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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子斡并沒有放棄訴訟。肖母再來,金老把她請了出去。
輾轉聽到陳太太回港了,肖母又飛到香港。解語聽說,不解陳子斡的用意,只道,“我已經跟他說過了。”又不客氣地道,“許是那天我的樣子嚇到他了。如果不是我運氣好,也許我現在不是站在你面前,而是死在那個鬼地方了。”
陳子斡因為訴訟的事情,托人找她簽字。她雖簽給他,但仍煩心道:“我賤命一條,活下來已經是恩賜了。我不想麻煩?!?/p>
負責承辦的人道:“你不是陸解語,你是陳太太?!?/p>
解語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陳太太不可以被欺負,陸解語可以,是這個意思嗎?”
那個人臉色訕訕的。
陳子斡半夜打電話過來的時候,解語正在賞月。十四的月,總覺得少了點什么。
那頭道:“解語,去了五天,夠了,再久,奶都縮回去了。小省,怎辦?”
解語譏誚道:“啊,我原來不僅僅是子宮,還是乳房啊?!?/p>
陳子斡道:“替小省熬過至少一個夏天。多了,也不必要?!?/p>
“一個夏天…”解語喃喃道,“那得一年呢…”
“你需要多少錢?”
解語眼淚奪眶而出,笑:“陳子斡,我跟你談愛,你跟我,談錢?”
陳子斡道:“還是錢,實在點?!?/p>
解語道:“雇一個奶媽好了。我不想回到那里去?!彼憛捘莻€沼澤地一樣的地方,一切都壓得她喘不過氣。
陳子斡道:“怎么樣,你才肯回來?我比小省…更需要你,解語。”
解語默然。
“誤會你,是我不對。我跟你,鄭重道歉。”
“我想要的,你給不了。又何必要我回去?”
“你想要什么?”
解語再次沉默。
“解語,你想要什么?”陳子斡道,“但凡我有的?!?/p>
解語掛斷了電話,沒有拖泥帶水。
那頭也沒有再來電。
第二天同一個時間,他再次來電,還是同樣的話,“解語,你想要什么?但凡我有的?!?/p>
解語沉默,再次掛斷了電話。
第三天,解語沒有收到他的電話,門上響起了敲門聲。打開門,見是陳子斡坐在輪椅上。她張身出去,走道上并無一人。
解語下意識地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替他揉了揉。
陳子斡莫名覺得好笑,她完全摸錯了地方。
進來后,看著解語簡陋的房子,陳子斡說不上是心疼,不解還是敬佩,郁悶。
她的房子還是租的,她在畢業工作以后就租在這里,每一季度繳納著不菲的租金。租金雖然不菲,這里卻連個電梯都沒有,她還住在5樓這樣的樓層。房間也小的可憐,比不上自己家的一個臥室。陳子斡問:“為什么不搬家?”
解語聳聳肩,“入不了你的眼,你為什么還要來?”
陳子斡知道剛才的話傷害到了解語。這就是她的世界,如果他們之間沒有鏈接,她過的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日常。他轉移話題道:“讓我躺一會,好嗎?”
解語會意到他可能累了??墒窃谶^去的家里,從來不需要她做這樣的事,她無從下手。想到他的“麻煩”,她道:“你住哪里?時間不早了,你也歇不了多久。”
她意思不必麻煩了。
陳子斡道:“我讓他們都回去了。解語,不能收留我一晚嗎?”
解語幫他搬到床上,費了老大的勁。老大。
她氣喘吁吁地撲在他的身上,頗有些好笑,“子斡,還好你有錢,自有好漢來幫你?!?/p>
陳子斡亦笑。
解語去洗浴間擰毛巾的功夫,出來,陳子斡已經睡著了。解語不由地笑了。她去洗了洗澡,也在房間的小床躺下。這些天,第一次感到踏實。
夜里,解語驚醒。
聞著身邊男性的氣息,又一次饑渴難耐。
她呆呆地望著幽暗的天花板。
好一會兒,去洗浴間用冷水抹了把臉。
再回去躺下,一個聲音傳來,“需要我幫忙嗎?”
“什么?”
陳子斡重復道:“需要我幫忙嗎?”
“不用!”
空氣沉默得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解語竟不好意思呼吸。
陳子斡看似輕松地笑道:“我并不是幫不了?!?/p>
但解語卻覺得他的語氣分外得沉重,她再次拒絕道:“不用?!?/p>
陳子斡扭頭,與她對視。黑夜里,月光下,他幽幽的眼睛,讓解語沉醉。他來到了她的世界里。這是自己的地盤。解語第一次覺得陳子斡離他是那么的近,那么的近…
當一切發生時,她捂住了臉,那個滋味,讓她羞恥!
她把雙腿藏回被子里,把臉埋在他的胸膛,心里既滿足和感動,又說不出來的憂傷和不忍。再不能這樣了…再不能這樣了…
陳子斡朝床邊的垃圾桶吐了口水。
解語明白,她說道:“我去給你倒杯水…”
陳子斡卻道:“不介意的話,吻我…”
解語捧起他的臉,動情地吻他,他亦回應她。
他的呼吸,是那么的繾綣…
吻,是那么的纏綿…
陳子斡聽著她的呻吟聲,那是對他最大的贊美,勢將戰斗進行到底!
解語的“啊、嗚~”聲此起彼伏,直到她癱軟在陳子斡的身上,他才收了勢。
“子斡…”
“跟我回去…”陳子斡趁勢說道。
解語羸羸,有氣無力道:“不行,子斡,下次不可以了…”
陳子斡笑。
見解語去擦拭身體,去了許久也不見回來,他不由地喊她。解語的聲音從洗浴間傳來,“我漲奶…你先睡吧…我得擠一擠…”
“你過來?!?/p>
但解語仍然忙活了一陣,才回來。
陳子斡問:“都好了?”
解語答道:“先這樣吧,實在太困了?!彼呎f邊揉胸部,那里還是硬邦邦的。但她實在太困了。
“打算給小省斷奶嗎?”
解語猶豫半天,道:“我…已經沒什么奶了…對不起…”又道:“小省一定要吃我的奶嗎?我…”
陳子斡道:“先睡吧。我知道給嬰兒哺乳,不分日夜,也累的?!?/p>
解語道:“你心疼孩子,我理解。她吸吸,奶又會多起來的…我…我也不是不可以…”
陳子斡干脆道:“沒那個必要?!?/p>
解語沒有再說什么。
陳子斡突然覺得氣氛冷了冷,不復剛才的火熱和溫情,有些不對勁,問:“你想繼續喂嗎?”
解語道:“那是我們的孩子,不是嗎?她先于我們的愛和性而來,但她是我們的愛和性的結晶,對嗎?”
陳子斡在這樣的氛圍里,笑:“對!”
***
2
解語跟著陳子斡回去的路上,心里充滿了甜蜜??墒秋w機一落地,她又后悔了。
陳子斡沒能察覺她的微妙的心思變化。只當她在倒時差。
在港,她是被追求者。可是來了這里,她又感到自己變得可笑。
何夢露才享了那么好的他。那么好的他,那時,她是輪不到的。
她能輪到的就是,眼前的他。
眼前的他,又真的屬于她嗎?
小省也不是愛的結晶,也不是性的結晶,是金錢的產物,是科技的產物。
陳子斡聽春桃說太太一直在流淚,不肯喂小姐吃奶。他雖然吃驚,也只是道:“不喂就不喂。吃奶粉,也不少營養?!庇值溃骸皠e逼她。孩子也個把禮拜沒見了。熱乎起來,她需要時間?!?/p>
可是又過了一段時間,解語還是對小省敬而遠之,最多一天喂一次奶,除此之外,不愿再親近,連離開之前都不如。
陳子斡覺得解語對自己也不復在港時的動情,透著冷漠疏離。
夜里,但凡他公事處理得晚了點,她就一個人睡,鎖了門。
哪怕睡一起,像那時的親熱,都沒有了。連接吻,也變得推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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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語看著眼前的知性的女性,聽著金老介紹:“這是少爺請的心理醫生林小姐,今天預約了三個小時。”
金老介紹完了就出去了。
坐下交流以后,解語才明白林小姐此行的目的。三小時不是“多余”,而是“欠奉”。大多數時間她都在給解語普及科學:
1、下體殘疾,尤其是脊髓損傷,通常會嚴重影響性功能,例如無法勃起、射精等;
2、但它本身通常不會直接消除大腦產生性欲的能力。性欲是一個由大腦主導的心理和荷爾蒙驅動的體驗。
3、對于有身體殘疾的人來說,“性”的含義往往需要拓展和重新定義。
得知林醫生走后,陳子斡問:“她呢?有沒有說什么?”
金老有些忐忑道:“太太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敲門也不理會?!?/p>
“你讓她收拾一下,我過個半個小時帶她去個地方。”
金老傳達了后,又回話道:“太太說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p>
陳子斡讓春桃給自己洗了把臉后,過去,讓金老敲門。
里面傳來不耐煩的聲音:“我說了,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解語,是我?!?/p>
里面沒有回聲。
陳子斡示意金老再敲。金老有些猶豫。陳子斡厲色地瞪了他一眼,他只好再敲。
里面還是沒有聲音。
再敲。
還是沒有聲音。
陳子斡示意再敲。
金老勸道:“是不是讓太太靜一靜,她才會剛回來?再說,她剛生完孩子,情緒…”
春桃也說,“太太這次回來,話特別少。人有點奇怪的?!?/p>
陳子斡沒有堅持,他自回房處理公務。
沒多久,春桃過來道:“那個肖太太,又來了!這次,在門口,跪下了?!?/p>
“你讓她上訴!”陳子斡言簡意賅道。
春桃下去后,不多時,樓下屋外就傳來了“鬼哭狼嚎”的聲音,聽見隔壁關窗的聲音,陳子斡不悅道:“她怎么進來的?!”
金老自責道:“是我的疏忽?!庇痔嵝训溃骸靶ぜ依蠣斪右郧案惱鲜呛门笥?。他家老爺子還在呢!”
“哦?”陳子斡饒有意味地問:“那,怎么他媽媽一個女流之輩來?”
金老道:“怎么有臉來…”
“也夠沉得住氣?!睂τ陉愖游觼碚f,讓眾人知道自己老婆的剛烈,陳家的不能得罪,是他訴訟的根本。他讓肖俊杰頂格吃了懲罰,但他也不想做絕:“你去問問她的意思。”
不多時,金老來回復道:“太太說一切都隨您的意思。她…沒什么話語權?!?/p>
陳子斡冷冷道:“她是有恃無恐!不想呆在這里,滾回港去!”他因解語冷落,心里也憋著一股氣。
晚飯的時候,解語不想吃。陳子斡幾次請人來叫。她不情不愿地下樓。兩個人自始沒有交流。
吃完飯,解語自是要回房。
陳子斡道:“不要鎖門。”
解語沒有繼續上樓,只在客廳坐著。也不開電視,也不拿書,只是靜坐著。春桃給她拿了件薄外套。
“我出去走走?!苯庹Z掩了掩外套的衣襟。
陳子斡沒有攔著。
夜里,陳子斡討饒道:“解語,我怎么得罪你了?”
解語也沒有藏著掖著,坦白道:“不知道,你要沒出車禍,我做你情人,有沒有資格?”
陳子斡這時明白過來,也不生氣,笑道:“原來是吃醋啊~”他拖著長長的尾音,惹得解語反而臊起來。
這么一來,兩人都不復之前的劍拔弩張。
解語看出他的渴望,問道:“你想我怎么做?”
陳子斡不由笑道:“‘你想我怎么做’,解語,這是我聽過最美的情話。”
解語臉一紅。
“還是一樣的。你要不要?”
解語沒有聽他的,只是拿舌頭舔了舔他的脖子。陳子斡哈哈大笑,脖子濡濕一片的,心,也濡濕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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