湄南河的晚風裹著股鮮活的魚腥氣，混著岸邊夜市飄來的冬陰功湯味，在水面上織成張黏糊糊的網。“天使的眼淚”號游艇的霓虹燈正瘋狂閃爍，粉紫色的光在微波里碎成無數金片，像誰把銀河掰碎了撒進了河里。周書禾穿著條孔雀藍露背裙，裙擺掃過雕花欄桿時，沾了片不知是誰丟的荷葉，邊緣還掛著顆晶瑩的水珠，隨著她的腳步輕輕晃悠。
她假裝欣賞河景，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耳環——那是顧一澈改裝的微型麥克風，鑲著顆假鉆，昨晚試戴時還被周書禾吐槽“像奶奶的假牙鑲了鉆”。“頌坤在頂層甲板，”她對著耳環低語，聲音壓得像怕驚擾了水面的月光，“穿白色絲綢襯衫，領口別著朵紅玫瑰，正和個白人老頭喝酒。老頭的領針是朵蓮花，花瓣上有‘CH’縮寫——佳士得拍賣行的標志錯不了。”
李青昭穿著件不太合身的侍應生制服，黑色馬甲的紐扣在背后繃得快要裂開。她端著的托盤里，香檳杯晃得像在跳迪斯科，杯壁上的水珠順著手指往下滑，在袖口暈開小小的濕痕。眼角的余光瞥見頌坤手腕上的金表，表盤里嵌著顆鴿血紅寶石，和卷宗里描述的走私集團頭目特征完全吻合。
顧一澄站在通往頂層的樓梯口，黑色襯衫的袖子卷到手肘，露出小臂上道淺褐色的擦傷——那是上周在倉庫練格斗時蹭的，被周書禾看見后，硬要塞給她片草莓圖案的創可貼。此刻那片創可貼邊角已經卷了邊，像只展翅的粉色蝴蝶停在她的皮膚上。她的手插在褲袋里，指尖正摩挲著戰術筆的防滑紋，筆身冰涼的觸感讓心跳稍微平穩了些。
“顧一澈，能黑進游艇的監控嗎？”李青昭假裝給鄰桌添酒，托盤往頌坤的方向挪了挪，指尖在對方的棕色公文包上輕輕敲了三下——這是她和顧一澄約定的信號，意思是“準備行動”。金屬公文包的鎖扣在燈光下閃了閃，像只緊閉的眼睛。
“正在試，這群老古董！”顧一澈的聲音從耳機里鉆出來，帶著明顯的咬牙切齒，背景里還夾雜著鍵盤被敲得噼啪作響的聲音，“他們的監控系統是十年前的淘汰款，運行速度比周書禾記單詞的速度還慢！我剛破解到一半，系統突然彈出個屏保——居然是只搖尾巴的電子狗！”
周書禾在心里翻了個白眼，剛想反駁就看見頌坤拿起公文包要起身。那只棕色公文包的提手處有處細微的磨損，和線人提供的照片上的特征完全一致。她趕緊對著耳環喊：“目標要走了！”
李青昭的反應比閃電還快。她“哎喲”一聲故意腳下一崴，托盤“哐當”一聲撞在頌坤的胳膊上，琥珀色的香檳像條受驚的小溪，順著他的白色絲綢襯衫往下淌，在胸前暈開朵狼狽的大花。“對不起對不起！”她連聲道歉，手忙腳亂地掏紙巾，趁機用指甲在公文包的鎖扣上劃了下——那是顧一澈教她的小技巧，能暫時干擾電子鎖的感應。
“廢物！”頌坤怒罵著推開她，襯衫上的酒漬讓他看起來像只落湯的火雞。就在他低頭整理衣服的瞬間，顧一澄像道黑色閃電從樓梯口竄了出來。她左手按住公文包，右手的戰術筆“咔嗒”一聲彈出細尖，精準地插進鎖孔輕輕一旋，鎖扣應聲而開。
動作快得像場魔術。她迅速從包里掏出個銀色U盤，又飛快地塞進個一模一樣的替代品——那是顧一澈連夜做的假U盤，外殼還貼了張招財貓貼紙，說是“能防黑客詛咒”。整個過程不到三秒，等頌坤罵罵咧咧地合上公文包時，顧一澄已經退回了樓梯口，仿佛剛才什么都沒發生過，只是指尖多了點金屬的涼意。
“得手了，”顧一澄對著衣領麥克風低語，聲音里帶著絲不易察覺的喘息，耳尖的草莓創可貼被晚風掀得卷了邊，“U盤加密了，需要密碼才能打開。”她的指尖還殘留著U盤的溫度，小小的金屬塊像顆發燙的秘密。
周書禾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目光在甲板上掃來掃去，突然瞥見角落里擺著的青花瓷瓶裝飾品——那是游艇上的擺設，瓶身上的“永樂年制”款識讓她靈光一閃。“試試‘永樂年款的字數’！”她對著耳環喊，聲音因為激動微微發顫，“永樂青花的年款是‘永樂年制’四字篆書，我在古董夜市特意問過攤主！”
倉庫里的顧一澈手指翻飛如舞，鍵盤被敲得像在打鼓：“對了！進去了！”她的聲音里滿是雀躍，“里面有完整的交易記錄，下家是倫敦的‘玫瑰拍賣行’，付款方式用的是比特幣混幣交易——這群人還挺懂行，知道怎么洗錢。交易時間定在三天后，地點是拍賣行的地下倉庫。”
突然，游艇像被什么東西狠狠撞了下，劇烈的晃動讓周書禾差點摔進河里。頌坤的保鏢不知何時發現了端倪，兩個穿黑色背心的壯漢舉著電棍往樓梯口沖，肌肉上的青龍紋身在霓虹燈下發著兇光。“抓住他們！”頌坤的吼聲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獅子。
顧一澄把李青昭往救生艇的方向猛推，自己轉身迎向保鏢。她抓起欄桿上的橙色救生圈，像扔鐵餅似的甩過去，正好砸中領頭保鏢的手腕，電棍“滋啦”一聲冒著火花掉進河里，在水面激起串藍色的漣漪。“快跑！”她喊道，聲音里帶著股金屬的冷意。
“跳！”顧一澄對著剛跑到船邊的周書禾喊。兩人對視一眼，同時縱身躍入救生艇。顧一澄抓起船槳的動作快得像馬達，肌肉線條在月光下繃得緊緊的，濺起的水花打濕了她的黑色襯衫。周書禾剛坐穩，突然指著她的后背笑得直不起腰：“你的創可貼掉了！而且剛才居然貼反了，十字變成了X形！”
顧一澄的耳尖紅得能滴出血來。那片草莓創可是今早周書禾非要給她貼的，當時對方拿著創可貼在她胳膊上比劃了半天，說“粉色最適合你這種冷冰冰的人”，結果不僅貼歪了，還把十字圖案貼成了反過來的X形。她沒說話，只是劃船的動作又快了幾分，救生艇像支離弦的箭沖向岸邊。
舊書店倉庫里，趙如意已經打通了國際刑警組織的視頻電話。她把《關于被盜或者非法出口文物的公約》攤在攝像頭前，眼鏡反射著屏幕的藍光：“根據公約第六條，泰國警方應立即扣押涉案文物，但需要我們提供初步證據鏈和——”
“提供U盤里的證據！”李青昭的聲音混著風聲和水聲傳來，她正幫周書禾把濕透的裙擺擰干，“顧一澈，立刻定位玫瑰拍賣行的實際控制人，還有他們的地下倉庫位置！”
“查到了查到了！”顧一澈的聲音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鍵盤聲和薯片的咀嚼聲混在一起，“實際控制人是個叫懷特的英國人，他名下還有個私人博物館，里面有三件疑似走私的中國文物。最絕的是，這老頭上周剛在朋友圈發過‘新藏品，月牙形缺口很特別’，還配了張喝茶的照片，背景里就有個青花瓷瓶的角！”
李青昭突然握緊了拳頭，指節因為用力泛出白色。梅瓶底部的月牙缺口，那個從一開始就被她圈在卷宗里的標記，終于在這一刻對上了。湄南河的晚風帶著水汽吹在臉上，她望著遠處漸漸縮小的“天使的眼淚”號，突然覺得口袋里的紅筆硌得慌——那是她用來標記線索的筆，此刻仿佛也在發燙，迫不及待要在新的卷宗上畫下圈點。
周書禾突然從救生艇的座位下摸出個東西，是片被水泡得半濕的荷葉，正是剛才粘在她裙擺上的那片。“你看，”她把荷葉舉到顧一澄面前，上面的水珠折射著月光，“像不像我們要找的梅瓶？彎彎的弧度很像呢。”
顧一澄的目光在荷葉上停留了兩秒，突然從口袋里掏出顆用錫紙包好的糖，塞進周書禾手里。是檸檬味的，和上次在機場給她的一樣。“補充體力。”她言簡意賅地說，耳尖的紅色還沒褪去。
救生艇靠岸時，遠處的夜市正放起煙花，金色的光點在夜空里炸開，像無數閃爍的線索，最終都指向同一個真相。李青昭望著煙花，突然想起顧一澈剛才的話，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揚——看來這場追逐，很快就要從湄南河延伸到泰晤士河了。而她們五個人，就像這救生艇上的槳，只要同心協力，再大的浪也能劃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