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覺，又過了十日。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莫昔便蹲在溫泉邊，專心致志地?fù)v鼓著她的桃花釀。青絲隨意挽起，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隨著動作輕輕晃動。
“聞香而來。“
身后傳來夜凜低沉的嗓音，莫昔連頭都懶得回，只輕哼一聲，繼續(xù)往陶罐里倒入晨間剛采的桃花露。
“原來桃花釀用的是溫泉水？“夜凜慢悠悠踱到她身旁，俯身看了眼罐中清透的液體，忽然挑眉，“那豈不是——在喝你的洗澡水？“
“胡說什么！“莫昔猛地抬頭，差點(diǎn)撞上他的下巴，“這溫泉水是活水，每日都在流動，哪來的洗澡水！“她氣鼓鼓地瞪他一眼，“還有，這可是藥王谷的獨(dú)門秘方，你站遠(yuǎn)些，別偷看！“
夜凜低笑，卻并未退開，反而饒有興趣地打量著她手中的陶罐：“既是桃花釀，怎么不見桃花？“
“膚淺。“莫昔撇撇嘴，指尖點(diǎn)了點(diǎn)罐中晶瑩的露珠，“取的是桃花上的晨露，我天不亮就去林子里采的。“她晃了晃罐子，語氣忽然軟了幾分，“等釀好了，送你們幾壇……“
夜凜眸光微動，忽然傾身靠近，聲音壓得極低：“是為了送給我吧？“
“少自作多情了！“莫昔耳根一熱，扭頭做了個鬼臉，“是給云蘅姐姐和顧銘哥哥的！“
夜凜也不惱，只倚在一旁的石壁上，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封壇。半晌，忽然道：“聽說桃花釀還有其他用途？“
莫昔動作一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那要看加什么藥材了“她故意拖長音調(diào)，“比如……你們男子最喜歡用在姑娘身上的那種~“
“催情藥？“夜凜嗤笑一聲，“江湖上遍地都是，何必浪費(fèi)一壇桃花釀。“
莫昔眨了眨眼，忽然湊近幾分，吐氣如蘭：“看來夜教主很懂嘛~“
夜凜不躲不避，反而迎上她的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彼此彼此。莫神醫(yī)這兩年游歷江湖，倒是學(xué)了不少……難怪百曉堂那些稀奇古怪的榜單，編得那般詳盡。“
——！
莫昔心頭一顫——
難道那晚醉酒，真的露餡了？
她暗罵自己愚蠢，面上卻強(qiáng)裝鎮(zhèn)定，干笑兩聲：“額……下次一定把夜教主放榜上哈。“
夜凜挑眉，似笑非笑：“那個'江湖名目可憎榜'第一名，不就是在下么？“
“……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莫昔訕訕道。畢竟江湖傳言，夜凜終日戴面具，定是面容猙獰，丑陋不堪。
夜凜忽然垂眸，聲音低了幾分：“也是，我這面具若摘下來，怕是要嚇著你。“
他語氣里竟帶著一絲落寞，莫昔頓時愧疚不已，脫口而出：“沒事！長相又不是最重要的，心好就行！“
夜凜沉默片刻，緩緩抬起自己的手，指尖在陽光下泛著冷白的光，卻仿佛沾著洗不凈的血色。
“可我連心……也是臟的。“
莫昔一怔，下意識抓住他的手腕：“我相信你手上沾染的，都是壞人的血。“
這幾日相處下來，她早已察覺——夜凜并非江湖傳聞中那般兇神惡煞。云蘅偶爾提及他時，眼中雖有敬畏，卻無憎惡。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可他……似乎連“可恨“都算不上。
七日后，藥浴結(jié)束。
莫昔開始為顧銘施針。整個過程需全神貫注，夜凜與云蘅皆被請出門外等候。
幾個時辰過去，當(dāng)莫昔終于推門而出時，臉色已蒼白如紙。
“今晚我拔針后，你們每日為他輸真氣即可……“
話音未落，她眼前一黑，踉蹌著向前栽去——
“小心！“
夜凜身形如電，瞬間掠至她身前，一把將她打橫抱起。莫昔整個人軟綿綿地靠在他懷里，呼吸輕得仿佛隨時會斷。
云蘅急步上前，指尖搭上莫昔脈搏，松了口氣：“只是力竭，讓她休息便好。“
夜凜點(diǎn)頭，抱著莫昔回到她的房間，動作輕緩地將她放在床榻上。
這時，甜兒端著藥碗匆匆進(jìn)來：“谷主怎么了？“
“無礙，勞累過度。“夜凜退后一步，聲音恢復(fù)一貫的冷清。
“她說晚間還需拔“，甜兒心疼地替莫昔掖好被角：“我來守著谷主吧。“
夜凜最后看了眼床上昏睡的人，轉(zhuǎn)身離去。
暮色沉沉，藥王谷內(nèi)一片靜謐。
夜凜與云蘅靜立在門外，誰都沒有出聲催促。屋內(nèi)，莫昔仍在沉睡，而顧銘身上的銀針，還需在日落前盡數(shù)拔出。
——可他們誰都不忍心叫醒她。
不知不覺，又過了十日。
清晨的霧氣還未散盡，莫昔便蹲在溫泉邊的青石上，專心致志地?fù)v鼓著她的桃花釀。青絲隨意挽起，一支竹筷斜斜插在發(fā)髻間，幾縷碎發(fā)垂在頰邊，隨著她研磨花瓣的動作輕輕晃動。露水打濕了她的袖口，在月白色的衣料上暈開深深淺淺的痕跡。
「聞香而來。」
身后傳來夜凜低沉的嗓音，莫昔連頭都懶得回，只輕哼一聲，繼續(xù)往陶罐里倒入晨間剛采的桃花露。泉水蒸騰的熱氣將她眼睫染得濕漉漉的，襯得那雙杏眼愈發(fā)清亮。
“原來桃花釀用的是溫泉水？“夜凜低笑一聲，玄色衣擺掃過沾露的草叢，慢悠悠在她身旁蹲下。他俯身看了眼罐中清透的液體，忽然挑眉，嘴角勾起一抹促狹的弧度，“那豈不是——“故意拖長了聲調(diào)，“在喝你的洗澡水？“
“胡說什么！“莫昔猛地抬頭，發(fā)間竹筷差點(diǎn)戳到夜凜的下巴。她耳尖瞬間漲得通紅，像極了方才搗碎的那些桃花瓣。“這溫泉水是活水，源頭在終南山峰頂，每日都在流動。“她氣鼓鼓地舉起木勺，作勢要打，“再說這種渾話，這勺洗腳水賞你喝！“
夜凜低笑著后退半步，卻見莫昔突然緊張地側(cè)身擋住陶罐。晨光里，她鼻尖還沾著一點(diǎn)花粉，隨著急促的呼吸輕輕顫動。“這可是藥王谷的獨(dú)門秘方！“她像只護(hù)食的貓兒，連聲音都繃緊了，“你、你站遠(yuǎn)些！“
山風(fēng)忽起，卷著幾片桃花掠過兩人之間。
夜凜低笑，卻并未退開，反而又往前湊近半步。他高大的身影籠罩下來，將莫昔整個人都罩在晨光與陰影的交界處。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陶罐，劍眉微挑：「既是桃花釀，怎么不見桃花？」
“膚淺。“莫昔撇撇嘴，指尖輕點(diǎn)罐中晶瑩的露珠，水光在她蔥白的指節(jié)上流轉(zhuǎn)，“取的是桃花上的晨露，要趕在日出前采下。“她聲音不自覺地放柔，“我天不亮就去林子里候著，等第一縷陽光照到花瓣時——“
話音未落，夜凜忽然傾身靠近。他壓低嗓音，溫?zé)岬臍庀⒎鬟^她耳畔：「是為了送給我吧？」
莫昔手一抖，差點(diǎn)打翻陶罐。她慌亂后退，后腰抵上青石，退無可退。夜凜卻得寸進(jìn)尺，單手撐在她身后的巖石上，將她困在方寸之間。他垂眸看她，眼底映著粼粼泉水，像是藏了整個春天的溫柔。
“誰、誰要送你！“莫昔別過臉去，卻藏不住發(fā)紅的耳尖，“我是看云蘅喜歡......“
夜凜也不惱，站起來倚在一旁的石壁上，玄色衣袍在晨霧中暈開一片暗色。他抱臂看著她手忙腳亂地封壇，半晌，忽然道：「聽說桃花釀還有其他用途？」
莫昔動作一頓，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忽然露出一個狡黠的笑。“那要看加什么藥材了~“尾音像小貓尾巴似的輕輕上翹，“比如……你們男子最喜歡用在姑娘身上的那種~“
“催情藥？“夜凜嗤笑一聲，“江湖上遍地都是，何必浪費(fèi)一壇桃花釀。“他忽然俯身，“還是說……莫神醫(yī)另有什么獨(dú)門配方？“
夜凜不躲不避，反而迎上她的目光。“莫神醫(yī)這兩年游歷江湖，倒是學(xué)了不少……“忽然貼近她耳畔，“難怪百曉堂那些稀奇古怪的榜單，編得那般詳盡。“
——！
莫昔心頭猛地一顫，指尖無意識地攥緊了陶罐邊緣——
難道那晚醉酒胡言，真的說漏了什么？
她暗罵自己愚蠢，喉間發(fā)緊，卻強(qiáng)撐著扯出一個干笑：「額……下次一定把夜教主放榜上哈。」聲音虛得連自己都聽不下去。
夜凜忽然俯身，面具下的眸子在晨光中泛著琥珀色的光澤。他修長的手指輕叩陶罐，發(fā)出清脆的聲響：“那個'江湖面目可憎榜'第一名，不就是在下么？“語氣玩味，卻讓莫昔后背沁出一層薄汗。
「……那是我有眼不識泰山。」她訕訕低頭，盯著罐中晃動的露珠。當(dāng)初編纂榜單時，怎會想到有朝一日要當(dāng)面編排正主？畢竟江湖都傳，夜凜終日戴面具，定是面容猙獰，丑陋不堪……
夜凜忽然垂眸，面具下的聲音低了幾分，像是自嘲般輕嘆：「也是，我這面具若摘下來，怕是要嚇著你。」
他語氣里竟帶著一絲落寞，莫昔心頭一揪，頓時愧疚不已，脫口而出：「沒事！長相又不是最重要的，心好就行！」
話一出口，她便后悔了——這安慰未免太拙劣。夜凜身形微頓，面具下的眸光暗了暗，似笑非笑：「心好？江湖上可沒人這么說過我。」
夜凜沉默片刻，緩緩抬起自己的手。陽光透過指縫，將他的指尖映得近乎透明，卻襯得那些陳年血跡般的暗痕愈發(fā)刺目。他聲音低啞，像被砂紙磨過：「我這雙手可沾了不少鮮血，我連心……好像也是臟的。」
莫昔突然仰起臉，眼中似有火焰在燒：
“顧銘重傷垂死時，是誰取血為他續(xù)命？藥王谷桃花針破，又是誰派人日日守護(hù)“
夜凜的瞳孔微微收縮，面具下的呼吸明顯亂了節(jié)奏。莫昔從懷中掏出一本泛黃的小冊子，嘩啦啦翻到某一頁：「看清楚了！這是我百曉堂記錄的——光這半年，你暗中救濟(jì)的孤兒寡婦就有四十七戶，替百姓除掉的惡霸九個，救下的人更是不計(jì)其數(shù)！」
「現(xiàn)在告訴我，這樣的心，哪里臟了？」
這幾日相處下來，她早已察覺——夜凜并非江湖傳聞中那般兇神惡煞，云蘅偶爾提及他時，眼中雖有敬畏，卻無憎惡。
“你總記得自己殺過多少人，可曾數(shù)過救過多少命？難道你殺的所謂名門正派的人才是人，你救的魔教中人就不是人嗎？你看著深淵時，卻忘了自己也是別人的光。
夜凜怔住，面具下的呼吸微微一滯。晨風(fēng)拂過，吹動他垂落的發(fā)梢，也吹散了幾分周身的冷意。
遠(yuǎn)處傳來云蘅的輕咳聲，夜凜這才直起身子，卻仍保持著俯視的姿態(tài)。他忽然伸手，從她發(fā)間取下一片不知何時落上的桃花瓣，在指間輕輕捻了捻：「那這壇桃花釀，我預(yù)定了。」
說罷轉(zhuǎn)身離去，留下莫昔抱著陶罐站在原地。晨風(fēng)吹散她鬢邊的碎發(fā)，也吹不散頰邊那抹比桃花還要艷麗的紅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