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翡翠刃·垃圾桶旁的戰書】
“春之味”美食節開幕日,中心廣場人聲鼎沸,彩旗飄揚,空氣中彌漫著各種香料、油脂、糖分激烈碰撞的濃烈氣息。
巨大的音響播放著歡快的音樂,叫賣聲、談笑聲、鍋碗瓢盆的碰撞聲匯成一片喧囂的海洋。
“老蔡生煎”的展位,被安排在廣場最邊緣、靠近垃圾桶的一個不起眼角落。
林晚晴的“裝備”寒酸得令人心酸:一張舊折疊桌鋪著漿洗得發硬的白布,上面孤零零地放著一個電磁爐、一個小奶鍋、一個保溫桶、一摞她視若珍寶的特制白瓷碗。
旁邊立著那張不得不用的、印著刺眼“老蔡生煎”字樣的簡陋KT板。
與周圍那些裝飾著霓虹燈、專業廚具林立、甚至自帶網紅主播站臺、香氣霸道撲鼻的大攤位相比,她的存在就像一個誤入盛宴、衣衫襤褸的乞丐,卑微得近乎透明。
最初的幾個小時是煎熬的煉獄。
洶涌的人流像被磁石吸引,涌向那些香氣濃烈、造型夸張、名頭響亮或裝飾華麗的攤位。
……
——【屈辱展臺·淬火之羹】
偶爾有人被“老蔡生煎”的名字吸引,好奇地瞥一眼,看到只有生煎和一碗看起來“清湯寡水”、定價15元(在美食節上顯得格格不入)的湯羹,便搖搖頭,帶著“不值當”的表情迅速離開。
“嘖,生煎哪家不能吃?跑這兒來排隊受罪?”
“這湯看著也太素了,清湯寡水的,能有啥滋味?十五塊?搶錢呢!”
“老蔡生煎?不是早倒閉了嗎?這姑娘新接手的吧?味道估計也就那樣…”
“看這位置…嘖,估計就是來湊數的…”
細碎的議論聲如同冰冷的雨點,不斷飄進林晚晴的耳朵。
她的心一點點下沉,沉入冰冷的深淵。
胃部因為緊張和饑餓隱隱作痛。
她用力捏緊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的凍瘡裂口,帶來一陣尖銳的痛楚,強行壓下翻涌的酸澀。
不!
不能倒下!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挺直單薄的脊背,調整了一下口罩(為了衛生,也為了遮擋可能被認出的臉),用盡力氣,讓自己的聲音穿透嘈雜:
“秘制生煎包!皮薄餡大,一口爆汁,鮮掉眉毛!”
“春日限定!‘翡翠白玉羹’!清鮮溫潤,喚醒味蕾!喝一口,暖到心里!”
她的聲音在巨大的喧囂中顯得那么微弱,像投入大海的石子。
就在她嗓子發干,心頭涌上濃重無力感時,一個熟悉的身影擠開人群,帶著風塵仆仆的氣息沖到了攤位前——是那位常去店里吃早餐的環衛大爺!
他今天特意換了身干凈的舊衣服,臉上帶著汗和急切。
“姑娘!可找到你了!給我來兩碗!就那個翡翠湯!快!”大爺嗓門洪亮,帶著勞動者特有的穿透力,這一嗓子,瞬間吸引了好幾道好奇探究的目光。
“哎!大爺,您稍等!馬上好!”林晚晴精神猛地一振,如同注入強心劑!
……
——【塵光·一碗羹湯的宣戰時刻】
林晚晴立刻進入戰斗狀態。
滾水精準注入白瓷碗,金色湯凍瞬間消融,化作清澈金黃的湯底,碗底火腿末如紅梅蘇醒。
嫩豆腐如玉山滑入,穩穩浮于湯中。
翠綠的薺菜茸天女散花般撒落!
熱氣升騰繚繞!
短短十秒,兩碗宛如藝術品、散發著清雅春意的湯羹呈現在大爺面前。
“嚯!真俊!”大爺眼睛瞪得溜圓,忍不住贊嘆。
他顧不上燙,拿起小勺,小心翼翼地舀起一勺帶著豆腐和薺菜的湯,吹了吹,急切地送入口中。
瞬間,他整個人僵住了!
渾濁的眼睛難以置信地睜大,臉上的皺紋如同被春風吹開的凍土,一點點舒展開來。
他咂咂嘴,喉嚨里發出一聲滿足的嘆息,緊接著,又舀起一大勺,這次顧不得燙,急切地送進嘴里。
“香!真他娘的…鮮得沒法說!”大爺猛地一拍大腿,聲音洪亮得半個廣場都側目,“這湯…神了!看著清清亮亮,喝下去…五臟六腑都舒坦了!像…像把憋了一冬天的寒氣都趕跑了!像…像我老婆子年輕時熬的那碗…”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聲音有些哽咽,隨即用力一抹臉,高高豎起大拇指,對著周圍人群激動地喊:“信我的!這姑娘的手藝,絕了!這湯,值!十五塊?太值了!”
這發自肺腑、帶著生活粗糲質感的贊嘆和激動反應,像一顆投入滾油的火星!
瞬間點燃了周圍觀望者的好奇心!
“真那么好喝?大爺說得這么神…給我也來一碗試試!”
“看著是挺清爽的,聞著也有股清香,來一份吧!”
“排隊排隊!我也要一碗!”
小小的、寒酸的攤位前,第一次排起了一條歪歪扭扭的隊伍。
林晚晴的心跳如擂鼓,但雙手卻異常穩定,如同最精密的儀器。
復水、入豆腐、撒薺菜…動作行云流水,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專注。
一碗碗清澈碧白、熱氣裊裊、如同春日畫卷的“翡翠白玉羹”被不斷端出。
“天!這湯底好透亮!像金色的水晶!”
“哇!這豆腐…我的天,真的不用嚼!勺子一碰就化了!豆香好濃!”
“這薺菜味!太正了!就是春天田野里那股清甜味兒!”
“鮮!太鮮了!不是味精雞精那種齁人的鮮,是…很舒服、很高級的鮮!”
“喝完胃里暖暖的,整個人都通透了!舒服!”
“老板!再來一碗打包!帶給我媽嘗嘗!”
驚嘆聲和由衷的好評如同溫暖的潮水,一波波涌向林晚晴。
她的攤位前,隊伍越來越長,甚至引來了更多好奇的圍觀者。
那碗清雅如玉、溫潤如春的湯羹,在充斥著濃烈香氣的環境中,如同一股洗滌靈魂的清流,迅速俘獲了味蕾疲憊卻渴望慰藉的食客們的心。
連帶著,生煎包的生意也火爆起來。
……
林晚晴一個人忙得像旋轉的陀螺,額頭布滿細密的汗珠,口罩下的嘴角卻抑制不住地上揚,眼中閃爍著晶瑩的淚光。
母親的味道,她用心血守護和升華的味道,得到了最珍貴的認可!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米白色羊絨大衣、氣質優雅精干的中年女人,端著一碗“翡翠白玉羹”,站在人群外細細品嘗著。
她的神情極為專注,眼神銳利如鷹,細細品味著每一口。
良久,她放下碗,臉上露出一種近乎驚艷的欣賞。
她穿過人群,走到忙碌得無暇抬頭的林晚晴面前。
“你好,打擾了。”女人的聲音溫和卻自帶一種不容忽視的專業氣場,遞上一張設計簡潔的名片,“我是蘇曼,《美食地理》雜志的資深編輯。”
她的目光帶著穿透力,“你的這碗‘翡翠白玉羹’,非常非常特別——湯底清澈見底,卻蘊含著難以想象的醇厚底蘊,層次分明,回味悠長。豆腐的嫩度控制堪稱完美,入口即化,豆香純凈。薺菜的清鮮是點睛之筆,帶著春天的生命力。最難得的是…”
她頓了頓,眼神變得深邃,“它有一種直抵人心的力量,一種…溫暖的慰藉感。”
“姑娘,我能占用你一點時間嗎?我想聽聽這道菜的創作故事?還有…”
她的目光掃過那塊“老蔡生煎”的招牌,帶著明顯的探究,“這個名字,似乎…與這道湯的氣質,以及你給我的感覺,有些…格格不入?”
蘇曼!
《美食地理》!
本地極具影響力的美食媒體!
林晚晴的心瞬間停止了跳動,隨即以更瘋狂的速度擂動起來!
巨大的驚喜如同海嘯般將她淹沒!
機會!
這絕對是改變命運、撕掉屈辱標簽的千載難逢良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