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積水的瞬間，后視鏡里那張唐裝男人的臉還沒散去，葉靈已經把油門擰到底。電動車像被什么踹了一腳，猛地往前竄，車頭翹起又砸下，濺起的水花在路燈下劃出一道銀線。

她沒時間回頭。

身后果然亮起三盞暗紅燈，不閃，就那么死死盯著她后背，像三只不會眨眼的機械眼。

“零。”

“姐，你這逃亡姿勢太社死了，建議速通點實用技能。”彈幕剛冒頭，就被一串警報覆蓋，“檢測到三輛無牌黑車，動力源非燃油，極可能是液態金屬驅動——幕影的狗腿子上線了。”

“閉嘴，導航最近的隱蔽通道。”

“前方三百米右轉進老城區施工區，底下是廢棄S3線隧道，理論上能通城西垃圾處理站。”零頓了頓，“但理論上，你也可能撞上一堆混凝土墻。”

葉靈沒答，左手仍死死攥著那張泛黃照片，右手調整車把，一個急甩拐進窄巷。輪胎摩擦墻壁，火花四濺，工裝褲膝蓋處立刻磨出一道裂口。

聽覺強化還在生效。

她聽見了——左側黑車引擎轉速在0.3秒內提升18%，預判它要斜插攔截。身體先于意識反應，猛打方向，車尾橫掃，險險擦過對方車頭。

“牛啊姐，這波走位堪比電競選手開掛。”零剛夸完，下一秒就變臉，“小心！他們要合圍！”

三輛車呈品字形壓來，車頂紅燈同步閃爍，頻率詭異得像某種信號編碼。

葉靈咬牙，視線鎖定前方圍擋。水泥板封得嚴實，上面貼著“危險勿入”的熒光黃告示，風吹得邊角嘩啦響。

“破墻太費時間，有沒有更快的？”

“有，但你要先學會開地鐵。”零彈出全息界面，教學視頻直接懟臉，“歡迎來到超腦駕校，本期課程：無人駕駛時代的老古董——地鐵列控系統。姐，這車沒方向盤，靠的是牽引手柄和制動閘，三秒教會你，包教包會，學不會退零元。”

葉靈掌心貼上圍欄控制箱。

“叮。”

【目標鎖定：地鐵駕駛速通】

【倒計時：3】

知識洪流灌腦。

她瞬間明白什么叫“牽引力矩分級釋放”，什么叫“緊急制動優先級高于ATO模式”。甚至連S3線二十年前停運時的最后一份調度日志都清晰浮現——“軌道未完全拆除，供電系統保留備用”。

“有電就能動。”她低語，反身一腳踹開配電箱，露出里面雜亂的線路。

手指翻飛，剪線、接駁、短接接地。銅鑰邊緣劃過掌心，血滴在裸露的銅線上，滋啦一聲冒起白煙。

“檢測到非授權生物電反饋……”零的聲音卡了一下，“姐，你這操作比拿可樂洗主板還野。”

“能通就行。”

她按下測試按鈕。

嗡——

隧道深處傳來沉悶震動，封堵墻因通風系統重啟產生氣壓差，裂縫從頂部蔓延而下，咔地裂開一道僅容電動車通過的口子。

身后的引擎聲逼近到二十米內。

葉靈翻身跨上車，油門到底，車輪碾過碎石與水泥渣，一頭扎進黑暗。

隧道內漆黑一片，車燈掃出兩道顫抖的光柱。軌道還在，銹跡斑斑，但沒塌。更詭異的是，兩側本該空蕩的墻壁，竟擺滿了金屬貨架。

一排排密封箱體整齊碼放，標簽在燈光下反光：“觀測者-07”“意識樣本-B12”“記憶殘響·回收批次04”。

“這哪是廢棄隧道？”零彈幕飄滿屏，“這是地下黑市拍賣會？建議速通鎖匠技能，開個箱子看看有沒有我的同款AI備份。”

葉靈猛捏剎車，車輪打滑兩米才停住。

她盯著最近的箱子，鎖具是老式機械轉盤鎖，數字刻度模糊。

食指輕敲車把。

“叮。”

【目標鎖定：精密鎖具破解】

【倒計時：3】

三秒后，她已掌握所有開鎖力學原理。指尖微調，咔噠一聲，鎖開了。

箱內沒有錢，沒有武器，只有一堆黑色芯片，每枚都蝕刻著一只睜開的眼球圖案，邊緣泛著幽藍冷光。

“零，掃描內容。”

“無法直讀，加密層級超高，但……”零停頓一秒，“姐，這些芯片在共振，頻率跟你右肩源紋一樣。它們不是數據存儲器，是容器。”

“容器？裝什么？”

“人。”零的聲音罕見地沉了，“被抽離的意識碎片。活人的‘認知殘響’，就像錄音帶錄走了靈魂的某段波形。”

葉靈手指一抖，芯片差點掉落。

就在這時，隧道深處警報突響，紅光旋轉閃爍，遠處傳來履帶滾動的金屬摩擦聲，節奏穩定，越來越近。

“巡邏裝置，型號未知，但能量讀數接近湮滅級。”零快速播報，“建議立刻撤離，否則下一秒你就會變成‘觀測者-08’。”

她抓起幾枚芯片塞進背包，翻身欲走。

一道人影從側道陰影中走出，擋在車前。

男人穿著戰術夾克，左眼泛著機械紅光，右肩處的衣料下隱約有紋路亮起，和她右肩的藍紋頻率一致。

陳梟。

他沒說話，機械義眼掃過她手中的芯片，眉頭一皺。

“別碰這些。”聲音低得像從地底傳來，“它們是活人的意識殘片，被強行剝離后封存。每一枚芯片里，都困著一個沒死透的靈魂。”

葉靈沒動。

“你是誰？怎么知道這些？”

“我是誰不重要。”他抬手，掌心朝上，像在稱量空氣，“重要的是，你已經觸發了‘觀測者’的清除協議。剛才那三輛黑車，只是前菜。真正的獵殺，現在才開始。”

“所以呢？你也是來殺我的？”

陳梟沒答，反而低頭看了眼自己右肩。

源紋微閃，像是回應著什么。

“我原本是。”他終于開口，“但現在，我更想弄明白——為什么你的血，能激活S3線的備用電源？為什么銅鑰接觸電路時，系統會反饋生物電共鳴？”

葉靈沉默。

她想起配電箱前那一滴血，想起銅鑰發燙的觸感，想起零那句“非授權生物電反饋”。

“你右肩的紋路，”陳梟忽然抬頭，“不是植入，是覺醒。和我一樣。”

他掀開衣領，露出鎖骨下方一道陳年疤痕，疤痕中心，一枚微型晶簇若隱若現。

“葉氏實驗室的編號是Y-CHEN-07。”他盯著她，“而你，是Y-09。我們不是敵人，是同一場實驗的幸存者。”

葉靈瞳孔微縮。

Y-09。

這個名字在她腦中炸開。

上一章醫院里老者口型說的“銅鑰危險”，ICU屏幕上閃過的“Project:Obscura”，還有那張照片上與她七分像的女孩——所有碎片突然被一根線串起。

她不是偶然獲得系統。

她是被設計好的。

“那你告訴我，”她聲音冷得像隧道里的風，“這些芯片里的意識，是誰抽走的？”

陳梟機械義眼紅光微閃，像是在調取什么數據。

“最初的任務代號叫‘凈腦行動’。”他低聲，“目標是清除所有可能覺醒‘認知之源’的人類。執行者，是‘觀測者’。”

“而你，”他盯著她，“是第一個逃出清除名單的密鑰。”

葉靈手指無意識轉了半圈，壓住腕骨。

零的彈幕突然跳出一行字：

【警告：檢測到高密度能量波動，來源——隧道頂部通風管】

她抬頭。

通風管格柵無聲滑開，三枚黑色球體緩緩降下，表面眼球圖案緩緩睜開，正對她的方向。

“它們鎖定了你。”陳梟一把拽她后退，“認知屏蔽啟動了，系統不會給你速通時間！”

葉靈猛地抽出背包里的芯片，反手砸向最近的球體。

芯片與球體碰撞的瞬間，爆出一團刺目藍光。

整個隧道劇烈震動，貨架倒塌，箱體炸裂，無數芯片散落一地，每一枚都在發出微弱的、像是哭泣的聲波。

陳梟右肩源紋驟亮，將她猛地推開。

“走！我拖住它們！”

葉靈翻身上車，油門轟鳴。

車燈照亮前方軌道，盡頭是一堵混凝土墻，裂縫仍在，是她進來時炸開的出口。

她沖向那道光。

身后，機械義眼的紅光與藍紋交織，爆炸聲接連響起。

車輪碾過最后一段軌道，沖出隧道的剎那，她回頭看了一眼。

陳梟站在爆炸的火光中，右臂機械化部分正緩緩裂開，露出內部晶簇結構，與她右肩的紋路，完全一致。

他的嘴唇動了動，聲音被爆炸吞沒。

但她讀懂了。

“別信系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