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月見路13號的清晨,天空飄著細密的雨絲。沈夜開著那輛黑色轎車,蘇念念坐在副駕駛座上,手里緊緊攥著外婆的地圖。雨刷器有節奏地左右擺動,模糊了窗外的街景,像一幅不斷暈染的水墨畫。
“月見路以前叫‘鬼市街’,”沈夜打破沉默,方向盤在他手中平穩轉動,“七十年前是黑市交易的聚集地,夜里總有些‘特殊’的客人。我選在那里落腳,就是看中它魚龍混雜,方便隱藏身份。”
蘇念念看著窗外掠過的老建筑,墻壁上爬滿了青苔,窗欞積著厚厚的灰塵,透著一股歲月的滄桑。“那里現在是什么樣子?”
“幾十年前改了名字,變成了老城區的文創街區,不過13號那棟樓因為鬧‘鬼’,一直空著。”沈夜的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其實所謂的‘鬼’,就是當年追殺我的激進派留下的氣息,普通人對這種黑暗能量很敏感,自然覺得陰森。”
車子在月見路口停下,雨絲被風吹得斜斜的,打在車窗上噼啪作響。13號是一棟三層的磚木結構老樓,墻皮斑駁,露出里面暗紅色的磚塊,大門上掛著一把生銹的鐵鎖,門楣上的雕花早已模糊不清,只有墻角蔓延的爬山虎,在雨中透著頑強的綠意。
“就是這里。”沈夜熄火下車,撐開一把黑色的傘,走到蘇念念身邊,將傘傾向她那邊,“進去后緊跟著我,里面可能有殘留的黑暗能量,你的薔薇吊墜會發熱,那是警示信號。”
蘇念念點點頭,握緊胸前的吊墜,跟著沈夜走進老樓。推開門的瞬間,一股混合著霉味和塵土的氣息撲面而來,光線昏暗,只能隱約看到樓梯扶手積著厚厚的灰塵,顯然很久沒人來過了。
“當年我住二樓東側的房間。”沈夜的聲音在空曠的樓道里回蕩,他從口袋里拿出一個小小的銀制羅盤,指針在黑暗中微微顫動,指向二樓的方向,“黑暗能量的殘留很淡,應該是被歲月稀釋了,但保險起見,還是別碰墻上的壁畫。”
蘇念念這才注意到,墻壁上畫著繁復的花紋,線條扭曲,顏色暗沉,隱約能看出是某種祭祀的圖案,讓人看了心里發毛。她趕緊移開視線,緊緊跟著沈夜的腳步上樓。
二樓東側的房間門虛掩著,輕輕一推就開了。房間不大,陳設簡單,只有一張破舊的木桌和一把椅子,墻角結著蜘蛛網,陽光透過布滿灰塵的窗戶,在地板上投下長方形的光斑。
“當年我就是在這里整理證據的。”沈夜環顧四周,眼神里帶著懷念,“我把東西藏在……”他走到木桌前,蹲下身子,手指在桌腿內側摸索著,突然用力一按,“咔噠”一聲輕響,桌腿底部彈開一個暗格。
暗格里放著一個黑色的皮質盒子,表面已經有些褪色,但保養得很好,沒有受潮的痕跡。沈夜小心翼翼地拿出盒子,吹掉上面的灰塵,打開的瞬間,一股淡淡的雪松香混合著墨香撲面而來。
盒子里鋪著暗紅色的絨布,放著一疊泛黃的信紙,一枚銀色的薔薇胸針,還有一個小小的牛皮筆記本。沈夜拿起胸針,胸針的款式和蘇念念胸前的吊墜很像,只是更精致些,花瓣上鑲嵌著細小的藍寶石。
“這是給你外婆準備的護身符,當年沒來得及送出去。”他將胸針遞給蘇念念,聲音里帶著遺憾,“胸針里嵌著月光草的粉末,能抵御高階吸血鬼的精神控制。”
蘇念念接過胸針,冰涼的金屬觸感讓她想起外婆日記里的描述,心里一陣酸澀。“外婆要是知道你一直記得她,一定會很開心。”
沈夜翻開那個牛皮筆記本,里面是用鋼筆寫的記錄,字跡凌厲,和他現在溫和的氣質截然不同。“這是激進派的據點分布圖,還有他們的交易記錄。”他的手指在某一頁停下,“你看這里,七十年前他們就在策劃血月儀式,當時的目標是倫敦的一個孤兒院,被我和幾個守舊派的同伴阻止了,沒想到一百年后,他們又卷土重來了。”
蘇念念湊過去看,筆記本上畫著詳細的地圖,標記著十幾個紅點,分布在世界各地,其中一個紅點被圈了出來,旁邊寫著“2023年目標:南城”,下面還有一行小字:“祭品已收集37/99”。
“37個……”蘇念念的聲音有些發顫,“他們已經害了37個人了?”
沈夜的臉色凝重:“很可能不止。這只是記錄在案的,還有很多失蹤人口,可能都和他們有關。”他繼續翻閱筆記本,突然在最后一頁停下,眼神猛地收縮,“這里有個名字——顧明哲。”
“顧明哲?”蘇念念覺得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是不是那個很有名的生物學家?我在新聞上見過他,研究抗衰老藥物的,聽說最近失蹤了。”
“就是他。”沈夜的手指重重地敲在名字上,“他不是失蹤了,是被激進派綁架了。顧明哲的祖父是研究吸血鬼血液的科學家,激進派抓他,是為了讓他重現當年的研究,找到用人類科技增強吸血鬼力量的方法。”
就在這時,蘇念念胸前的薔薇吊墜突然變得滾燙,像是有一團火在燃燒。“沈夜,吊墜發熱了!”她驚呼一聲。
沈夜立刻合上筆記本,將東西收好放進盒子:“快走,有人來了!”
兩人剛跑出房間,就聽到樓下傳來腳步聲,沉重而急促,不像是人類的步伐。沈夜拉著蘇念念躲進樓梯間的陰影里,屏住呼吸。
三個穿著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上來,他們的步伐整齊劃一,動作僵硬,臉色蒼白得像紙,眼睛里沒有絲毫神采,像是被操控的木偶。其中一個男人手里拿著一個金屬探測器,正在樓道里四處掃描,發出滋滋的響聲。
“是被血控的人類傀儡。”沈夜壓低聲音,在蘇念念耳邊解釋,“激進派用自己的血液控制人類,讓他們成為眼線和打手,這些人沒有自主意識,只會服從命令。”
蘇念念看著那些傀儡空洞的眼神,心里一陣發寒。他們曾經也是活生生的人,卻被變成了沒有靈魂的工具。
傀儡們搜索到二樓東側的房間,其中一個走進房間,很快又走了出來,對著對講機說了幾句晦澀的語言。沈夜的臉色變得更加凝重:“他們發現有人動過暗格了,在呼叫支援。”
他拉著蘇念念,沿著消防通道往樓頂跑:“從天臺的排水管下去,快!”
跑到天臺時,雨已經停了,天邊露出一道淡淡的彩虹。沈夜找到排水管,檢查了一下牢固程度:“你先下,我掩護你,順著管子往下爬,到三樓的時候跳下去,下面有遮陽棚緩沖。”
蘇念念看著高高的排水管,心里有些發怵,但還是點了點頭:“你小心點!”
她剛抓住排水管往下爬,就聽到天臺的門被撞開的聲音,幾個傀儡沖了上來,手里拿著電擊槍,發出滋滋的電流聲。沈夜迎了上去,手里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銀匕首,寒光一閃,精準地刺中最前面那個傀儡的心臟。
傀儡發出一聲悶響,身體抽搐了幾下就倒在地上,皮膚迅速變得干癟,像是被抽干了水分。但后面的傀儡源源不斷地涌上來,沈夜雖然身手矯健,卻也漸漸有些吃力。
蘇念念爬到三樓,回頭看到沈夜被傀儡圍攻,手臂被電擊槍擊中,發出一聲悶哼,身體劇烈地顫抖起來。“沈夜!”她急得大喊。
沈夜忍著劇痛,將銀匕首刺進最后一個傀儡的喉嚨,然后對著蘇念念大喊:“快走!別管我!”
就在這時,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出現在天臺門口,暗紅色的眼睛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芒,正是冷軒!他看著沈夜,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兄長,好久不見,別來無恙?”
蘇念念知道自己不能丟下沈夜不管,她看到三樓窗口有一根繩子,大概是裝修工人留下的,立刻抓住繩子蕩到二樓的遮陽棚上,然后順著排水管快速跑到地面,攔了一輛出租車:“師傅,去最近的警局,快!”
她知道自己打不過那些傀儡,但可以去搬救兵。雖然警察可能對付不了吸血鬼,但至少能拖延時間,給沈夜爭取逃脫的機會。
出租車剛開出月見路,蘇念念的手機就響了,是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一張照片和一行字。照片上,沈夜被綁在椅子上,臉色蒼白,嘴角流著黑色的血液,顯然受了重傷。文字寫著:“想救他,就一個人來西郊廢棄工廠,帶上月見路找到的東西。別耍花樣,否則他就只能變成‘血奴’了。”
蘇念念的心臟瞬間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疼得無法呼吸。她看著照片里沈夜虛弱的樣子,眼淚忍不住涌了上來。她知道這是陷阱,冷軒就是想用沈夜來要挾她,拿到那些證據。
但她沒有選擇。
“師傅,不去警局了,去西郊廢棄工廠。”她擦掉眼淚,聲音帶著顫抖,卻異常堅定,“麻煩您快點,我有急事。”
出租車掉頭往西郊開去,蘇念念看著窗外飛逝的街景,手指緊緊攥著那個黑色的皮質盒子。她知道自己可能會有危險,但她不能放棄沈夜。他是為了保護她才被抓住的,她必須救他,就像他無數次保護她一樣。
她從盒子里拿出外婆的日記,快速翻閱著,希望能找到對付冷軒的方法。翻到最后幾頁時,她看到外婆用紅筆寫的一行字:“銀薔薇,月下水,以血為引,可破黑暗。”下面畫著一個簡單的陣法圖案,中間是一朵薔薇,周圍刻著奇怪的符號。
“銀薔薇……”蘇念念看著手里的銀質薔薇胸針,又看了看胸前的吊墜,心里突然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她拿出手機,給李律師發了一條短信,簡單說明了情況,讓他立刻報警,帶著警察去西郊廢棄工廠支援,然后關掉手機,深吸一口氣。
她不知道這個方法能不能成功,但她必須試一試。為了沈夜,為了外婆,為了所有被激進派傷害的人,她不能退縮。
出租車在西郊廢棄工廠門口停下,這里荒草叢生,銹跡斑斑的鐵門緊閉,透著一股陰森恐怖的氣息。蘇念念付了錢,抱著盒子,深吸一口氣,推開鐵門走了進去。
工廠里面空曠而昏暗,只有幾縷陽光透過破損的屋頂照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鐵銹和血腥混合的氣味,讓人作嘔。
“蘇念念,你果然來了。”冷軒的聲音從廠房深處傳來,帶著詭異的回響,“很勇敢,可惜愚蠢。”
蘇念念握緊盒子,一步步往前走,終于在廠房中央看到了被綁在椅子上的沈夜。他的臉色蒼白如紙,黑色的血液順著嘴角流下,浸濕了襯衫,手腕和腳踝上都纏著銀色的鎖鏈,那是專門用來束縛吸血鬼的法器。
“放開他!”蘇念念大喊,聲音在空曠的廠房里回蕩。
冷軒從陰影里走出來,暗紅色的眼睛死死地盯著蘇念念手里的盒子,像盯著獵物的野獸。“把東西交出來,我可以讓你死得痛快點。”
“先放了沈夜,我就把東西給你。”蘇念念強裝鎮定,心里卻在快速盤算著對策。她悄悄拿出銀質薔薇胸針,藏在手心,同時用腳在地上畫著外婆日記里的陣法圖案。
冷軒冷笑一聲:“你覺得我會相信人類的話?”他打了個響指,兩個傀儡從陰影里走出來,一步步逼近蘇念念,“把東西放下,否則我現在就吸干他的血。”
傀儡的腳步聲越來越近,蘇念念的心跳也越來越快。就在傀儡快要抓住她的時候,她突然將手里的銀質薔薇胸針朝著沈夜腳下的陣法圖案扔過去,同時大喊:“沈夜,用你的血!”
沈夜雖然虛弱,但立刻明白了她的意圖。他用盡全身力氣,咬破自己的嘴唇,將黑色的血液噴在地上的陣法圖案上。銀質胸針接觸到血液的瞬間,突然爆發出耀眼的銀光,整個陣法圖案亮起,形成一個巨大的銀色光圈,將沈夜和周圍的傀儡都籠罩在里面。
傀儡們發出凄厲的慘叫,身體在銀光中迅速融化,化為一灘灘黑色的液體。束縛著沈夜的銀色鎖鏈也在銀光中漸漸斷裂,他趁機掙脫束縛,踉蹌著站起來,雖然虛弱,但眼神里充滿了力量。
“不可能!你怎么會知道‘薔薇獻祭陣’?”冷軒驚恐地后退,暗紅色的眼睛里充滿了難以置信。
蘇念念看著眼前的景象,也驚呆了,她沒想到外婆日記里的方法真的管用。“這是外婆教我的,是你永遠不懂的愛與守護!”
沈夜趁冷軒分神的瞬間,凝聚起全身的力量,黑色的霧氣在他掌心匯聚,形成一把鋒利的匕首。他用盡最后的力氣,將匕首狠狠刺向冷軒的胸口!
冷軒發出一聲凄厲的慘叫,身體在黑色霧氣中劇烈地顫抖起來,暗紅色的眼睛漸漸失去光澤,身體像融化的蠟一樣,慢慢化為一灘黑色的液體,只留下一枚暗紅色的寶石,滾落在地。
沈夜踉蹌著走到蘇念念面前,再也支撐不住,倒在了她懷里。“念念……我沒事……”他虛弱地說,嘴角卻帶著一絲笑意。
蘇念念緊緊抱著他,眼淚終于忍不住洶涌而出:“我知道,你不會有事的,我們都不會有事的。”
就在這時,廠房外傳來警笛聲,由遠及近。李律師帶著警察沖了進來,看到眼前的景象,雖然震驚,但還是立刻上前幫忙。
“快叫救護車!”李律師大喊,同時脫下外套,蓋在沈夜身上。
蘇念念抱著沈夜,感受著他逐漸微弱的呼吸,心里充滿了恐懼和祈禱。她看著地上那枚暗紅色的寶石,突然想起沈夜說過的血玉,難道這就是……
陽光透過屋頂的破洞照進來,落在蘇念念和沈夜身上,溫暖而耀眼。蘇念念緊緊握住沈夜冰冷的手,在他耳邊輕聲說:“沈夜,撐住,我們還要一起看薔薇花開,一起等下一個春天,你答應過我的,不能食言。”
沈夜的手指微微動了動,似乎在回應她的話。遠處的警笛聲越來越近,希望的光芒也越來越亮,照亮了這對跨越種族和時空的戀人,在廢墟中緊緊相依的身影。而那枚暗紅色的寶石,在陽光下閃著詭異的光芒,預示著故事還遠未結束,但此刻的他們,心中只有彼此的溫度,和對未來的無限期盼。(第五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