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暗流追蹤
沈心瑤被禁足的消息像塊石頭投入沈府的湖面,雖未掀起巨浪,卻讓底下的暗流越發洶涌。下人們走路時總愛用眼角余光瞟向柴房的方向,管事嬤嬤清點庫房時格外仔細,連廚房殺只雞都要反復確認是“老爺吩咐的”——誰都怕沾上二小姐的晦氣,更怕被卷進這場說不清道不明的風波里。
沈微婉坐在窗邊翻著賬本,指尖劃過“綢緞支出”一項時微微一頓。上個月沈心瑤剛領了十匹云錦,說是要給侯府夫人做壽禮,可庫房的記錄上只少了五匹。剩下的五匹去哪了?是偷偷變賣了,還是送給了什么人?
“春桃,”她頭也不抬地喚道,“去把負責采買的劉嬤嬤叫來。”
春桃應聲而去,不多時便領著個穿著青布裙、腰間系著鑰匙串的婆子進來。劉嬤嬤是府里的老人,看著沈微婉長大的,此刻卻低著頭,手指絞著帕子,顯然有些緊張。
“劉嬤嬤,”沈微婉將賬本推到她面前,“上個月二小姐領的云錦,怎么少了五匹?”
劉嬤嬤的臉唰地白了,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大小姐饒命!不是老奴克扣,是……是二小姐說,那五匹云錦讓表少爺拿去換些東西,還說……還說不讓告訴任何人,尤其是老爺和您。”
表少爺?周明軒。
沈微婉端起茶杯,指尖的溫度透過瓷杯傳來,壓下心底的寒意。果然是他。前世沈心瑤就常常偷偷拿家里的東西補貼周明軒,小到金銀首飾,大到田產鋪子,沈家敗落后,周明軒拿著這些錢財買了個小官,對沈家的慘狀不聞不問。
“換什么東西?”沈微婉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喜怒。
“老奴不知道。”劉嬤嬤的聲音帶著哭腔,“二小姐只說讓表少爺去城南的‘聚寶閣’,說是有筆‘生意’要做。老奴不敢多問啊!”
聚寶閣?沈微婉的眸光沉了沉。那是家掛著當鋪幌子的黑市,專門做些見不得光的交易,據說背后的東家與二皇子府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關系。
“起來吧。”她放下茶杯,“這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就當沒說過。”
劉嬤嬤愣了愣,不敢相信自己就這么被放了,直到春桃給她使了個眼色,才連滾帶爬地退了出去。
“小姐,就這么放了她?”春桃不解,“她可是幫著二小姐瞞報賬目……”
“留著她還有用。”沈微婉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柴房的方向,“沈心瑤被禁足,總得有人給她傳消息。劉嬤嬤怕事,又貪小利,是最好的眼線。”
春桃這才明白過來,忍不住咋舌:“小姐,您怎么連這個都想到了?”
沈微婉沒有回答。她怎么會告訴春桃,這些都是前世用血淚換來的教訓——在深宅大院里,最不能信的是“忠心”,最有用的是“軟肋”。劉嬤嬤的軟肋是她那個賭錢的兒子,只要拿捏住這點,不怕她不聽話。
“去把云芝叫來。”沈微婉轉身吩咐道。
云芝是沈微婉從母親陪房里挑出來的丫鬟,手腳麻利,性子沉穩,最重要的是——她的家人曾受過沈家大恩,絕對可靠。
不多時,一個穿著湖藍色比甲的丫鬟走進來,屈膝行禮:“小姐有何吩咐?”
“你去趟城南。”沈微婉從抽屜里取出一個銀錠,“找個可靠的人盯著聚寶閣,尤其是周明軒。記住,別讓人發現,有任何動靜立刻回報。”
云芝接過銀錠,眼神堅定:“奴婢明白。”
看著云芝消失在月洞門后,沈微婉的目光重新落回賬本。她知道,沈心瑤絕不會甘心被禁足,周明軒去聚寶閣,十有八九是替她傳遞消息,甚至可能在密謀什么。
而她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等他們露出馬腳。
接下來的幾日,沈微婉過得異常“安分”。
她每日卯時起床,先去給父母請安,陪母親說說話,幫父親整理書房的卷宗;午時陪祖母用膳,聽她講些陳年舊事;下午則要么在自己院里看書練字,要么去小廚房學著做些點心——活脫脫一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大家閨秀。
府里的下人漸漸放下心來,都說“大小姐總算變回以前的樣子了”,連沈父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許多,偶爾還會跟她討論幾句朝堂上的事。
只有沈微婉自己知道,這份“安分”只是她的保護色。
夜里,當所有人都睡熟后,云芝會悄悄從后門溜進來,在她窗下低聲匯報當日的情況。
“小姐,周明軒這幾日去了聚寶閣三次,每次都跟一個戴斗笠的男人見面,兩人在里面待半個時辰才出來,出來時周明軒手里總會多一個包裹。”
“戴斗笠的男人?”沈微婉追問,“看清樣貌了嗎?”
“沒有。”云芝搖頭,“那人裹得很嚴實,走路有點跛,像是左腳受過傷。”
跛腳的男人?沈微婉的腦海中閃過一個模糊的身影——前世趙宇軒身邊有個謀士,據說早年在戰場上傷了腿,走路就是跛的,后來幫趙宇軒出了不少陰招。
難道是他?
“繼續盯著。”沈微婉的聲音冷了幾分,“尤其是那個跛腳男人,查清楚他的底細。”
“是。”
云芝走后,沈微婉坐在燈下,指尖在紙上輕輕畫著一個“趙”字。如果周明軒真的在跟趙宇軒的人接觸,那他們的目的是什么?是想幫沈心瑤脫困,還是……另有所圖?
她忽然想起趙宇軒上次送來的那支玉簪,想起他在正廳里那副“深情款款”的模樣,心中陡然升起一絲警惕。
趙宇軒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借刀殺人”。他會不會想利用沈心瑤,來對付自己?
正思索著,忽然聽到院墻外傳來幾聲貓叫——那是她跟云芝約定的暗號,說明有緊急情況。
她立刻起身走到窗邊,只見云芝的身影在月光下一閃,很快來到窗下,聲音帶著急促:“小姐,不好了!周明軒剛才從聚寶閣出來,直接去了柴房后面的角門,跟里面的人說了幾句話,還塞了個紙團進去!”
柴房后面的角門?那正是沈心瑤被禁足的地方!
沈微婉的心跳瞬間加快:“他說了什么?紙團里是什么?”
“離得太遠,沒聽清。”云芝急道,“但奴婢看到,接紙團的是畫春——就是二小姐身邊那個貼身丫鬟!她肯定是偷偷給二小姐傳遞消息的!”
畫春?沈心瑤的心腹果然還在替她做事。
沈微婉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別追了,回來吧。記住,從現在起,盯緊畫春的一舉一動,她去了哪里,見了誰,都要記下來。”
“是。”
等云芝再次離開,沈微婉卻沒了睡意。她走到桌邊,倒了杯冷茶,一口氣喝下去,冰涼的液體順著喉嚨滑下,讓她紛亂的思緒漸漸清晰。
沈心瑤被禁足,卻能讓畫春與周明軒聯系,還能讓周明軒去聚寶閣與趙宇軒的人接頭……這背后一定有個周密的計劃。
她們想做什么?
是想找機會逃跑?還是想……對自己下手?
沈微婉的目光落在墻上掛著的那把剪刀上,那是她白日里做針線活時隨手放在那里的。她走過去,拿起剪刀,指尖傳來冰冷的觸感。
前世的這個時候,沈心瑤也曾被禁足,后來卻因為“揭發”了一個“想害大小姐的下人”,被父親從輕發落,還博得了“顧全大局”的名聲。那個被“揭發”的下人,其實是母親安插在她身邊的眼線。
難道……她們想故技重施?
正想著,忽然聽到院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沈微婉立刻吹滅蠟燭,閃身躲在門后,握緊了手中的剪刀。
腳步聲在她的院門外停了下來,接著是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像是有人在往門縫里塞東西。
沈微婉屏住呼吸,等腳步聲遠去后,才小心翼翼地打開一條門縫——地上放著一個小小的油紙包。
她彎腰撿起,打開一看,里面竟是幾只死老鼠,還有一張紙條,上面用歪歪扭扭的字寫著:“再敢多管閑事,這就是你的下場!”
沈微婉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
是沈心瑤和周明軒的警告。
她們果然是想嚇唬自己,讓自己不要再追究下去。
可惜,她們太小看她了。這點雕蟲小技,比起前世她們加諸在她身上的折磨,簡直是小兒科。
她將死老鼠和紙條扔進炭盆里,看著火苗舔舐著紙張,將那些惡毒的字跡吞噬殆盡。
“春桃。”她喚道。
隔壁房間的春桃被驚醒,揉著眼睛進來:“小姐,怎么了?”
“去告訴管家,就說我院子里進了老鼠,讓他多派幾個人來清理,順便在府里各處都撒些雄黃粉。”沈微婉的聲音平靜無波,“還有,讓他加強巡邏,尤其是柴房那邊,別讓什么不干凈的東西跑出來。”
春桃雖覺得奇怪,但還是聽話地去了。
沈微婉站在炭盆前,看著火苗漸漸熄滅,只剩下一堆灰燼。
沈心瑤,周明軒,你們以為這樣就能嚇住我嗎?
你們越是急著跳出來,就越是說明你們心虛。
她走到窗邊,望著柴房的方向,那里漆黑一片,卻像是蟄伏著一條毒蛇,隨時準備撲上來咬一口。
但她不會再像前世那樣,毫無防備地被咬傷。
“云芝。”她對著窗外低聲道,“去查,周明軒剛才塞給畫春的紙團里,到底寫了什么。必要的話,可以……”
她做了個“搶”的手勢。
窗外的黑影頓了頓,隨即輕輕點了點頭,消失在夜色中。
沈微婉關緊窗戶,轉身走到桌邊,重新點亮蠟燭。燭光下,她的臉龐顯得格外沉靜,眼底卻燃燒著一簇不滅的火焰。
游戲才剛剛開始。
沈心瑤,周明軒,趙宇軒……你們一個都跑不了。
她拿起筆,在紙上寫下“靖王蕭徹”四個字,筆尖在那三個字上停頓了許久,最終輕輕圈了起來。
或許,是時候該加快腳步了。
單憑她一個人的力量,想要撼動這些盤根錯節的勢力,太難了。她需要一個盟友,一個足夠強大,又同樣對這些人抱有敵意的盟友。
而靖王蕭徹,無疑是最好的人選。
她記得,再過幾日便是護國寺的廟會,據說靖王每年都會去那里上香。
到時候,或許可以“偶遇”一次。
沈微婉放下筆,望著窗外漸亮的天色,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等待,也是一種武器。而她有的是耐心,等那些獵物,一步步走進她布好的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