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世紀中葉,“新長安”歷史博物館的光線總是調得恰到好處,柔和地灑落在那些跨越千年的遺珍上,既保護了文物,又為訪客營造出沉靜的時空感。
季寧匆匆穿過帶有未來主義流線型設計的回廊,就連呼吸都帶著一絲急促。
她剛結束一個關于“第三次星際大遷徙前的地球行政劃分”的研討會,終端就收到了博物館推送的緊急通知——那件傳說中的至寶,《九州坤輿圖》,在今日終于解禁展出了。
這圖在史學界上有著近乎神話。
傳說它描繪了人類母星上一個古老國度“九州”的完整疆域與地理細節,其精確與詳實程度遠超同時代任何已知地圖。
更重要的是,它使用的材質和繪制技術,即使在物質科學和納米制造技術如此發達的78世紀,都是一個未解之謎。
專家們無數的復制嘗試都宣告失敗,要么無法模擬其獨特的質感,要么無法重現其蘊含的、仿佛帶有生命律動的色彩。
想到這里,季寧的心便跳得厲害。
作為一名專精古地球地理與制圖史的歷史學博士,《九州坤輿圖》對她而言,無異于圣物。
以至于進入博物館后,她幾乎是跑著來到“失落紀元”展廳。
展廳中央,一個獨立的全息力場防護罩散發著幽藍的光芒,將一件小小的展品托舉在純凈的真空環境中。
這個防護罩的強度足以抵御小型能量武器的沖擊,彰足以顯著內里物品的極端珍貴。
看到這里,季寧的腳步猛地頓住,屏住了呼吸,周圍觀看的人不少,可默契的是所有人在看到這張圖后都保持了針尖落地可聞的安靜。
不為別的,只因為在所有人視覺里,這張殘圖是無法描述的驚艷,
那就是《九州坤輿圖》……僅存的殘片。
正如通知所言,它只有成年人的巴掌大小,邊緣是撕裂般的殘損,像一片從宏大史詩上被硬生生撕下的書頁。
時間的磨蝕和未知的災難讓它失去了絕大部分,最后只留下這孤零零的一角。
然而,就是這一角,瞬間攫住了季寧所有的感官。
首先沖擊視覺的,是那無法言喻的色彩。
那不是現代合成顏料能調出的任何一種顏色。
殘片上描繪的似乎是連綿的山脈一角,山體呈現出一種深邃的、仿佛吸納了星光的靛藍,而山巔積雪則是純凈到刺眼的銀白,白得仿佛蘊含著微光。
山間點綴的植被,是一種生機勃勃、幾乎要流淌出來的翠綠,綠得如此純粹,仿佛能聞到遠古森林的氣息。
并且這些顏色并非死板地附著在基底上,而是彼此交融、滲透,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光暈和深度,仿佛擁有自己的生命律動,在力場柔和的光線下,竟好像是在微微呼吸。
目光拉近,季寧的瞳孔更因震驚而放大。
只因為這張殘圖的精細度……已經超越了她的想象。
山脈的紋理并非簡單的線條勾勒,而是由無數肉眼幾乎無法分辨的、更微小的點、線構成。
她湊近防護罩便看到了難以置信的細節,只見那山石肌理的每一絲轉折,巖層斷裂的細微痕跡,甚至山脊背陰處積雪融化的水線,都纖毫畢現。
這根本不是繪制,更像是用某種不可思議的技術,將一片真實的山脈微縮、烙印其上。
其精度之高,足以讓當代最尖端的納米級3D打印技術自慚形穢。
其中最讓她感到震撼的,還是這幅畫的材質。
那基底并非任何已知的紙張、絲帛、皮革或合成材料。
它薄如蟬翼,卻帶著一種玉石般的溫潤內蘊,又隱隱透出金屬的堅韌光澤。
殘片的斷裂處并非毛糙的纖維,而是呈現出一種奇特的、半熔融般的晶瑩狀態,仿佛構成它的物質在斷裂瞬間發生了某種能量態的轉變。
季寧知道博物館的檔案記錄,所有已知的物理和化學分析手段都無法完全解析它的成分,它就像一層薄薄的時空斷層,將遠古的秘密牢牢鎖住。
“這……這怎么可能?”
季寧下意識地喃喃自語,聲音輕得只有自己能聽見。
78世紀的人類足跡已踏遍數個星域,能制造跨越光年的星艦,能重塑行星生態,卻無法復刻這一小塊來自古地球的殘圖!
它的存在本身,就是對現代科技的一種無聲嘲諷,更是一種來自時間深淵的、令人戰栗的贊嘆。
她站在防護罩前,久久無法移開視線。
周圍其他展品,那些恢弘的星際殖民時期戰艦模型、閃爍著能量光輝的古代武器、全息投影的失落城市……在此刻都黯然失色。
此時她的全部心神都被這巴掌大小的殘片吸了進去,仿佛通過這扇小小的窗口,窺見了一個失落的、技術高度發達到匪夷所思的遠古文明的一角。
殘片上那抹驚心動魄的靛藍山脈,在她眼中仿佛活了過來,延伸向一片早已湮滅在時間長河中的壯麗山河。
一種混合著極致震撼、深切遺憾和無盡好奇的情緒在她胸中翻涌。
這殘片不僅僅是一件文物,它是一個巨大的、沉默的謎題,一個來自遠古的、關于我們自身起源的、超越了想象的驚嘆號。
季寧緩緩吸了一口氣,眼神重新變得無比專注和熾熱。
她知道,關于“九州”的傳說,關于這張神秘地圖的真相,其分量遠比她之前研究的任何課題都要沉重。
這殘存的經驗,或許只是通往一個顛覆性歷史真相的起點。
也就是在這時,一個念頭如同驚雷般在她腦海中炸響,
如果……如果我能將這塵封的、足以改寫認知的歷史真相全然挖掘出來……
想到這里,季寧的心跳更是陡然加速,血液仿佛在血管里奔涌呼嘯。
如果……如果我能將這塵封的、足以改寫認知的歷史真相全然挖掘出來……那在擁有數萬年璀璨文明史、群星閃耀的華國學術殿堂里,未必不能留下自己的名字。
在過去,她或許只在學術野心的最深處悄然幻想過這般場景,但在此刻這巴掌大小的殘片,竟然讓這被幻想的場景變得前所未有的清晰和真實!
仿佛它不再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而是一個觸手可及的挑戰和機遇。
“九州坤輿圖”
……它背后隱藏的,究竟是怎樣一個失落的世界?
又是何種力量,制造了它,又毀滅了它?
這個謎團本身,就是一座足以讓任何歷史學家攀登終生的高峰!
巨大的興奮和使命感攫住了她,讓她幾乎忘記了周遭的一切。
她失神地、近乎本能地將手掌輕輕貼上那冰冷光滑的全息力場防護罩。
指尖傳來微微的能量場震顫感,仿佛隔著一層時空的壁壘,觸摸著那個遙遠的、輝煌又謎團重重的時代。
她的目光貪婪地、一寸寸地在那殘存的靛藍山脈、銀白雪頂和流淌般的翠綠上巡梭,試圖用眼睛刻印下每一個細微到極致的紋理,甚至每一個無法復制的色彩過渡。而
時間,在這一刻終于失去了意義。
光影在宏闊的展廳里悄然流轉,模擬的天穹從明亮的午白漸漸染上黃昏的金橘,最終沉入幽深的靛藍。
輕柔的閉館提示音樂不知何時已循環播放了數遍,廣播里傳來溫和但不容置疑的語音。
其他展廳的腳步聲早已稀疏,明亮的燈光次第熄滅,只留下“失落紀元”展廳中央,那幽藍力場護罩發出的微光,如同黑暗中一片凝固的星云。
季寧對這周圍的一切渾然不覺。
她就像一尊被時光遺忘的雕像,依舊佇立在防護罩前,整個人沉浸在由色彩、線條和無限謎題構成的瑰麗世界里。
她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方寸之間的“九州”殘影。
“女士?女士!”
一個帶著無奈和的聲音在她身旁響起。
穿著深藍色制服的值班安保人員不知何時已站在她身邊,手中的終端閃爍著工作狀態的微光。
“博物館已經閉館了,請您配合離場。”
安保看著這位從下午就站到現在,仿佛靈魂都被吸進了展柜里的女學者,心底又不由得升起一絲對這份極致專注的敬意。
聽到聲音,季寧猛地一個激靈,如夢初醒。
她有些茫然地眨了眨眼,環顧四周,才發現偌大的展廳早已空空蕩蕩,只剩下她和安保,以及那片在幽暗中兀自發光的殘圖。
也就是在這時,一股強烈的失落感瞬間淹沒了她,仿佛被強行從一場無比真實的夢境中拖拽出來。
“啊……抱歉,我……太入神了。”
季寧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沙啞和留戀,她強迫自己的目光從那令人心醉神迷的靛藍山脈上移開。
指尖最后劃過冰冷的防護罩表面,留下一點微不可察的暖意。
她艱難地后退了一步,又一步。
安保人員盡職地在一旁引導她走向出口的方向。
但走的每一步都像踩在無形的流沙上,讓她忍不住頻頻回頭。
那片承載著無盡秘密與驚世之美的殘片,在幽藍力場的拱衛下,如同沉入深海的古老星芒,依舊散發著令人無法抗拒的微光。
走出博物館宏偉的合金大門,新長安城璀璨的人造星穹已然點亮,流光溢彩的懸浮車軌道交織成網,勾勒出未來都市冰冷的輪廓。
晚風帶著一絲人造生態圈特有的清新氣息拂過,卻無法吹散季寧心頭那份沉甸甸的失落和靈魂被抽離般的空虛。
她感覺自己像個剛剛告別了畢生摯愛的旅人,心里空落落的,仿佛博物館帶走的不僅是閉館的信號,還有她一部分鮮活的精神氣。
她幾乎是憑借著肌肉記憶回到了位于學術區的公寓。
智能家居系統感應到主人歸來,無聲地亮起柔和的暖光,調節到最舒適的溫濕度。
季寧的動作帶著一種木然的遲緩。
她走進盥洗室,溫熱的水流沖刷著身體,卻洗不掉腦海里那片靛藍山脈的幻影。
鏡子里的她,眼神依舊有些失焦,帶著濃重的疲憊和揮之不去的癡迷。
“九州……”
她對著氤氳的水汽,無意識地低喃,指尖仿佛還能感受到那力場護罩冰冷的觸感和其下蘊含的、跨越時空的悸動。
巨大的謎題和隨之而來的、改寫歷史的可能性在她腦中盤旋,與失去實物的巨大遺憾交織在一起,形成一種難以言喻的鈍痛。
洗漱完畢,她裹著柔軟的浴袍,癱坐在客廳的懸浮沙發上,只想放空一下被過度震撼和失落填滿的大腦。
她習慣性地拿起放在茶幾上的個人終端,指尖無意識地在光滑的屏幕邊緣滑動,甚至沒有明確的目的。
就在這時——
嗡!
一聲短促而尖銳的提示音毫無預兆地撕裂了室內的寂靜。
緊接著,終端屏幕自動亮起,刺眼的、代表最高級別緊急新聞的猩紅色光芒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將季寧蒼白的臉映得一片通紅!
屏幕中央,一個加粗的、仿佛滴著血的標題粗暴地撞入她的眼簾:
【突發!新長安歷史博物館一級警報!“九州坤輿圖”殘片于閉館后三小時內無故失竊!安保系統未觸發!現場無痕跡!】
轟!
季寧的大腦仿佛被一道無聲的驚雷劈中!
所有的悵然、失落、疲憊在萬分之一秒內被炸得粉碎,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徹骨的、令人窒息的冰冷和難以置信的荒謬感!
“什……什么?!”
她失聲驚呼,猛地從沙發上彈坐起來,浴袍滑落肩頭也渾然不覺。
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跳動,隨即又瘋狂地擂動起來,撞擊著胸腔,發出沉悶而急促的巨響。
血液似乎在瞬間凍結,又在下一秒逆流沖上頭頂,讓她眼前一陣發黑。
她的手指死死摳住終端冰冷的金屬邊框,指節因為過度用力而泛白。
猩紅的光在她劇烈收縮的瞳孔中跳躍、燃燒。
“無故失竊……安保系統未觸發……無痕跡?!”
她幾乎是逐字逐句地、用顫抖的聲音擠出這幾個詞.
這怎么可能?!
那是新長安歷史博物館!
擁有星系頂尖的安保措施!
力場護罩、真空環境、分子級震動傳感器、空間錨定器、無死角能量監控……那套安保系統她下午還親眼見過,其強度足以讓任何物理層面的盜竊成為天方夜譚!更別說“未觸發”、“無痕跡”!
下午那片在幽藍力場中安然沉睡、美得驚心動魄的殘影,此刻在她腦海中轟然碎裂,只剩下猩紅警報下冰冷的文字。
她才剛剛離開多久?三個小時?就在這三個小時里,那件剛剛點燃她全部學術野心、讓她魂牽夢縈、甚至可能顛覆人類認知的曠世奇珍……就這么憑空消失了?
巨大的震驚、無法言喻的心痛、以及對這匪夷所思事件的強烈質疑瞬間將她淹沒。
她剛剛才觸摸過那冰冷的防護罩,才剛剛在心里立下要揭開它秘密的宏愿……轉眼間,它就不見了?以一種完全超越常理的方式?
她死死盯著屏幕上那不斷滾動的、語焉不詳的緊急通報,仿佛要透過屏幕,看到那個此刻必然陷入巨大混亂和恐慌的博物館展廳。
公寓里柔和的暖光與終端屏幕刺目的猩紅交織,映照著季寧煞白的臉。
九州坤輿圖,真的消失了?以一種78世紀科技都無法解釋的方式?
這個念頭,比那殘片本身蘊含的秘密,更加令人毛骨悚然。
三天。整整七十二個小時。
J省仿佛被投入了一個巨大的、無形的壓力熔爐。
刺耳的警笛聲在城市峽谷間日夜不息地回響,不再是偶爾的驚擾,而是成了沉悶的背景噪音。
天空中,隸屬于治安總署和博物館安保的各式飛行器像不知疲倦的金屬禿鷲,低低地盤旋。
一道道慘白、冰冷、毫無感情的掃描光束,如同巨大的探針,一遍又一遍地犁過新長安城的每一寸土地、每一棟建筑、每一條縫隙。
它們穿透墻壁,無視隱私,將房間內部的輪廓短暫而冷酷地投射在墻壁上,又迅速移開,匯入下方城市永不熄滅的霓虹光海之中,只留下被窺視后的冰冷余韻。
季寧感覺自己被困在這座光與聲的牢籠里,快要窒息了。
三天來,她幾乎沒合眼。
焦慮像藤蔓一樣纏繞著她的心臟,越收越緊。
不安感如同冰冷的潮水,不斷沖刷著她的神經。
那則猩紅的失竊新聞像烙印一樣刻在她腦子里,反復灼燒。她一遍遍刷新著官方通告和地下信息渠道,每一次“暫無進展”的字樣都像一記重錘,砸在她本就緊繃的神經上。
那巴掌大小的殘片,承載著她全部學術野望和巨大震撼的圣物,仿佛真的從這個維度徹底蒸發了。
頂尖科技構建的銅墻鐵壁,在它面前形同虛設,這本身就比失竊更令人恐懼。一種深深的無力感和對未知力量的莫名心悸,在她心底蔓延。
此刻,她又一次站在公寓的落地窗前。
外面是燈火通明的未來都市,卻感覺不到一絲暖意。她的手指無意識地摳著冰冷的窗框,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那片被反復蹂躪的夜空。
“嗡——”
熟悉的、令人心悸的嗡鳴由遠及近。
一架低空巡邏的治安艇從對面的摩天大樓后現身,艇腹下方,那道標志性的慘白光束如期而至,冷酷地、毫無阻礙地穿透了高強度復合材料的落地窗!
唰——!
刺目的白光瞬間充斥了整個房間,將季寧的身影、懸浮的沙發、流線型的家具輪廓,如同曝光過度的底片般,清晰地、扭曲地投射在她身后的墻壁上。
家具的影子被拉長、變形,如同怪誕的鬼魅。
白光掃過她的身體,帶來一種穿透骨髓的冰冷感,仿佛要將她的靈魂也一并掃描、解析。
季寧下意識地閉了閉眼,身體因這熟悉的侵犯感而微微顫抖。
又是徒勞,她知道,每一次掃描都是徒勞。
三天來,這道光已經無數次這樣穿透她,帶走數據,留下更深的絕望。
白光迅速移開,如同它來時一樣突兀,重新融入窗外那片流動的霓虹光譜之中。
房間再次陷入相對柔和的智能照明里,只剩下墻壁上殘留的、快速褪去的扭曲光影。
季寧疲憊地、近乎絕望地嘆了口氣,肩膀垮了下來。緊繃的心弦似乎到了極限,只剩下麻木的鈍痛。
她緩緩轉過身,準備離開這扇讓她徒增焦慮的窗戶。
就在她轉身的剎那——
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聲息!
窗外的虛空中,就在那慘白光束剛剛掃過、還殘留著能量擾動的空氣里——
它,出現了!
那張巴掌大小、承載著遠古秘密與驚世之美的“九州坤輿圖”殘片!
它并非飛馳而來,也不是被投擲過來。
它更像是……憑空凝結!上一瞬還是虛無,下一瞬已無比真實、無比突兀地懸浮在季寧的窗前!
距離玻璃不足一米!靛藍的山脈、銀白的雪頂、流淌的翠綠,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散發出比在博物館防護罩內更加妖異、更加驚心動魄的光彩!它靜靜地懸浮著,仿佛亙古以來就在那里。
季寧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心臟在經歷了瞬間的驟停后,瘋狂地、失控地撞擊著她的胸腔!
血液沖上頭頂,發出雷鳴般的轟響。
她張大了嘴,卻發不出任何聲音,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扼住。
“不……不可能……”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般竄過她空白的大腦。
它怎么出現的?為什么在這里?為什么是現在?為什么是……她面前?
所有的疑問,在下一瞬間被徹底淹沒!
嗡——!!!
一聲遠比治安艇掃描更低沉、更宏大、仿佛源自宇宙深處的嗡鳴,毫無預兆地從那懸浮的殘片中爆發出來!
這聲音并非通過空氣傳播,而是直接震蕩著她的骨骼、她的神經、她的每一個細胞!
緊接著,殘片爆發了!
不是爆炸,而是釋放!
無以倫比的、純凈到極致的光芒,如同創世之初的第一縷光,又如同坍縮的恒星最后的絕唱,從殘片那斷裂的邊緣、從它蘊含的每一絲色彩、每一道紋理中噴薄而出!
這光芒瞬間超越了窗外所有的霓虹,將整個房間、季寧的身影、乃至窗外的一片天空,都染成一片無法形容的、仿佛蘊含著所有色彩又歸于純白的極致光輝!
季寧卻感覺不到熱,感覺不到冷。
她只感到一股無法抗拒的、沛然莫御的引力!
這引力并非作用于她的身體,而是直接作用于她的存在本身!
她的思維在光芒中瞬間凍結、粉碎,化為最原始的粒子流。
下一瞬,時間感消失了,空間感扭曲了。
她看到自己伸出的手在強光中迅速變得透明、分解,如同投入沸水的雪花。
她感覺自己被那光波溫柔地、卻又無可抗拒地包裹、拉扯、分解……然后吸入!
不是身體的移動,而是整個“季寧”——她的意識、她的記憶、她存在的本質——被那光芒的洪流徹底吞噬、卷走!
眼前只剩下白茫茫一片,無邊無際,無聲無息。
就在她意識徹底沉入那片純白的最后一剎那,她用盡所有殘存的感知,“看”向窗外——
那張引發了這一切的“九州坤輿圖”殘片,在釋放了足以吞噬她的浩瀚光波之后,自身的光芒如同燃盡的星火,瞬間黯淡、收縮。
它微微顫動了一下,仿佛完成了最后的使命,然后——
如同它出現時一樣突兀!
它無聲無息地、徹底地消失在空氣中。
沒有留下任何能量波動,沒有留下任何空間漣漪,沒有留下任何可供追蹤的痕跡。
仿佛它從未出現過,也從未帶走一個名叫季寧的歷史學博士。
光芒斂去。
房間恢復了智能燈光的柔和。
窗外的霓虹依舊流淌。
落地窗前,空空如也。
只有那慘白的掃描光束,還在遙遠的天際,徒勞地劃過另一片樓宇,對剛剛發生在這扇窗前、徹底顛覆了物理法則和人類認知的驚世一幕,一無所知。
季寧,以及那張神秘的“九州坤輿圖”殘片,從這個世界上,徹底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