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陽光透過“時光印記”巨大的落地窗,懶洋洋地灑在木質地板上,空氣里彌漫著現磨咖啡的醇香和烤松餅的甜膩。蘇晚縮在靠窗角落她最喜歡的卡座里,面前攤開一本厚重的藝術畫冊,纖細的手指無意識地繞著發梢,目光卻有些飄忽。
一周前那個衣香鬢影的夜晚,像一場遙遠而華麗的夢。但夢里那雙深邃的眼睛,卻時不時在她腦海里浮現——沈硯。
那天他下樓后,在父親的引薦下,她終于和他正式打了招呼。沒有想象中的壓迫感,他站在她面前,高大得讓她需要微微仰視,聲音低沉而悅耳,像大提琴的G弦:“蘇晚小姐,幸會。”他甚至準確地說出了她身上那幅新銳畫家作品的名字,并給出了一個簡短卻精準到位的點評,讓她這個藝術史專業的學生都暗暗佩服。他禮貌周到,與父母交談時展現出令人信服的學識和涵養,對她則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帶著長輩式溫和的距離感。
除了…握手告別時,他干燥微涼的指尖在她手背上停留的時間,似乎比尋常社交禮儀長了那么零點幾秒?還有他低頭看她時,那深潭般的眼眸里一閃而過的、讓她心跳莫名漏跳一拍的東西,快得讓她以為是錯覺。
“哎呀,煩死了!”蘇晚小聲嘟囔,把臉埋進畫冊里。都怪二哥蘇哲!昨晚吃飯時,他一臉嚴肅地警告她:“小妹,離那個沈硯遠點!那家伙城府深得很,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笑里藏刀說的就是他!”媽媽雖然沒說什么,但眼神里也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只有爸爸,似乎對沈硯的學識頗為欣賞。
“什么城府深嘛…人家明明很有禮貌,很博學…”蘇晚小聲反駁自己。她承認沈硯身上有種讓人不敢輕易靠近的冷感,但他懂畫!還那么年輕就取得了那么高的成就…唔,好像也沒那么“嚇人”了?
“一杯冰滴耶加雪菲,謝謝。”一個低沉熟悉的聲音在柜臺響起,像一顆小石子投入蘇晚微瀾的心湖。
她猛地抬頭,心臟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
沈硯!
他今天沒穿嚴謹的西裝,而是一件質地優良的淺灰色羊絨衫,襯得他少了幾分清冷,多了幾分儒雅。他正側身對著她的方向點單,側臉的線條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流暢。他似乎沒注意到她。
蘇晚下意識地想把自己縮得更小一點,又忍不住偷偷看他。他怎么會來這里?這家咖啡館位置有點偏,不是那種網紅打卡地,更像是她這種“老客”的秘密基地。是巧合嗎?
正當她胡思亂想之際,沈硯端著那杯深褐色的冰滴咖啡,目光隨意掃過店內,然后…精準地落在了她身上。他眼中似乎掠過一絲恰到好處的“驚訝”,隨即化開一抹溫和的笑意,朝她這邊走了過來。
蘇晚感覺自己的臉騰地熱了起來,手忙腳亂地想把攤開的畫冊收好。
“蘇晚小姐?真巧。”沈硯在她桌旁站定,聲音帶著一絲午后的慵懶,格外好聽。
“沈…沈先生?好、好巧!”蘇晚抬起頭,努力擠出一個自然的笑容,臉頰卻紅撲撲的。
“介意我坐這里嗎?其他位置好像滿了。”沈硯的目光掃過旁邊確實零星坐滿的幾個位置,語氣自然又禮貌。
“不介意不介意!您請坐!”蘇晚連忙擺手,心跳得更快了。他離得這么近,身上那股清冽好聞的雪松混合著淡淡煙草的氣息若有似無地飄過來,讓她有些暈眩。
沈硯從容地在她對面坐下,修長的手指隨意搭在咖啡杯上。他的目光落在她攤開的畫冊上——正是那天畫廊開幕酒會展出的一位先鋒藝術家的作品集。
“你也喜歡文森特·杜的作品?”他問,語氣是陳述而非疑問,仿佛早已知道答案。
“嗯!”提到感興趣的畫家,蘇晚的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剛才的局促消散不少,“他的色彩運用和空間解構很大膽,雖然有時候看不太懂,但感覺很震撼!沈先生也喜歡他嗎?”她像找到了知音,語氣里帶著點小興奮。
“他的作品,是理性邏輯在感性畫布上的投射。”沈硯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目光沉靜地看著她,“光影的切割、幾何線條的碰撞,背后有很深的數學和物理原理支撐。他試圖用視覺語言解構我們所感知到的‘真實’。”他的話語簡潔卻深刻,一下子點透了蘇晚之前模模糊糊感受到卻說不出來的東西。
蘇晚聽得入了神,小嘴微張,滿眼都是崇拜:“天啊…還能這樣解讀?我只覺得好看,沒想到背后還有這么深的學問…沈先生您懂的真多!”她發自內心地感嘆,之前的警惕和二哥的警告在專業魅力面前瞬間瓦解了大半。
沈硯的唇角勾起一個極淡、卻真實了許多的弧度:“只是興趣所在。藝術與科學,看似兩端,實則同源。”他看著蘇晚閃閃發亮的眼睛,像看著自己精心培育的幼苗終于開始發芽,心底掠過一絲掌控成功的饜足感。他知道,她這種單純熱愛藝術、又帶著求知欲的性格,最容易被這種“降維解讀”所吸引和折服。
“對了,”沈硯仿佛不經意地提起,“下個月市美術館有個關于‘科技與藝術交融’的特別策展,杜的作品也會有幾幅參展,策展人是我的一個朋友。如果你感興趣,我可以幫你留兩張內部邀請函。”他拋出誘餌,語氣隨意得像在談論天氣。
“真的嗎?!”蘇晚驚喜地差點跳起來,隨即又覺得自己反應太大,不好意思地紅了臉,小聲道:“會不會太麻煩您了?”她心里的小鹿已經歡快地蹦跶起來,那可是內部邀請函啊!能看到更多杜的作品,還能聽到專業解讀!
“舉手之勞。”沈硯看著她雀躍又害羞的模樣,眼底深處有暗流涌動。他拿出手機,“方便的話,留個聯系方式?邀請函確定了,我通知你。”
“啊!好的好的!”蘇晚忙不迭地報出自己的手機號碼。當沈硯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輸入時,她感覺自己的心跳聲大得快要震破耳膜。他輸入完,還特意將屏幕轉向她確認了一下。
“蘇晚。”他低聲念了一遍她的名字,那低沉磁性的嗓音仿佛帶著電流,讓她的名字都染上了一層別樣的意味。他遞過一張設計極簡、觸感冰涼的名片,“這是我的私人號碼,如果…關于杜的作品,或者那個展覽有什么想提前了解的,也可以直接問我。”
“謝謝沈先生!”蘇晚雙手接過那張質感非凡的名片,像捧著什么珍寶。指尖不經意觸碰到他微涼的指腹,她像被燙到一樣飛快縮回手,臉頰紅得能滴出血來。
就在這時,沈硯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屏幕,是顧淮發來的信息,提醒他一個重要的遠程會議即將開始。他微微蹙眉,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歉意:“抱歉,蘇小姐,我臨時有個會議要處理。”
“啊!您忙您忙!是我耽誤您時間了!”蘇晚連忙擺手。
“和你聊天很愉快。”沈硯站起身,深邃的目光在她微紅的小臉上停留了一瞬,帶著一種蘇晚看不懂的、沉甸甸的東西。“期待下次再聊,關于…杜的藝術。”他微微頷首,留下一個清雋挺拔的背影,很快消失在咖啡館門口。
蘇晚呆呆地坐在原地,手里緊緊攥著那張還帶著他體溫的名片,心臟還在不規律地狂跳。空氣里似乎還殘留著他身上清冽的氣息。她低頭看著名片上那個燙金的名字和簡潔的號碼,腦子里亂糟糟的。
“他…好像真的不像二哥說的那么可怕?”她小聲嘀咕,嘴角卻不受控制地微微上揚。博學、紳士、溫和…還愿意和她聊她喜歡的畫家,甚至給她弄內部邀請函!除了那雙眼睛偶爾深得讓人有點心慌…她甩甩頭,把蘇哲的警告甩到腦后。
她拿出手機,猶豫了一下,還是小心翼翼地把那個號碼存了進去。備注什么呢?指尖在屏幕上懸停片刻,她輸入了:“沈教授(畫廊/咖啡)”。
剛存好,手機就響了,是蘇哲打來的。
“喂?小妹!在哪兒呢?晚上回家吃飯,媽燉了你最愛喝的湯!還有,離那個沈硯遠點聽見沒?哥跟你說,他不是什么好…”
“哎呀知道啦知道啦!啰嗦!我在咖啡館看書呢,馬上回去!”蘇晚對著電話那頭吐了吐舌頭,飛快地掛了電話,心虛地看了一眼咖啡館門口的方向。
陽光透過玻璃窗,在她面前的名片上投下小小的光斑。那張小小的卡片,仿佛一張無形的邀請函,將她懵懂的世界,悄然拉向了一個由沈硯精心編織的、溫柔而未知的網。
而在駛離咖啡館的黑色轎車后座,沈硯看著手機屏幕上剛剛存儲的、屬于“蘇晚”的號碼。他指尖輕輕摩挲著屏幕,仿佛能觸碰到那個名字背后鮮活的、帶著陽光溫度的女孩。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已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幽潭。
很好,光,開始主動靠近了。
他按下車窗,讓微涼的秋風吹進來,試圖吹散心頭那因靠近獵物而升騰起的、灼熱的占有欲。游戲才剛剛開始,他需要更耐心,更…溫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