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里浮動著香檳的微醺、昂貴香水的清冽,以及一種屬于藝術與資本的獨特混合氣息。水晶吊燈的光暈柔和地灑落,映照著墻上價值不菲的當代畫作和衣香鬢影的賓客。這里是名利場的中心,是沈硯如魚得水的領域。
沈硯靠在二樓觀景廊的暗金色欄桿旁,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裝,襯得他身形愈發挺拔清冷。他指間捏著一只幾乎未動的香檳杯,杯壁凝結著細密的水珠,折射出下方大廳的流光溢彩。他像一尊完美的雕塑,俊美無儔的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淡漠地掃過下方喧鬧的人群,帶著一種置身事外的疏離感。偶爾有試圖攀談的人,在他一個眼神或幾句冷淡的回應后,便識趣地退開了。
直到他的目光,像被無形的線牽引,落在一樓展廳中央那簇明亮的光源處。
是蘇晚。
她穿著一身鵝黃色的及膝小禮服裙,裙擺蓬松,像一朵初綻的迎春花。正微微仰著頭,聽她那位氣質儒雅的作家父親蘇明遠說話,小巧的臉龐上洋溢著純粹的笑容,眼睛彎成了月牙兒,頰邊漾開淺淺的梨渦。她身邊的母親林雅,一位風韻猶存的鋼琴家,正溫柔地替她整理鬢邊一縷不聽話的卷發。她的二哥蘇哲,那個打扮隨性不羈的攝影師,則在一旁做著夸張的鬼臉,逗得蘇晚咯咯直笑,毫無形象地拍打蘇哲的手臂,聲音清脆得像檐下風鈴。
她整個人都在發光,一種未經世事、被愛意包裹滋養出來的、毫無雜質的光。與這滿場的世故圓滑、精致算計格格不入,卻又奇異得奪人心魄。
沈硯的指尖無意識地收緊,冰涼的杯壁幾乎要嵌入指腹。他深不見底的黑眸牢牢鎖住那個身影,那層慣常的淡漠冰面下,有洶涌的暗流在無聲地翻騰。他看著她毫無防備的笑靨,看著她撒嬌般扯著母親的衣袖,看著她像只小鹿般靈動地在家人間穿梭。
就是她了。
這個念頭在他心底無聲炸開,帶著一種近乎偏執的篤定。不是初見。他書房的某個加密抽屜里,躺著一份關于“蘇晚”的詳細檔案,從她幼兒園的涂鴉獲獎,到她大學主修的藝術史,到她喜歡的畫家、討厭的食物、常去的咖啡館、甚至她那只叫“布丁”的胖貓……事無巨細。他像一個最耐心的獵人,在暗處觀察、分析、等待最佳的時機。他了解她的陽光,也深知這陽光背后的脆弱——她是溫室里最嬌嫩的花朵,經不起真正的風雨,而這恰恰是他最渴望掌控、也最想…據為己有的特質。
他需要一個能穿透他生命里厚重陰霾的光源。而她,蘇晚,蘇家這個被寵壞的小女兒,就是被他精心挑選、并認定能牢牢握在掌心的那道光。只是,這道光目前還懵懂無知,照耀在屬于她的溫暖小天地里,絲毫不知即將被一只名為“沈硯”的網,溫柔地、不容抗拒地籠罩。
“先生,”一個低沉恭敬的聲音在他身后響起,是他的管家兼心腹顧淮,“蘇老先生一家剛到,需要下去打個招呼嗎?”
沈硯的目光依舊沒有從蘇晚身上移開,只是眼底翻涌的暗流瞬間歸于一片深潭般的平靜。他緩緩松開緊握酒杯的手指,杯壁上留下清晰的指痕。
“不急。”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像大提琴的尾音,“讓光…再自由一會兒?!?/p>
他微微仰頭,將杯中冰冷的香檳一飲而盡。冰涼的液體滑過喉嚨,卻點燃了心底蟄伏已久的、名為“占有欲”的火焰。他放下空杯,最后深深看了一眼樓下那個渾然不覺危險臨近的明媚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極淡、卻勢在必得的弧度。
狩獵,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