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海之濱,浪濤拍打著礁石,卷起千層雪白的浪花。江意悅站在謫仙島的灘涂上,望著遠處云霧繚繞的島嶼,海風吹亂了她的發絲,卻吹不散眼底的堅定。
島上住著一位須發皆白的老者,身著粗布麻衣,看似普通,周身卻隱隱透著一股與天地相融的氣息。他指著一塊半嵌在礁石中的古劍,劍身被海水侵蝕得斑駁,卻依舊能看出曾經的凌厲鋒芒。
“那是第一任萬妖神女留下的圣劍,”老者聲音沙啞如礁石摩擦,“你若能將它拔出,我便傳你神女的修煉秘籍。”
江意悅打量著圣劍,劍尖沒入礁石半尺有余,銹跡下似乎有微光流轉。她伸手握住劍柄,試著用力一拔——劍身紋絲不動,仿佛與礁石長在了一起。
“簡單。”她嘴上說著,手上卻加了力道,臉頰因用力而泛紅,圣劍依舊穩如泰山。
老者在一旁捋著胡須,淡淡道:“丫頭,吹牛可不是好習慣。這劍認主,需得心性與力量皆至,方能撼動。”
自此,江意悅便在謫仙島開始了日復一日的“地獄修煉”。
每日天未亮,她便要潛入深海,與翻涌的海怪搏斗。那些海怪或長著利爪,或噴吐毒液,她常常被打得渾身是傷,被浪頭狠狠拍回岸邊,趴在沙灘上咳著海水,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可喘息片刻,她又會咬著牙再次躍入海中。
傍晚時分,她還要攀登島上那千級石階。石階濕滑陡峭,每爬一步都像是耗盡全身力氣,爬到頂端時,往往夜幕已垂,她癱坐在地,望著漫天星斗,汗水順著下頜滴落,在石板上暈開一小片深色。可歇息不過半個時辰,她又會拖著疲憊的身軀往下走,來回十次,直到雙腿如灌鉛般沉重。
這樣的日子過了一月又一月,她身上的傷疤結了又落,落了又結,眼神卻愈發銳利如劍。每日搏斗后,她都會去拔那柄圣劍,起初依舊徒勞,可漸漸地,她能感覺到劍柄微微震動,仿佛有了回應。
“只要我江意悅能做到,就絕不會有‘失敗’二字。”某個清晨,她望著初升的朝陽,低聲自語,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決絕,“三年后,我定要變得更強。到那時,向魔王復仇的計劃,才能真正順利展開。”
海風吹過,帶著咸澀的氣息,像是在為她的誓言作證。遠處的圣劍在晨光中閃了閃,似在回應這份執著。
孟府的書房里,孟韻望著窗外飄落的枯葉,指尖縈繞著淡淡的靈光。自太廟一役后,潛藏在血脈中的鹿神之力悄然覺醒,那股溫潤卻磅礴的力量在體內流轉,讓他真切感受到神格的雛形,可離真正的“神”,還差著遙不可及的距離。
“哥哥,準備好了嗎?”門口傳來孟希清脆的聲音,少女一身素白長衫,腰間掛著一枚玉佩,正是靈界通行的信物。
孟韻轉身,眼中閃過一絲期許:“走吧。”
兄妹二人踏上傳送法陣,光芒閃過,已置身于云霧繚繞的靈界。這里靈氣濃郁得幾乎凝成實質,草木皆帶著靈性,遠處山巒間不時有仙鶴掠過。他們要去的,是靈界最古老的修行地——鹿鳴谷,那里藏著鹿神一族世代相傳的修煉心法。
初入谷中,孟韻便感受到血脈的共鳴。谷心的千年古樹下,一位身形縹緲的鹿神長老早已等候,他望著孟韻,目光溫和卻帶著審視:“神力覺醒只是開端,要承繼神位,需過三關——明心、煉體、通天地。”
第一關明心,是在幻境中直面內心最深處的執念。孟韻曾無數次夢見與江意悅并肩作戰的過往,夢見未能護住同門的遺憾,幻境將這些畫面無限放大,幾乎要將他拖入沉淪。可每當他想起江意悅那句“后會有期”,想起天下安寧的誓言,便總能掙脫迷霧,眼底重歸清明。
第二關煉體,需在靈火池中淬煉肉身。池水滾燙,每一寸肌膚都似被灼燒,孟希守在池邊,看著哥哥咬牙堅持,汗水混著靈火蒸騰的霧氣滾落,卻始終未曾放棄。三個月后,孟韻走出池子,身形看似未變,肉身卻已能承載更磅礴的神力,舉手投足間帶著草木生長的生機。
第三關通天地,是與靈界萬物共鳴。他坐在古樹下,閉目感知風的流動、草的生長、山的呼吸,漸漸融入這片天地。當他再次睜眼時,指尖輕抬,便能喚來甘霖;拂袖之間,可讓枯木逢春。
孟希亦沒有懈怠,她雖未覺醒神力,卻在哥哥的影響下勤修劍法,靈界的靈氣滋養著她的經脈,劍法日益精進,眉宇間多了幾分沉穩。
就這樣,孟韻與孟希在靈界潛心修行,江意悅在謫仙島與海浪、圣劍較勁,姜若蘭和賈玟星在青云派的晨露與劍光中磨礪——四人各在一方,朝著同一個目標默默奮進,讓這三年的時光,在日復一日的修行中,變得漫長卻充滿力量。
謫仙島的第二年春天來得悄無聲息。江意悅踏著晨露登上島頂時,漫山遍野的桃花正開得熱烈,粉白的花瓣被海風卷著,落在她的發間、肩頭,倒讓她這兩年被風霜磨得銳利的輪廓柔和了幾分。
她望著遠處翻涌的碧海,晨光將海面染成金紅一片,圣劍所在的礁石在光暈里若隱若現。這兩年的苦修沒有白費,如今她與海怪搏斗已能從容應對,千級石階往返十次也不過微微喘息,就連那柄圣劍,前幾日握住時已能感覺到銹跡下的嗡鳴,仿佛隨時會掙脫礁石的束縛。
下山時,她特意繞去了附近的漁村,用打來的海獸皮毛換了只剛出爐的燒雞,油香透過油紙滲出來,勾得人食欲大開。
推開老者譚東的竹屋門時,果然見他歪在竹榻上,懷里還抱著個空酒壇,鼾聲打得震天響。江意悅把燒雞往桌上一放,故意提高了聲音:“譚老頭,還睡呢?你看我帶什么回來了。”
譚東猛地驚醒,手忙腳亂地扶住險些滑落的酒壇,見是她,才松了口氣,吹胡子瞪眼道:“你這丫頭,走路沒聲兒的?差點嚇我一跳。”
“誰讓你自己喝那么多酒,睡得跟死豬似的。”江意悅挑眉,伸手撕了只雞腿遞過去,“嘗嘗?漁村王屠戶家的手藝,比你天天啃的烤魚香多了。”
譚東接過雞腿,狠狠咬了一口,油汁順著嘴角流下,含糊道:“就你嘴甜。今天沒去拔劍?”
“剛從山頂下來,順道去了趟漁村。”江意悅也拿起一只雞腿,“感覺差不多了,再過些時日,那劍該認我了。”
譚東瞥了她一眼,慢悠悠道:“口氣還是那么大。不過……”他話鋒一轉,眼中閃過一絲贊許,“這兩年你倒是沒偷懶,心性磨得差不多了。”
江意悅笑了笑,沒再接話,只是望著窗外飄落的桃花瓣,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掌心的老繭——離三年之約,又近了一步。
夜色如墨,謫仙島的濤聲比白日里沉緩了許多。譚東搬了張竹凳坐在屋外,手里捏著半壇酒,望著天上的圓月出神。江意悅洗完澡出來,見他這副模樣,便也搬了張凳子坐在旁邊。
“丫頭,”譚東忽然開口,聲音被海風揉得有些模糊,“一年前你跑來找我,說要修煉,要復仇。那會兒我還當你是一時沖動。”
江意悅望著海面倒映的月影,指尖無意識地劃著凳面:“是啊,連我自己都沒想到能撐到現在。當初也只是聽師父提過,說南海謫仙島有位隱世高人,或許能幫我。”
譚東灌了口酒,喉結滾動了一下,語氣里多了幾分悵然:“你師父林燕那小子……也不在了。當年他帶著你師兄弟姐妹來島上討教劍法,還跟我打賭說要把圣劍拔出來呢,結果輸了半壇酒,臉紅得跟晚霞似的。”
江意悅唇角彎了彎,眼底卻泛起濕意。她沉默片刻,輕聲道:“旁人都說我傻,放著安穩日子不過,非要一頭扎進這腥風血雨里。可我不想做那不講義氣的人——師父他們的仇,我不能不報。”
她頓了頓,望著天邊的星子,聲音愈發清晰:“這一路走下來,我也明白了很多。江湖路確實難走,刀光劍影,生死無常,可也值得。我做這些,一半是為了復仇,另一半,是為了自己。”
“為了自己?”譚東側過頭看她。
“嗯,”江意悅點頭,眼中閃著光,“為了做自己想做的事,成為能掌握自己人生的人。不再是誰的附庸,不再被命運推著走。”
說完,她轉頭想看看譚東的反應,卻見老頭已經歪在竹凳上睡著了,手里的酒壇搖搖欲墜。江意悅無奈地搖了搖頭,起身想去拿條毯子,目光不經意間掃過天邊——那輪圓月格外明亮,仿佛在為她照亮前路。
她輕輕嘆了口氣,心里卻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踏實。
青云派的晨霧還未散盡,演武場上已響起整齊的揮劍聲。姜若蘭立于隊列之中,青衫被風掀起一角,手中長劍劃破空氣,帶起凌厲的破空聲。入派一年有余,她身上的浮躁早已被磨去,劍法從最初的生澀僵硬,變得愈發沉穩凌厲,一招一式都透著股不服輸的韌勁。
她拜入了沈音門下。沈音是青云派的醫修長老,不僅醫術高明,一手“流風劍法”更是飄逸中藏著凌厲,最擅長以柔克剛。姜若蘭跟著她,白日里練劍,夜里便在藥廬幫忙搗藥、記藥方,一身蠻力漸漸收放自如,連眼神都多了幾分醫者的沉靜。
“不錯,腕力又穩了些。”沈音立于場邊,看著她收劍的動作,微微頷首。
姜若蘭收劍行禮,額角沁出薄汗,目光卻瞥見不遠處的賈玟星——那家伙不知走了什么運,竟在一次秘境試煉中得了本上古暗器譜,如今已能引動周身靈氣,隱隱有了修仙的雛形,暗器出手更是快得讓人看不清軌跡。
“別總盯著他看。”沈音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每個人的道不同,他擅長巧勁,你根基在力,比不得,也不必比。”
姜若蘭抿了抿唇,沒說話。她不是要和賈玟星比,只是心里那股勁不肯松——她要變得更強,強到能護住想護的人,這點不能輸。
那日打掃門派大書房時,她在書架最頂層發現了一本泛黃的古籍,封面上寫著《百草心經》,竟是本早已失傳的煉體秘籍,專講如何以靈草淬煉肉身、引動法力。她如獲至寶,白日里跟著沈音修習,夜里便偷偷照著秘籍揣摩。
半月前,她在后山采藥時,偶然發現了一株百年難遇的“凝露草”。按秘籍所言,這草能洗練經脈,助凡人開啟靈智。她咬了咬牙,將靈草連根拔起,以靈力催動煉化,一口吞了下去。起初只覺五臟六腑像被烈火灼燒,可熬過那陣劇痛后,丹田處竟緩緩生出一絲微弱的氣流——她終于有了屬于自己的法力。
更奇的是,那晚她練劍至深夜,月光灑在院中的山茶花上,忽然有位身著粉白長裙的女子自花叢中走出,眉眼間帶著花的靈氣。“我乃山茶花花神,”女子聲音輕柔,“見你心誠且品性純良,愿將神力分你一縷。”
不等姜若蘭反應,女子指尖凝出一點瑩白光點,輕輕按在她眉心。一股溫潤的力量瞬間流遍全身,與她體內的法力相融。“此力可助你修行提速,”花神笑道,“好生修煉,不出兩年,你或可繼承我的神位。”說罷,便化作點點熒光消散在夜色中。
姜若蘭愣在原地,許久才回過神,摸了摸眉心,那里還殘留著一絲暖意。她握緊手中的劍,望著天邊的啟明星,眼底燃起更烈的火焰——看來,她的路,才剛剛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