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放點歌吧？”前排有人提議，很快有人附和著點了首《紀念》。車廂里漸漸有了聊天聲，細碎的話語混著旋律飄過來。

蘇念禾瞥了眼旁邊的陳嶼，心里盤算著——到目的地還有兩個小時，總這么沉默著確實有些悶。她其實不算內向，和人搭話向來自然，只是對著普通同學，沒什么主動開口的興致。

猶豫了幾秒，她還是先開了口：“你初中是不是一直在校隊打后衛？”

陳嶼愣了下，隨即點頭：“嗯，你怎么知道？”

“以前路過球場見過幾次，”蘇念禾笑了笑，“你投籃挺準的。”

他挑了挑眉，沒料到她會說起這個。

只是此刻被蘇念禾這樣平靜地提起過去，他倒一時不知該接什么，只能含糊地“嗯”了一聲。車廂里的歌聲還在繼續，陽光透過車窗，在兩人之間投下淡淡的光影。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了幾句，話題很快就斷了，空氣里飄著點說不清的滯澀。蘇念禾剛想轉頭看窗外，就聽見那位男老師正唾沫橫飛地講自己高中時的趣事，語氣熱血沸騰，她下意識豎起耳朵聽了兩句，可那些激昂的情節沒勾住她多久，很快又覺得無趣，便重新別過頭去，望著窗

陳嶼越想越覺得這計劃“完美”，指尖的節奏都快了幾分，眼神里也多了點志在必得的光。他悄悄瞥了眼旁邊的蘇念禾，她還在望著窗外，側臉被陽光照得透亮，干凈得像幅沒干透的畫

“呵呵呵呵。”

幸好她帶了本課外讀物，不聊天也能打發時間。能聊上幾句自然最好，聊不下去，看看書也行。她摸出那本高中物理競賽題，剛翻開一頁，就被那位男老師注意到了。

“那位女同學，車上看書傷眼睛，先收起來吧。”老師笑著提醒。

蘇念禾趕緊把書塞回包里，臉頰有點發燙。這兩個小時，忽然變得格外難熬起來。

陳嶼瞥見蘇念禾拿出的物理競賽題，嘴角幾不可察地撇了撇，心里泛起一陣諷刺——這么拼命刷題，上次模考也才四百出頭，看來這“學霸”名頭全靠死磕。他甚至有點不屑，自己隨便應付應付，分數也能穩在四百左右，她這費勁巴拉的樣子，倒像是在演給誰看。

她懊惱地把書往包里塞，心里一個勁地想：要是林薇坐在旁邊就好了，至少能跟她吐槽兩句，哪用像現在這樣，渾身不自在。

車廂里依舊嘰嘰喳喳，前后排的同學聊得熱絡，只有她和陳嶼之間像隔著道無形的墻，連空氣都透著僵硬。蘇念禾抿緊嘴，盯著自己交握在膝蓋上的手，只覺得這兩個小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

終于要下車了，蘇念禾在整理自己的那一大袋子東西時。

旁邊的陳嶼卻扯了扯她的衣角，催道：“走吧走吧，大家都下車了。”蘇念禾心中對陳嶼沒什么好感。

蘇念禾把本子塞進兜里，跟著他快步往車門走。

蘇念禾站在隊伍里，手腳都有些僵硬。

她悄悄抬眼瞥了下旁邊的陳嶼，他正望著前面的隊伍發呆。

她又偷瞄了一眼旁邊，王老師正低頭刷著手機。帶隊的男老師則在前方整隊，清了清嗓子喊道：“好了同學們，我們先去吃點早點。這是咱們這兒的習俗，嘗嘗本地特色。”

他笑著介紹起附近的小吃，語氣輕松自然。

很快，第二車隊的人也到了，林薇混在人群里，一臉輕松地四處張望。兩波人潮慢慢融合，隊伍變得更龐大了些，空氣里彌漫著一種新環境帶來的寧靜感。

蘇念禾一眼就看到了林薇，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快步走了過去。林薇剛轉身，她就拉著蘇念禾的手，絮絮叨叨地說起第二車隊路上的趣事。隊伍慢慢往前挪動，蘇念禾和林薇拉著手，周圍的老房子帶著歲月磨出的溫潤光澤，檐角的雕刻在陽光下透著精致。

“哎，這是不是快到走廊了？”林薇指著前面一段連起來的屋檐，小聲問蘇念禾。

蘇念禾心不在焉地點點頭，根本沒心思看這些景致。她腦子里像放電影一樣，反復復盤著剛才的鬧劇，每想一遍，臉頰就忍不住發燙。

好在距離那件事已經過去差不多半個小時，臉上的紅痕漸漸消退，從外表看，仿佛什么都沒發生過。

一天過得飛快，從景區的走走停停到晚上的特色表演，蘇念禾只覺得渾身像被抽干了力氣，黏膩的汗水把后背的衣服浸得發潮。

散場后，她跟著人流往酒店走，腳步發沉。回到預訂的房間，推開門就癱坐在椅子上，連抬手脫外套的力氣都快沒了。這是個雙人房，出發前她特意跟老師說想和林薇住一起，此刻林薇正拿著毛巾擦臉，見她這副模樣，忍不住笑：“累傻啦？快去洗個澡，我帶了沐浴露，桃子味的，特清爽。”

蘇念禾“嗯”了一聲，慢吞吞地起身拿睡衣。熱水沖在身上時，緊繃了一天的神經才稍稍松開，可閉上眼，白天陳嶼那句“我喜歡”又像回聲似的在腦子里打轉。她用力晃了晃頭，把泡沫揉進頭發里——不想了，至少現在，身邊是林薇，是能讓她安心的人。這時，林薇突然“噗嗤”笑了一聲。

“你笑什么嘛？”蘇念禾擦著頭發，忍不住問。

林薇神秘兮兮地從自己的小包里掏出個平板，屏幕還亮著。蘇念禾眼睛瞪了瞪：“你這平板不是上周被老師收了嗎？”

“嘿嘿，”林薇得意地晃了晃，“后來我找老師認錯，軟磨硬泡給拿回來了唄。”

“那不錯啊。”蘇念禾松了口氣，還以為她要挨罰呢。

兩人洗完澡，裹著酒店的浴巾湊到一起。反正房間里有網，林薇打開繪畫軟件，拉著蘇念禾一起涂涂畫畫。蘇念禾本來沒什么興致，可看著林薇在屏幕上畫了個歪歪扭扭的小人，標注著“陳嶼”，旁邊又畫了個炸毛的小丫頭寫著“念禾”，忍不住“嘶”了一聲，伸手去搶平板：“別亂畫！”

“哎哎，給我看看嘛，”林薇笑著躲閃，“你今天到底跟他怎么了？眼睛紅紅的，肯定有事。”

蘇念禾的手頓了頓，看著屏幕上那兩個滑稽的小人，忽然沒那么抗拒了。或許跟林薇說說，心里能輕松點？她咬了咬唇，輕聲開了口：“其實……他今天說……”

林薇眼睛一亮，那表情活像吃到了大瓜：“哎？沒想到你跟他真有事啊？我一直以為……”她故意拖長了調子，見蘇念禾要開口，又趕緊擺手，“哎哎，我剛才就是炸你一下，沒攔著你說，你繼續講。”

蘇念禾剛理清思路，想把事情原原本本說清楚，林薇卻突然一個轉身，盤腿坐直了，語氣帶著點小得意：“我猜，他肯定是跟你表白了，你沒同意，對不對？”

這話堵得蘇念禾把剩下的話全咽了回去，她抿著唇，索性不打算說了。

林薇見她這反應，反倒笑了：“其實也不用你說啦，剛才散場的時候，我聽見旁邊兩個男生在聊，大概都知道了。”她拍了拍胸脯，一臉仗義，“放心吧，這事我幫你守著，保證不給別人亂傳。再說了，陳嶼那家伙，整天吊兒郎當的，哪配得上我們念禾啊。”

蘇念禾心里一暖，剛才憋著的那點別扭忽然散了。她往林薇身邊靠了靠，小聲說：“我就是覺得……太莫名其妙了。”

“可不是嘛，”林薇附和著，伸手關掉平板，“別想了，反正明天就見不著他幾面了，咱們好好玩自己的。”“算了，我們不是有平板嗎？趁現在有空，趕緊看看之前存的錯題吧。”林薇突然想起什么，拍了下大腿。

蘇念禾也點頭：“確實，正好趁這功夫復習復習，省得回去又忘了。”

兩人湊到一塊，你一題我一題地對著答案琢磨，時不時還為某個解題步驟爭兩句。屏幕的光映在臉上，不知不覺就過了兩個小時，等蘇念禾抬眼瞥到時間時，嚇了一跳：“都十二點了！”

林薇揉了揉眼睛，打了個哈欠：“這么快？”

困意實在太濃，兩人對視一眼，默契地關掉平板躺好。房間里很快安靜下來，只剩下彼此淺淺的呼吸聲，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來，在被子上投下細碎的光斑。

不知道為什么，夜里做夢時，蘇念禾總覺得有雙眼睛在暗處盯著自己，那種被注視的感覺讓她渾身發緊。

恍惚間，夢里有一張試卷(哈哈(′▽｀)ノ?)突然朝她走過來，沒等她反應，就一把抱住了她，甚至低頭吻了上來。(霸道試卷強制愛)

“唔——”

蘇念禾猛地從噩夢里驚醒，胸口劇烈起伏著，額頭上全是冷汗。她驚魂未定地坐起身，借著窗外的月光看向身邊，林薇睡得正熟，呼吸均勻。

房間里安安靜靜的，只有自己的心跳聲在耳邊轟鳴。蘇念禾抬手按在發燙的臉頰上，夢里那個觸感太過真實，讓她胃里一陣發緊。她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推開一條縫，晚風吹進來帶著涼意，才稍稍壓下心里的慌亂。

怎么會做這樣的夢……她懊惱地皺起眉，把臉埋在臂彎里，再也沒了睡意。

蘇念禾攥著衣角，胸口還在突突直跳。夢里那雙盯著她的眼睛太真實了，可醒來看見的只有熟睡的林薇，和窗外沉沉的夜色。

“到底是誰……”她對著空氣喃喃自語，聲音發顫，像根刺扎在心里，連做夢都擺脫不掉。可又覺得不對，夢里的注視帶著種說不出的陌生感。

她走到床邊，輕輕碰了碰林薇的胳膊，對方翻了個身，沒醒。房間里靜得能聽見自己的呼吸，蘇念禾縮在墻角，把臉埋進膝蓋。

可那被盯著的感覺，像黏在背上的影子，怎么也甩不掉。

另一個房間里，林徐已經困得眼皮打架，腦袋一點一點的。他瞥了眼旁邊還在翻書的陸澤宇，含混地嘟囔：“陸澤宇，你怎么還不睡？到底看什么呢，這么入迷？”

陸澤宇翻過一頁，聲音輕輕的：“沒什么。”

“沒什么？給我瞅瞅。”林徐一下子來了精神，他仗著力氣大，一探身就把書搶了過去。看清封面時，他“喲”了一聲，挑眉道：“我當年級第一深夜苦讀什么秘籍呢，原來是本言情小說？”

他故意把“言情”兩個字咬得很重，還勾住陸澤宇的脖子晃了晃：“說起來，我最懂這種纏纏綿綿的調調了。讓我念念？”

“別鬧。”陸澤宇伸手去搶，耳根卻悄悄泛了紅。

林徐靈活地躲開，還真翻開一頁念起來：“‘風穿過回廊時，他望著她的背影，忽然想……’”

“林徐！”陸澤宇有點惱了，猛地坐起身，總算把書奪了回來。

林徐見他真急了，笑著舉手投降：“行行行，不看了。不過說真的，這書里的風！他打了個哈欠，往被窩里縮了縮，“趕緊睡吧，明天還得早起呢。”

陸澤宇把書放回枕頭下，重新躺下。窗外的風正好吹過，帶著樹葉的沙沙。他閉上眼睛，卻沒立刻睡著，指尖無意識地蜷了蜷——剛才林徐念的那句，莫名讓他想起白天在回廊里，蘇念禾站在逆光里的樣子。蘇念禾指尖剛碰到被褥，倦意就像漲潮般漫上來。她原想再緩口氣，可后頸的酸脹帶著沉甸甸的困意往下墜，眼皮重得像粘了蜜，明明腦子里還模模糊糊想著“得躺好”，肩膀卻已經不受控地往床里歪。

剛蜷起腿，窗外的月光漏進來一縷，剛好落在她蹙著的眉頭。

蘇念禾翻了個身，白天的事和初中集訓的記憶總在腦子里打轉。

她記得那天教室后排的吊扇轉得慢，風掃過胳膊有點涼，滿屋子都是陌生面孔，鉛筆劃過紙的聲音不停歇。但她當時一點不慌，手里的筆握得很穩，心里清楚自己不會比別人差。那種篤定，很直接，不帶一點含糊。

可現在不一樣了。眼前的路口明明更關鍵，往前走的每一步都連著往后的日子，她卻沒了當年那份較勁的心思。哪怕到了該拼的時刻，哪怕知道這一步可能決定很多事，也提不起勁去爭、去斗。

窗簾縫里漏進點月光，在墻上拉了道細長的影子。蘇念禾看著那影子，忽然意識到，當年在那個秋天教室里的那種底氣，不知什么時候已經沒了。

恍惚間，有光線落在臉上。緊接著是一陣急促的催促，林薇的聲音響起來：“老師讓七點下去集合，吃早飯呢！你個死豬，怎么不睡死啊？”

蘇念禾迷迷糊糊應了聲，腦子里卻閃過昨天背的物理公式，奇怪的是，今早回想起來，竟記得格外牢固。她無精打采地站起身，一邊慢吞吞穿衣服，一邊含糊地應著：“好了好了，知道了。”

正系著扣子，林薇忽然又提起別的：“說真的，我覺得江瀟還挺好的。”

蘇念禾動作頓了頓，沒接話，只是把外套往身上攏了攏，窗外的天光已經亮了些，映得房間里的家具輪廓漸漸清晰起來。聽著林薇絮絮叨叨說江瀟的事，蘇念禾心里的火氣一點點往上冒。她攥了攥衣角，想說什么，話到嘴邊又變成一聲嘆氣：“林薇，你……哎，真是服了你。”

其實她也說不清楚氣什么，或許是氣林薇總把注意力放在這些事上，又或許是氣自己插不上話。上了高中后，她的成績確實不如林薇了，林薇總能輕松應付那些難題，身邊也漸漸圍了些討論學習的同學，包括偶爾過來問問題的江瀟。

蘇念禾扣完最后一顆紐扣，聲音低了些：“你和江瀟……確實挺能說到一塊兒去的。”說完就轉身往門外走，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

蘇念禾正憋著一股氣沒處發，林薇卻突然笑嘻嘻地湊過來，拽著她的胳膊晃了晃：“我就知道！蘇念禾，我的好閨閨，你真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

她仰著臉，眼里帶著點狡黠的笑：“我剛才就是故意氣你的，其實啊，江瀟那種，我現在也不喜歡了。”

蘇念禾被她這突如其來的態度弄得一愣，她甩開林薇的手，嘴角卻忍不住撇了撇：“無聊不無聊？大清早的逗我玩。”話里帶著點嗔怪，卻沒了剛才的生硬。蘇念禾手腕上一直戴著個舊鐘表，她低頭掃了眼，指針已經指向六點五十五。“來不及了！”她一把拽住林薇的手就往樓下跑，帆布鞋踩在樓梯上咚咚響。

沖到樓下時，老師正在點名，看到她們倆，抬抬下巴示意她們到自己的早餐位坐下。桌上擺著饅頭和稀飯，熱氣騰騰的，蘇念禾坐下時還在喘氣。

她拿起筷子，腦子里卻又閃過昨晚的夢。

又是無聊的一天，上午無非是逛街、逛博物館，喝了幾杯東西。不一樣的是，今天去的是A市。

A市離他們就讀的城市只有兩小時路程，卻像是兩個世界。這里是有名的繁華都市之一，蘇念禾一直想考的大學就坐落在這里。

當然，全國最好的大學在B市，但看看自己400多分的成績，她什么也說不出口，只能在心里默默嘆了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