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輪碾過隧道出口最后一塊碎石，電動車像條脫水的魚猛地一跳，前輪砸進泥坑，濺起的污水潑了葉靈半身。她沒剎車，也沒回頭看那片炸裂的火光，只把背包往懷里緊了緊。

芯片還在發燙。

零的彈幕消失了，系統界面灰得像塊死屏，只有角落一行小字閃著紅光：“認知點-1，同步率43%”。她知道這是透支的代價，也知道陳梟最后那句“別信系統”不是警告，是鑰匙。

鑰匙？她摸了摸胸口的銅鑰，冰涼。

電子廠在城東，灰頂鐵皮棚，二十年沒翻新過。她曾在這條流水線上盯了三年焊點，現在卻得像賊一樣鉆排水渠。工裝褲膝蓋的裂口還在，是昨晚撞墻留下的，她沒換，就讓它掛著，當個提醒——別再信那些三秒灌腦的“速通”。

渠口銹柵欄上刻著“Y-09”，被青苔糊了半邊。她把銅鑰貼上去，指尖一震，鎖扣“咔”地彈開。

“零？”

沒回應。

她貼著墻根往質檢樓挪，聽覺強化還在，能聽見巡邏機器人履帶轉動的間隙，0.3秒。夠了。反光黃條工裝褲在紅外探頭下晃了晃，像塊移動的警示牌，機器愣是沒停。

主控室門焊死了，玻璃封膠，連條縫都沒有。她摘下安全帽，用銅鑰刮下內襯那層薄鐵皮，彎成U形，插進門縫上方的通風口。電流“滋”地一響，監控屏閃了兩下，黑了。

“姐，你這操作像拿扳手修WiFi。”零的聲音突然蹦出來，但語調發飄，像信號不良的直播，“不過……我看到了，這產線不對勁。”

她沒理，手掌直接按上主控臺接口。

“叮。”

【目標鎖定：設備逆向工程】【倒計時：3】

知識流沖進來，但卡頓得厲害，像4G刷高清視頻。她咬牙頂著，三秒后，腦子里多了段詭異的PLC邏輯——每日凌晨2:17，生產線自動喚醒，跑一段加密程序，輸出一批編號前綴為“OBS-”的芯片。沒有登記，沒有質檢，直接走地下通道運走。

“OBS？”她問。

“觀測者。”零聲音壓低，“姐，這代碼結構我熟，跟隧道里那批芯片一個媽生的。而且……”彈幕刷出一行字，“末尾有串二進制，破譯出來是‘密鑰匹配度：89.7%’。”

她手指一頓。

匹配誰？

銅鑰貼在掌心，沒反應。

她盯著屏幕，忽然想起醫院監護儀那晚，銅鑰發燙，和呼吸機共振。那時候，匹配度是多少？沒人說。

“零，查日志。”

“物理服務器在廠長辦公室，保險柜三層鎖，虹膜+掌紋+動態密碼。你現在過去，等于送人頭。”

“我知道。”

她退出主控室，繞到辦公樓后墻。空調外機滴著水，她踩上去，翻進走廊。盡頭就是廠長室，門縫底下飄出一股淡淡的甜味。

“警告，低濃度認知抑制劑。”零突然彈出紅框，“建議屏息，否則三秒內你會覺得這世界挺美好的，然后主動交出背包。”

她閉氣，貼墻摸到通風口，手指一摳，格柵松了。翻進去時，袖口刮到螺絲，劃了道口子。

辦公室空著，保險柜在書柜后。她用銅鑰撬鎖，金屬摩擦聲刺耳。第三層咔地彈開，里面沒有U盤，沒有硬盤，只有一本泛黃的紙質日志。

她翻開。

“98年12月3日，葉姓質檢員擅自替換OBS-01批次芯片，監工追責時墜樓身亡。”

字跡工整，像抄錄的。

她手指發涼。

葉姓質檢員。

母親？

繼續往下翻，頁腳一行小字：“調包芯片已移交總部，密鑰植入完成。”

密鑰。

她低頭看胸口的銅鑰，又翻日志，夾層里有張燒焦的照片。半邊臉沒了，但能看出是個年輕女人，懷里抱著嬰兒。嬰兒手腕上，戴著一頂小小的熒光黃安全帽。

和她現在戴的，一模一樣。

“零……”

“我在。”零的聲音突然穩了，“姐，這照片……時間對不上。你媽98年調包芯片，你才六歲。可這帽子，是新款，2015年才投產的。”

她盯著照片，沒說話。

新款。

那這照片是誰放的？什么時候？

背后冷風一竄。

她猛地回頭。

廠長站在門口，西裝筆挺，手里端著一杯水，嘴角掛著笑。

“小葉，好久不見。”

她沒動，日志還攥在手里。

“你不是離職了嗎？怎么，想回來打卡？”

“我想知道，”她聲音平得像測溫槍，“我媽那天，真是自己跳的？”

廠長臉上的笑淡了。他放下水杯，慢條斯理解開袖扣。

“你媽？”他輕笑，“她不是你媽。”

“她是實驗體01號，和你一樣，被種了源種。但她叛了，把OBS-01芯片換成了自己的，還試圖喚醒其他密鑰。”

他脫下右手手套。

掌心裂開，晶體簇生，像冰花蔓延，指尖泛著幽藍光。

和葉昭的“斷識掌”，一模一樣。

“你也是Y系列？”她后退半步，銅鑰貼住胸口。

晶體嗡鳴，廠長動作一滯。

“你……”他瞳孔縮了，“你居然能共鳴？不可能，密鑰不是還沒完全激活嗎？”

“你是葉昭的人？”

“哈。”廠長冷笑，“葉昭？他算什么東西。我只是……執行清理程序的工具。十年前她逃了，今天你回來，正好補上最后一環。”

他抬手，晶體暴漲，朝她心口刺來。

她沒躲。

銅鑰貼胸，藍光暴漲。

“叮——”

系統界面炸出一行彈幕：

【警告：認知屏蔽啟動，無法速通】【檢測到高維能量干涉，建議宿主放棄邏輯推演，啟動直覺規避】

她沒看。

她閉眼。

耳邊是晶體破空的尖嘯。

下一秒，她側身，左手反扣廠長手腕，右肩源紋一閃，藍光炸開。

“砰！”

晶體炸裂，碎片四濺。

廠長踉蹌后退，捂著手，臉上血色褪盡。

“你……不該在這里……”他喘著，聲音發抖，“鑰匙不該蘇醒……程序……亂了……”

他倒下時，右手還蜷著，晶體殘渣在地毯上劃出一道藍痕。

她蹲下，撿起一塊碎片。

指尖一觸，銅鑰猛地一震。

波形同步。

完全匹配。

她盯著碎片，忽然笑了。

“零。”

“在。”零聲音低，“姐，你剛才那一閃，沒走系統流程。”

“我知道。”

“你用了……直覺。”

她站起身，把碎片塞進背包，和隧道里的芯片放一起。

“從現在起，我不再是系統的宿主。”

她戴上安全帽，扣緊。

“我是它的漏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