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宴的喧囂散去，夜色里的靈都集市反倒熱鬧起來。燈籠如繁星般掛滿街道兩側，映得青石板路泛著暖黃的光，叫賣聲、歡笑聲混著食物的香氣撲面而來，比皇城多了幾分煙火氣。

孟韻和江意悅已換回常服，簡單的素色衣衫反倒襯得兩人身姿愈發挺拔清雅。剛走進集市，姜若蘭就一把拽住江意悅往旁邊的花燈攤后躲，壓低聲音追問：“你們倆到底怎么回事？宮宴上又是拉手又是眼神拉絲的，老實交代，是不是有情況？”

江意悅被她問得耳根發燙，拍開她的手：“什么眼神拉絲，就朋友之間關心一下不行嗎？”

“少來這套！”姜若蘭挑眉，語氣篤定，“朋友？朋友能讓那冰塊臉笑成那樣？我問你，是不是真喜歡上他了？”

江意悅望著不遠處正被孟希拉著看糖畫的孟韻，他側臉在燈火下顯得柔和了許多，聽見孟希的笑聲時，嘴角還會不自覺地彎一下。她忍不住彎起唇角，沒直接回答，只輕輕推了姜若蘭一把：“走了，看稀奇去。”

姜若蘭一看她這模樣，就知道答案藏在那笑容里，笑著搖搖頭，也不再追問。

“江姐姐快看這個！”孟希舉著一串流光溢彩的琉璃珠跑過來，眼睛亮晶晶的，“靈都集市有好多你們想不到的小玩意兒呢！凡間的物件雖好，但我們這兒的可帶點靈力，好玩多了。”

她指著不遠處一個搭著彩棚的攤位：“喏，那個射擊游戲，只要射中靶心，就能領想要的獎品，好多人都在玩呢！”

三人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攤位前擺著幾排木靶，攤主正吆喝著招攬客人。賈玟星看了一眼就扯了扯嘴角，露出個了然的假笑——這不就是凡間集市里常見的套圈、打靶套路，換了個花樣賺吆喝嘛。

江意悅也忍不住莞爾，輕聲道：“看著是挺熱鬧的。”她瞥了眼身旁的孟韻，他正看著那攤位，眉頭微蹙，像是在研究靶心的位置，便故意揚聲問，“孟韻，要不要試試？”

孟韻轉頭看她，見她眼里帶著促狹的笑意，

難得沒拒絕，只淡淡道：“你想玩？”

“試試嘛。”江意悅拉了他一把，“輸了也不丟人。”

幾人玩了會兒射擊，又跟著孟希往前逛。前面一片攤位掛滿了各式花燈，兔子燈、蓮花燈、走馬燈……點亮時流光婉轉，看得人眼花繚亂。孟希拉著姜若蘭和賈玟星去挑燈，江意悅笑著在原地等他們，指尖無意識地拂過一盞繪著鹿紋的燈籠。

忽然，一股濃烈的酒氣撲面而來。一個滿臉通紅的醉漢搖搖晃晃地撞過來，眼神黏在江意悅身上，嘴里嘟囔著污言穢語，伸手就要去拽她的手腕。

江意悅眉頭一皺，側身避開的同時，指尖凝起一絲靈力，不輕不重地拍在醉漢手臂上。醉漢吃痛，“哎喲”一聲摔在地上，罵罵咧咧地爬起來，卻被她冷冽的眼神嚇得打了個哆嗦，最終還是踉蹌著跑了。

她剛松了口氣，身后卻驟然襲來一陣刺骨的寒意。眼角余光瞥見一道暗紫色的影子帶著滋滋電流撲來，速度快得讓人反應不及！

“悅兒！”

一聲急促的呼喊響起，孟韻幾乎是憑著本能轉身狂奔。他眼睜睜看著那魔物的利爪劃過江意悅后背，電流瞬間竄遍她全身，她悶哼一聲踉蹌著前傾，后背的衣衫瞬間被血濡濕。

孟韻一把將她抱在懷里，入手一片滾燙，她身上的電流甚至竄到了他身上，可他卻像毫無所覺，只死死盯著她蒼白的臉。那電流帶著蝕骨的痛感，江意悅咬著唇，額頭滲出細密的冷汗，卻還是勉強對他扯出個虛弱的笑。

“你怎么樣？”孟韻的聲音嘶啞得不像他自己，眼底翻涌著滔天的怒火，那怒火幾乎要將他整個人焚毀。

孟希慌忙跑過來，臉上滿是驚慌：“江姐姐她……”

“滾開！”孟韻猛地抬眼，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都是因為你！要來什么破集市，不來這里她根本不會受傷！你們母女倆，沒有一個是好心的！”

他的聲音里帶著從未有過的戾氣，孟希被他吼得愣住，眼圈瞬間紅了，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她是我的底線。”孟韻低頭看著懷里氣息漸弱的江意悅，聲音冷得像冰，“要是她有半點差池，我絕不會放過你們，絕不會放過這整個靈界！”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小心翼翼地將江意悅打橫抱起，轉身就往皇城的方向狂奔。夜風掀起他的衣擺，他的背影在燈火下顯得格外決絕，懷里的江意悅輕輕動了動，虛弱地靠在他胸口，能清晰地聽見他急促而沉重的心跳，那心跳里藏著的焦灼與恐懼，比身上的傷痛更讓她心頭一顫。

孟韻抱著江意悅一路疾奔，風在耳邊呼嘯，他卻只恨自己跑得不夠快。踏入宮殿大門時，他腳步踉蹌了一下，懷里的人輕哼一聲，更是讓他心頭發緊。

“叫醫師！現在就去！”他一腳踹開寢殿的門，將江意悅小心放在床榻上，轉身對著門外的侍女嘶吼，聲音因極致的焦慮而發顫。

侍女們被他眼底的猩紅嚇得臉色發白，連滾帶爬地應著“是”，轉身就往太醫院的方向狂奔。

殿內瞬間安靜下來，只剩下江意悅微弱的呼吸聲。孟韻坐在床邊，顫抖著伸出手，輕輕拂開她汗濕的碎發，指尖觸到她冰涼的臉頰時，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

他握住她的手，那只手原本溫暖柔軟，此刻卻冷得像冰。“放心，你不會有事的。”他的聲音低沉沙啞，帶著從未有過的脆弱，“你要是出事了，這里所有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你現在是我的唯一了，意悅。”他低頭，額頭抵著她的手背，聲音里帶著懇求，“以前是我不好，總端著架子，總嘴硬。你要是討厭我這樣依賴你，等你醒來，怎么罵我、怎么怪我都好，我都受著。”

“可我求你，求你別有事……”說到最后，他的聲音哽咽了，一滴滾燙的淚從眼角滑落，砸在江意悅的手背上，像一顆燒紅的石子，燙得她指尖輕輕動了動。

孟韻猛地抬頭，眼里閃過一絲希冀，他死死盯著她的臉，仿佛這樣就能將她從危險邊緣拉回來。殿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他卻沒回頭，只是更緊地握住了她的手，像是握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殿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為首的醫師提著藥箱匆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學徒。他剛要行禮，抬頭撞見孟韻猩紅的眼，嚇得腿一軟，連忙跪在床邊為江意悅診脈。

手指搭上她的腕脈，醫師的臉色漸漸凝重，指尖探到她后背的傷口時，更是倒吸一口涼氣。他起身擦了擦額頭的汗，顫聲道：“太子妃……太子妃受了外傷不假，但那魔物的電流帶著蝕靈之力，已竄遍她全身經脈，傷及本源……估計……”

“估計什么？”孟韻的聲音像淬了冰，眼神死死鎖著醫師，仿佛只要他說出半個“不”字，就要將人撕碎。

醫師牙關打顫，終究還是硬著頭皮道：“小臣……小臣無能為力。這蝕靈之力霸道異常，尋常丹藥根本壓制不住……”

“無能為力？”孟韻猛地站起身，隨手抄起桌上的長刀，刀光閃過，直指醫師咽喉，“那你留著這條命還有何用！”

“孟韻！”

一聲厲喝響起，素芷快步走進殿內，伸手死死按住他握刀的手腕。她臉色蒼白，眼底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你要泄憤，也得看清時候！現在殺了他，誰來照看意悅？”

孟韻的手劇烈顫抖，刀刃離醫師的脖子只有寸許，他紅著眼看向素芷，聲音嘶啞如獸吼：“你攔我？她要是救不活，我讓這整個靈界為她陪葬，包括你！”

“你們都下去。”素芷沒看他，只是對殿內的侍女和醫師揚了揚手。眾人如蒙大赦，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殿門被輕輕合上。

素芷松開手，目光落在床榻上氣息奄奄的江意悅身上，語氣沉了下來：“我可以救她。但你若再動殺念，傷了靈界的人，就算我有辦法，也絕不會出手。”

孟韻死死盯著她，胸腔劇烈起伏，眼里滿是不信任：“你救不了她，我就讓你這女皇之位，坐到頭。”

素芷沒接話，只是轉身從懷中取出一個錦盒，打開時，里面躺著一枚通體瑩白的玉丹，丹身上流轉著柔和的光暈。“這是鹿神心頭血凝練的護靈丹，能暫時護住她的本源。至于能不能徹底清除蝕靈之力……”她頓了頓，看向孟韻，“要看她自己的求生意志，也要看你——你若一直被戾氣裹挾，只會讓她的情況更糟。”

孟韻接過錦盒，指尖觸到玉丹的微涼，又看了看床榻上毫無生氣的江意悅，眼底的戾氣稍稍退去，只剩下焦灼的迫切。他小心地將玉丹湊到她唇邊，用靈力輕輕催動，看著那瑩白的丹藥化作一道暖流，緩緩滲入她喉間。

丹藥入體的瞬間，江意悅的眉頭微微舒展，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極淡的紅暈，呼吸似乎也平穩了些。孟韻懸著的心稍稍落下，伸手替她掖了掖被角，動作輕柔得不像他。

素芷在一旁靜靜看著，見玉丹起效，眼底掠過一絲欣慰，隨即轉身，腳步輕緩地走出了寢殿，將空間留給了兩人。殿門合上的剎那，她輕輕嘆了口氣，眉宇間滿是復雜——這孩子，終究還是為情所困。

孟韻坐在床邊，目光寸步不離地膠著在江意悅臉上，指尖一遍遍摩挲著她微涼的手背，低聲呢喃：“你要醒來，一定得好起來。”他的聲音帶著前所未有的溫柔，“等你醒了，我有好多事問你，好多話想跟你說……那些憋在心里沒說出口的，一句都不會再藏著了。”

接下來的三天，孟韻幾乎寸步不離地守在床邊。他不再嘶吼，不再動怒，只是沉默地陪著她，偶爾為她擦去額頭的冷汗，或是對著她毫無反應的臉說上幾句話，仿佛這樣就能將自己的心意傳遞給她。

姜若蘭和賈玟星每日都會來探望，見江意悅情況穩定，也稍稍放下心，便由姜若蘭留下照看，讓孟韻能稍作歇息。

三日后，鹿神祭壇的鐘聲準時敲響。

孟韻最后看了一眼仍在沉睡的江意悅，伸手在她眉心輕輕一點，像是留下一個無聲的承諾，然后轉身，一步步走向祭壇。玄色的衣袍在晨光中飄動，他的背影挺拔而決絕——他必須變強，強到能護住她，強到能對抗所有潛藏的危險。

祭壇之上，素芷已等候多時，見他走來，眼中閃過一絲期許。孟韻沒有看她，只是在祭壇中央站定，閉上眼，任由靈界的本源之力緩緩涌入體內。覺醒儀式，正式開始。

而寢殿內，姜若蘭正為江意悅換著藥，看著她后背那道漸漸愈合的傷口，輕聲道：“悅兒，你可得快點醒啊，不然某人覺醒完回來，又該瞪著我了。”她絮絮叨叨地說著，語氣里滿是期盼，“等你好了，咱們再去集市，這次我護著你，肯定不讓你再受半點傷。”

鹿神祭壇之上，風云漸起。

暗紫色的雷云在天際翻涌，一道道粗壯的天雷如同銀蛇狂舞，帶著毀天滅地的氣勢劈向祭壇中央的孟韻。他周身縈繞著尚未完全馴服的鹿神之力，衣袍被狂風獵獵掀起，臉上卻不見絲毫懼色，唯有眼底那抹對江意悅的牽掛，支撐著他硬抗天雷。

“轟隆——！”

第一道天雷落下，孟韻悶哼一聲，嘴角瞬間溢出血絲，染紅了玄色的衣襟。他身形晃了晃，卻依舊挺直脊背，死死咬著牙不肯倒下。

“太子殿下撐不住的！”一位白須長老急聲喊道，隨即與其他幾位長老對視一眼，齊齊出手。幾道柔和卻厚重的靈力化作光盾，擋在孟韻身前，試圖為他分擔天雷的威力。

可天雷一道比一道兇狠，光盾在第三道雷下便出現裂痕。孟韻再次受創，喉頭腥甜翻涌，又一口血噴濺而出，濺在祭壇的白玉地磚上，觸目驚心。他的意識開始模糊，身體的劇痛幾乎要將他吞噬，唯有心中那個名字愈發清晰——江意悅。

“意悅……”他低聲呢喃，像是在汲取力量。

接下來是火路試煉。祭壇中央的地面裂開，涌出熊熊烈焰，化作一條燃燒的甬道，熱浪灼得人皮膚生疼。這是覺醒儀式中最兇險的一關，需憑自身意志穿過火海，稍有不慎便會被靈力反噬，魂飛魄散。

孟韻望著那條火路，仿佛看到了江意悅躺在床榻上蒼白的臉。他深吸一口氣，一步踏入火海。烈焰瞬間包裹住他，灼燒著他的皮肉，更撕扯著他的靈力。他咬緊牙關，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腦海里卻全是她的樣子——她笑起來時彎起的眉眼，她嗔怪他時微鼓的臉頰，她受傷時強忍疼痛的模樣……

“江意悅……你一定要等我……”他在火海中艱難前行，聲音被烈焰吞噬，卻帶著無比堅定的執念。

就在他快要抵達終點，靈力即將耗盡之際，一聲撕心裂肺的嘶吼沖破火海：“江意悅——！”

幾乎是同時，寢殿內的江意悅猛地睜開眼。后背的傷口仍在隱隱作痛，但她顧不上這些，腦海里只有孟韻在火海中掙扎的畫面，仿佛有心靈感應一般。她掀開被子，不顧姜若蘭的驚呼，跌跌撞撞地沖出寢殿，朝著祭壇的方向狂奔。

“孟韻！”

當她氣喘吁吁地跑到祭壇邊緣，看到火海中那個搖搖欲墜的身影時，眼淚瞬間涌出。她掙脫侍衛的阻攔，瘋了一般沖向他。

孟韻聽到那熟悉的聲音，猛地回頭，在看到她的剎那，所有的堅持轟然崩塌。他踉蹌著走出火海，身上的火焰在她靠近時竟詭異地熄滅了。

江意悅撲進他懷里，緊緊抱住他傷痕累累的身體，聲音哽咽：“孟韻……”

就在兩人相擁的瞬間，天空驟然放晴。烏云散去，陽光穿透云層，化作一道金色的光柱，恰好籠罩住他們。腳下尚未熄滅的火路奇跡般褪去，冒出點點熒光，轉眼間化作一條鋪滿白色鹿紋花瓣的花路，芬芳彌漫。

孟韻低頭看著懷里的人，眼底翻涌著狂喜與后怕，隨即又被濃濃的擔憂取代。他用力推開她一點，語氣帶著不容置疑的強硬：“你回去！這里危險！”

江意悅卻抱得更緊，搖著頭，淚水打濕了他的衣襟：“我不回去，要走一起走。”

兩人相攜著走在花路上，孟韻雖仍擔憂她的傷勢，卻拗不過她眼中的執拗，只能放緩腳步，任由她挽著自己的手臂。天空徹底放晴，一道絢爛的彩虹橫跨天際，將靈都映照得如同幻境。

忽然，兩道柔和的光芒從天際落下，分別籠罩住孟韻和江意悅。孟韻身上的玄色衣衫漸漸褪去，化作一襲繡著金色鹿紋的白袍，衣袂翻飛間，周身竟隱隱有鹿影盤旋；江意悅則換上了一身流光溢彩的淡紫長裙，裙擺上點綴著細碎的光點，宛如星辰，眉心悄然浮現出一朵含苞待放的蓮紋。

“是鹿神！還有萬妖神女！”祭壇下的長老們失聲驚呼，紛紛跪倒在地，眼神里滿是敬畏與激動。素芷站在人群前方，望著那兩道身影，眼中淚光閃爍——傳說終究成真，靈界的守護者與萬妖之神，終究在這一刻重逢。

孟韻低頭看著自己的衣袍，又看向江意悅眉心的蓮紋，剛要開口，兩人周身的光芒卻驟然變強。他只覺一陣天旋地轉，下意識地想抓住江意悅的手，指尖卻只擦過她的衣袖，便被一道刺眼的白光吞沒。

再次睜眼時，孟韻發現自己站在一片寂靜的林間。眼前是一棵參天古樹，樹干粗壯得需數人合抱，枝椏上掛滿了紅色的綢帶，在風中輕輕搖曳，帶著歲月沉淀的安寧。他抬手觸摸樹干，指尖傳來溫潤的觸感，仿佛有生命在流轉。

而江意悅則落在一片云霧繚繞的仙境中。腳下是玉石鋪就的臺階，遠處宮殿巍峨，仙鶴齊鳴。不遠處的亭臺里，坐著一個白衣人，一頭銀發如瀑，面容竟與孟韻有七八分相似，只是眉宇間多了幾分滄桑與淡漠。

見她看來，白衣人緩緩抬眸，聲音清冽如泉：“你來了。”

江意悅心頭一震，望著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下意識地握緊了裙擺：“你是誰？這里是……”

白衣人站起身，緩步走向她，銀發在云霧中泛著柔和的光澤：“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終于記起了自己的身份。”他抬手，指尖輕輕點向她眉心的蓮紋，“孟韻在輪回樹前，而你，該記起當年的承諾了。”

指尖觸及眉心的剎那，江意悅只覺一陣刺痛，無數畫面如潮水般涌入腦海。

她仿佛置身于一片荒蕪的戰場，腥風撲面，魔氣翻涌。遠處，一個身披黑色戰甲的身影懸浮在半空，周身纏繞著暗紫色的戾氣，正是魔王。他手持骨刃，狂笑著掀起陣陣血霧，靈界與妖界的戰士成片倒下，哀鴻遍野。

而她自己，正站在戰場中央，身著與此刻一模一樣的淡紫仙裙，長發高盤，眉心的蓮紋綻放出璀璨的光芒。她雙手結印，周身環繞著圣潔的靈力，形成一道巨大的光盾，死死壓制著魔王的攻勢。每一次催動靈力，她的臉色就蒼白一分，卻依舊咬牙堅持——那是萬妖神女獨有的封印之力。

“意悅！”

一聲熟悉的呼喊穿透廝殺聲。江意悅轉頭，看見孟韻身著金色鹿紋戰甲，手持一柄流光溢彩的長弓，正從云端疾馳而來。那時的他，眼神里沒有半分疏離，只有與她并肩作戰的決絕。

“就是現在！”她揚聲喊道，將所有靈力凝聚于掌心，光盾驟然收緊，死死鎖住魔王的身形。

孟韻眼中閃過一絲痛楚，卻毫不猶豫地拉滿長弓。他周身的鹿神之力化作一支金箭，箭羽上燃燒著熊熊烈焰，那是他以自身精血為引凝聚的力量。

“以鹿神之名，誅滅邪祟——！”

金箭破空而去，精準地射穿了魔王的心臟。魔氣瞬間潰散，魔王發出一聲凄厲的嘶吼，身體漸漸化作飛灰。

可就在這時，即將消散的魔王卻用盡最后一絲力氣，將骨刃擲向江意悅。速度太快，她根本來不及躲閃。

“不——！”

孟韻瘋了一般沖過來，卻只看到骨刃沒入她胸口的瞬間。她的仙裙被鮮血染紅，眉心的蓮紋迅速黯淡，身體軟軟地倒向他懷里。

“對不起……韻……”她抬手想觸碰他的臉，指尖卻在中途垂落，聲音輕得像一陣風，“說好……要一起……”

畫面在她閉上眼的剎那碎裂，江意悅猛地回神，額頭布滿冷汗，胸口還殘留著被骨刃刺穿的幻痛。她望著眼前的白衣人，聲音顫抖：“當年……是我封印了魔王，而他……為了徹底消滅魔王，用了同歸于盡的法子？”

白衣人沉默著點頭，銀發在風中微動：“他以鹿神本源為箭，與魔王玉石俱焚，魂魄被輪回樹牽引，才有了后來凡界的孟韻。而你，神魂受損，墜入輪回，直到今日真正的才覺醒。”

江意悅捂住胸口，眼淚無聲滑落——原來那些隱隱約約的悸動，那些跨越時空的牽掛，早已刻在靈魂深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