櫻花花瓣落在鐵絲網的尖刺上,像一層易碎的雪。林墨趴在灌木叢后,看著巡邏隊的手電筒光柱掃過墻面。實驗室的外墻由暗灰色混凝土澆筑而成,每隔十米就有個攝像頭,紅外線在夜色中劃出無形的網。
“這里的防御比神社還嚴,”銀的尾巴不安地掃著地面,貓瞳在黑暗中亮得驚人,“上次我只摸到外圍就被發現了。”
林墨的好奇心上來了:“這么說,你是慣犯咯”
銀小臉一紅:“再說我就抓死你”,絨白的耳朵豎的高高的。
林墨的指尖按在冰冷的鐵絲網上,異能順著金屬蔓延。藤原夜說過,實驗室的屏蔽場對元素操控者效果較弱,但必須在月圓之夜才能找到縫隙。今晚的月亮正圓,清輝透過櫻花樹的縫隙灑下來,在她手背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三、二、一——”她低聲倒數,掌心的冰棱突然暴漲,像無數把微型冰錐扎進鐵絲網的接口處。金屬在低溫下發出脆響,很快出現了個僅容一人通過的缺口。
兩人鉆進缺口時,警報器突然發出刺耳的尖嘯。林墨暗罵一聲,“真是倒霉”,拉著銀沖向最近的通風管道。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管理局的人顯然早有準備。
通風管里彌漫著機油味,狹窄的空間讓林墨想起格斗場的禁閉室。她匍匐前進時,左額角的疤痕被鐵皮蹭得生疼,那些被鐵鏈鎖住的夜晚突然涌上心頭——潮濕的霉味,老鼠跑過的窸窣聲,還有看守往地上潑冷水時的獰笑。
“前面有岔路,”銀突然停下,耳朵貼在鐵皮上,“左邊是動力室,右邊……有心跳聲。”
林墨的異能順著管道蔓延,果然感覺到右側傳來微弱的生命波動,不止一個。她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從靴子里摸出刀片握在掌心。
管道出口正對著條狹窄的走廊,墻壁上貼著泛黃的實驗報告。林墨落地時差點踢到個金屬托盤,里面的注射器滾了一地,液體在月光下泛著詭異的熒光。
“這邊。”銀壓低身體,像真正的貓科動物般潛行。走廊盡頭的房間亮著燈,玻璃幕墻后,十幾個穿著白色囚服的人被固定在實驗臺上,身上插滿了管子。
林墨的呼吸驟然停滯。最靠近窗邊的是個小女孩,看起來不過七八歲,銀發和銀如出一轍。她的胸口劇烈起伏著,手臂上的皮膚已經變得透明,能看見血管里流淌的藍色液體。
“那是……”銀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他們在抽取異能者的血液,”林墨的指尖凝結出冰錐,“藤原夜說的沒錯,這里和蘇家的實驗室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走廊盡頭傳來開門聲。淺川奈緒穿著白色大褂走了進來,手里拿著個裝滿藍色液體的針管。她看見林墨時沒有驚訝,只是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你果然來了。”
“為什么?”林墨的聲音沙啞,“你明明可以過正常人的生活。”
淺川奈緒笑了笑,笑容里帶著種近乎瘋狂的悲憫:“正常?異能者從來就沒有正常的資格。”她舉起針管,對著玻璃后的小女孩,“你知道嗎?她能操控概率,只要她想,就能讓子彈在你槍膛里爆炸。”
針管刺入皮膚的瞬間,小女孩發出凄厲的尖叫。整個房間的燈光開始瘋狂閃爍,林墨腳邊的金屬托盤突然騰空而起,旋轉著砸向淺川奈緒。
“看吧,多可怕的力量,”淺川奈緒輕易躲過攻擊,藍色液體已經注入小女孩體內,“只有通過凈化,我們才能真正獲得安寧。”
林墨的冰錐破空而出,卻在觸及淺川奈緒身前時突然碎裂。女人的指尖纏繞著細小的電流,臉上的笑容逐漸扭曲:“忘了告訴你,我的異能是分子重組,能改變物質的結構。”
銀突然撲了上去,利爪帶著白光抓向淺川奈緒的咽喉。女人側身躲過,電流順著銀的爪子蔓延,少年發出痛苦的嘶吼,身體在空中僵住,重重摔在地上。
“銀!”林墨沖過去擋在他身前,異能不受控制地爆發。整個房間的溫度驟降,墻壁上凝結出厚厚的冰層,那些插在實驗者身上的管子瞬間凍裂。
小女孩突然停止尖叫,眼睛變成純粹的銀白色。林墨感覺到一股奇異的力量包裹住自己,淺川奈緒手里的針管突然反向刺入她自己的肩膀,藍色液體噴濺在白大褂上,像朵綻開的鳶尾花。
“概率操控……”淺川奈緒難以置信地看著自己的肩膀,“怎么可能……”
混亂中,林墨扛起昏迷的銀沖向通風管道。身后傳來實驗室的警報聲,她回頭望去,看見小女孩對著玻璃幕墻伸出手,整個房間開始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瓦解。
跑出實驗室時,櫻花林已經被管理局的人包圍。林墨的異能幾乎耗盡,只能抱著銀在樹影間穿梭。子彈擦過耳畔,她突然想起老婦人的稻草人——那東西還在口袋里,散發著微弱的暖意。
就在這時,一陣急促的摩托車引擎聲從遠處傳來。十幾輛黑色摩托車沖破管理局的包圍圈,車手們穿著黑色皮衣,手臂上紋著猙獰的鬼面。為首的男人摘下頭盔,露出張刀疤縱橫的臉,日語夾雜著中文喊道:“佐藤的狗,也敢在山口組的地盤撒野?”
林墨的心臟驟然縮緊。山口組?日本最大的黑幫?
刀疤男注意到抱著銀的林墨,眼神銳利如鷹:“異能者?跟我們走!”
摩托車在山路上飛馳,林墨緊緊抓著刀疤男的皮衣,風灌進喉嚨生疼。銀靠在她懷里,體溫高得嚇人,銀白色的頭發已經開始褪色,變成普通的黑色。
“他沒事吧?”林墨的聲音被風聲撕碎。
“小澤會處理。”刀疤男的聲音從前面傳來,“我是鬼冢,山口組關西分部的組長。”
車隊最終停在一座隱蔽的溫泉旅館前。燈籠在夜色中搖曳,映著門上的鬼面徽章。林墨被帶進后院時,看見十幾個穿著和服的男人正圍著張矮桌喝酒,腰間都別著武士刀。
“老大帶回來個娘們!”有人吹了聲口哨,立刻被鬼冢瞪了回去。
地下室被改造成了簡易醫療室。小澤是個戴眼鏡的年輕男人,正在給銀注射鎮定劑。他看見林墨時推了推眼鏡:“他的異能反噬很嚴重,需要好好休息。”
林墨坐在角落的榻榻米上,看著銀蒼白的臉。少年的貓瞳已經變回普通的黑色,左手臂上的鬼面紋身正在慢慢消失——那是剛才在摩托車上突然浮現的。
“那是山口組的異能者標記,”小澤突然說,“銀半年前加入我們的,他的族人被管理局殺了,一直想報仇。”
林墨的指尖劃過自己左額角的疤痕。格斗場的編號早就被洗掉了,但那種被當作物品標記的感覺,她比誰都清楚。
鬼冢推門進來,手里拿著瓶清酒:“管理局和佐藤勾結,在富士山腳下搞人體實驗,我們盯他們很久了。”他給林墨倒了杯酒,琥珀色的液體在杯中搖晃,“你和藤原夜是什么關系?”
林墨握著酒杯的手微微收緊:“我只是……認識他。”
“守塔人欠我們個人情,”鬼冢灌了口酒,刀疤在燈光下顯得格外猙獰,“他說如果有個中國來的異能者找他,就讓我們幫忙。”他突然湊近,身上的血腥味蓋過了酒氣,“你想對付佐藤?”
林墨沉默片刻,點了點頭。
“很好,”鬼冢笑了起來,露出泛黃的牙齒,“我們的敵人是同一個。不過丑話說在前頭,山口組從不做虧本買賣,幫你可以,但你要為我們做三件事。”
窗外的雨突然下了起來,打在紙糊的拉門上,發出沉悶的聲響。林墨看著杯中自己模糊的倒影,突然覺得這場景無比荒誕——一個來自中國的冒牌大小姐,竟然要和日本黑幫合作對抗政府組織。
“第一件事,”鬼冢的聲音低沉下來,“幫我們拿回被管理局搶走的貨。”
所謂的“貨”是一批走私的異能抑制劑,藏在橫濱港的三號倉庫。林墨蹲在集裝箱頂上,看著管理局的人在倉庫里巡邏,手里的熱成像儀顯示里面有十五個活人,其中三個的能量反應異常強烈。
“左邊第三個集裝箱后面有個通風口,”小澤的聲音從耳機里傳來,“進去后左轉,能直達保險庫。”
林墨的異能順著金屬蔓延,將攝像頭的鏡頭凍住。她翻身躍下集裝箱,落地時像片羽毛般輕盈——這是她最近才掌握的技巧,將異能凝聚在腳底,能減輕重力的影響。
保險庫的密碼鎖在林墨的冰錐面前不堪一擊。她打開門的瞬間,突然聞到股熟悉的血腥味。倉庫深處傳來鐵鏈拖動的聲音,還有壓抑的啜泣。
里面關著五個異能者,年紀最小的看起來只有十三四歲,被鐵鏈鎖在墻上,背上的皮膚已經被剝去,露出鮮紅的肌肉組織。林墨的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轉身時卻撞進一個堅實的胸膛。
“好久不見,林小姐。”風衣男的金屬手爪掐住她的脖頸,冰冷的觸感讓她渾身僵硬,“沒想到你和山口組混到了一起。”
林墨的異能在掌心凝聚,卻被對方身上的干擾器壓制。窒息感越來越強烈,她看見風衣男身后站著淺川奈緒,女人手里拿著針管,正對著那些被囚禁的異能者。
“秦總讓我帶句話,”風衣男湊近她的耳邊,聲音像砂紙摩擦金屬,“交出時間碎片的下落,他可以饒你不死。”
就在這時,倉庫的燈光突然熄滅。黑暗中傳來幾聲悶響,林墨感覺掐著自己的手松了開來。當應急燈亮起時,她看見鬼冢的手下已經解決了大部分守衛,風衣男和淺川奈緒卻不見了蹤影。
“快走!”鬼冢拉起林墨,“他們啟動了自毀程序!”
跑出倉庫時,林墨回頭望了一眼。火光中,她看見那個十三歲的少年對著她伸出手,眼睛里的光芒一點點熄滅。
回到溫泉旅館,林墨把自己關在浴室里,任由熱水沖刷身體。皮膚上的血漬被沖掉了,但那種粘稠的觸感仿佛刻進了骨髓。她看著鏡子里自己的臉,左額角的疤痕在水汽中顯得格外清晰。
“還在想倉庫的事?”鬼冢靠在門框上,手里拿著條毛巾,“在這個世界上,同情是最沒用的東西。”
林墨關掉水龍頭,水珠順著發梢滴落:“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和管理局作對?”
“我們?”鬼冢笑了起來,“我們是被這個世界拋棄的人。”他指著自己臉上的刀疤,“二十年前,管理局為了測試異能炸彈,毀了我的村子。”
窗外的雨還在下,打在櫻花樹上,發出沙沙的聲響。林墨突然想起蘇慕白,那個冷酷的男人,最后卻選擇用生命贖罪。這個世界到底藏著多少不為人知的痛苦?
“第二件事,”鬼冢的聲音低沉下來,“幫我們救出被關押在東京監獄的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