣，還是跟著他起身，穿過人群來到街角一家首飾鋪。鋪子還沒打烊，柜臺里的珠寶在燈光下閃著光。

“你干嘛？”江意悅不解地問。

孟韻沒回答，徑直走到柜臺前，對掌柜道：“老板，把你們最好的玉鐲拿出來?！?/p>

掌柜眼睛一亮，連忙從柜臺里取出一個錦盒，打開后里面躺著一只羊脂白玉鐲，玉質細膩通透，連一絲雜色都沒有：“客官好眼光，這可是本店鎮(zhèn)店之寶，和田暖玉做的，戴在手上冬暖夏涼?！?/p>

孟韻拿起玉鐲，轉頭看向江意悅。掌柜見狀笑道：“這位客官是給夫人挑的吧？這玉鐲配您夫人的氣質再好不過，戴上保管被人羨慕！”

“我們不是夫妻?！苯鈵偰樢粺?，連忙解釋。

孟韻卻像是沒聽見，付了金子把玉鐲放進錦盒，對掌柜道了聲謝，便拉著江意悅往外走。

出了鋪子，江意悅甩開他的手，氣道：“我們倆什么時候成夫妻了？你忘了？當初為了應付才假婚，早就和離了！你能不能有點分寸？”

孟韻轉過身，看著她泛紅的臉頰，嘴角勾起一抹淺笑：“我可從沒承認過和離?！?/p>

江意悅被堵得說不出話，憋了半天只吐出一個字：“我……”

“別我我你的了?！泵享嵃彦\盒塞進她手里，語氣柔和下來，“送你的禮物，就當……謝你今天陪我逛了一天?！泵享嵽D身要走，身后卻傳來細微的響動。他頓住腳步回頭，正看見江意悅打開錦盒，將那只羊脂白玉鐲輕輕套在了手腕上。月白色的衣袖滑落，露出皓腕上的玉鐲，溫潤的光澤襯得她肌膚勝雪，竟比剛才套圈得來的那只更顯般配。

不等他說話，遠處忽然“咻”地一聲，一道火光沖上夜空，炸開漫天絢爛的煙花。緊接著，更多煙花接連綻放，紅的、綠的、金的，照亮了半邊天，也照亮了街頭攢動的人影。

江意悅眼睛一亮，忽然拉起孟韻的手往前小跑：“快！去那邊看，視野好！”

她跑在前面，手腕上的玉鐲隨著動作輕輕晃動，發(fā)梢被夜風吹得微微揚起。跑到一處開闊的石階前，她猛地回頭，臉上帶著被煙花映亮的笑容，眼里像是落滿了碎星：“你看！好漂亮??！”

孟韻望著她的笑容，心頭像是被什么東西填滿了，剛才還帶著幾分調侃的笑意，此刻變得格外柔和。他跟著笑起來，腳步不自覺地跟上，目光始終落在她臉上。

江意悅仰頭望著漫天煙花，嘴角的笑意就沒停過，偶爾轉頭和孟韻說上兩句，眼里的光彩比煙花還要亮。而孟韻自始至終都沒怎么看煙花，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看她被煙花照亮的側臉，看她笑起來時眼角的弧度，看她手腕上那只隨動作輕晃的玉鐲，仿佛眼前的人，就是他眼里最美的風景。

煙花漸漸稀疏，最后一縷火光消散在夜空中，江意悅才收回目光，正好對上孟韻的視線。四目相對的瞬間，她臉上的笑容淡了些，臉頰悄悄泛起紅，卻沒像往常那樣躲開。

孟韻的目光依舊溫柔，輕聲道：“好看嗎？”

江意悅愣了愣，才反應過來他問的是煙花，連忙點頭：“嗯，好看?！?/p>

他卻笑了笑，沒再說話，只是抬手替她拂去落在發(fā)間的一片煙花碎屑，指尖不經意觸碰到她的耳廓，引來她微微一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