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47，青藍獎官網的投稿頁面在棠的iPad上亮著，光標停在【作品上傳】按鈕前，遲遲未動。

窗外下著小雨，陽臺的洗衣機嗡嗡運轉，小滿的英語聽力錄音從兒童房隱約傳來。棠的手指懸在屏幕上方，忽然想起五年前——也是這樣一個雨夜，她第一次偷偷報名參加繪畫比賽。

那時小滿才兩歲，婆婆剛中風不久。她趁錚加班，把畫架支在浴室，畫的是半夜喂奶時窗外的月亮。結果投稿截止前，錚突然回家，她慌亂中碰倒了顏料，鈷藍的液體潑滿了洗手臺，像一片小小的、破碎的海。

記憶閃回·三年前

棠蹲在超市的儲物柜前，把剛完成的畫塞進背包最底層。那是她第一次嘗試畫婆婆——老人午睡時的側臉，皺紋像年輪一樣安靜。

“又買這么多沒用的東西？“錚的聲音突然從背后傳來。他拎起她的購物袋，里面只有一管鈦白顏料和嬰兒輔食。

“促銷…送、送試用裝。“棠撒謊時，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背包帶子?；丶液笏虐l(fā)現，畫紙被壓出了一道折痕，正好橫貫婆婆的嘴角。

記憶閃回·一年前

社區(qū)繪畫比賽頒獎那天，棠躲在公共廁所隔間里看直播。小滿在嬰兒車里咿咿呀呀，她蹙著眉，看自己的作品《晾衣繩上的光》連入圍名單都沒進。

評委的點評從手機里傳來：“技法嫻熟但過于克制，像是透過毛玻璃觀察生活”

那天晚上，她第一次把速寫本扔進垃圾桶。半夜又偷偷撿回來，發(fā)現小滿用蠟筆在上面畫滿了星星。

現在·23:03

洗衣機“滴“地一聲停了。棠回過神，發(fā)現投稿頁面的倒計時只剩57分鐘。

她點開作品文件——《服藥日記》系列，畫的是婆婆的藥碗、小滿的英語作業(yè)本、錚喝剩的咖啡杯…那些被家庭生活磨出的毛邊與裂痕。

鼠標滑過“確認投稿“時，書房突然傳來錚的腳步聲。

棠條件反射地合上iPad，卻碰倒了手邊的咖啡。液體漫過桌沿，滴在地板的舊水漬上——那是三年前打翻顏料留下的，怎么擦都有一圈淡淡的藍。

“還沒睡？“錚站在門口，領帶松垮地掛著。

“在…查小滿的網課進度。“棠用腳擋住地上的咖啡漬。

錚的目光掃過她沾著顏料的手指，突然說：“媽今天問起你?！?/p>

棠愣住了。婆婆的語言功能在中風后嚴重退化，已經很久沒完整說過一句話。

“她說…“錚的喉結動了動，“'棠的畫，好看'?！?/p>

洗衣機的提示音在寂靜中格外刺耳。棠低頭，發(fā)現投稿頁面還開著，倒計時顯示【00:43:12】。

錚轉身前，丟下一句：“要投就投吧，別熬太晚。“

門關上的瞬間，棠的眼淚砸在觸摸板上。光標正好落在【確認投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