銅鑰在她掌心震得發(fā)燙，頻率和心跳差了半拍，像是另一顆心臟在催她快走。

葉靈沒回頭，臺階盡頭的石室已經塌了，殘片消失不見，只有地面那張能量網還在微微發(fā)亮，像燒到盡頭的電路板。她剛才那一腳，終究沒踩下去。

現(xiàn)在不是解謎的時候。

信號還在——銅鑰背面的紋路像活了一樣，順著地脈一跳一跳地指引方向。她把安全帽往頭上一扣，工裝褲口袋里的金屬扣叮當作響，每走一步都像踩在倒計時的引信上。

工廠在城郊，導航地圖上早就沒了名字，只標著“危化品禁入區(qū)”。她趕到時，外圍一圈晶化守衛(wèi)正列隊巡邏，動作整齊得像被同一根線提著的木偶。呼吸、眨眼、腳步落地的間隔，全同步。

零還是沒動靜。

耳機里一片死寂，連個毒舌表情包都沒蹦出來。她知道這不代表系統(tǒng)宕機，而是更高維的屏蔽在起作用——有人不想讓她“看”。

那她就不用眼睛看。

她蹲下身，把銅鑰輕輕貼在地面。震感順著掌骨爬上來，細微但清晰，像是從地底傳來的心電圖。她閉眼，靠身體記憶模擬出一種錯亂的步頻：左腳快，右腳慢，第三步拖半拍，剛好卡在守衛(wèi)神經同步的盲區(qū)。

“走路還能卡bug，姐真是個人才。”她在心里冷笑。

撕下褲腿布條，指尖劃破，血在布上畫出一個扭曲的符號——“B7=囚”反過來寫，中間那“口”字裂開一道縫。她把布條按在通道入口的晶化地面上，血符泛起短暫熒光，像是在騙過某種識別協(xié)議。

守衛(wèi)齊刷刷轉了個方向，繼續(xù)巡邏。

她滑進工廠核心區(qū)，沒發(fā)出一點聲音。

主廳像個被掏空的蜂巢，數百個培養(yǎng)艙排列成環(huán)形陣列，液體泛著幽藍光，里面漂浮的不是人，也不是純粹的晶簇，而是一種介于兩者之間的生物體——半透明的軀干，關節(jié)處生長著玻璃狀晶體，面部輪廓……熟悉得讓她胃部一緊。

那是妹妹的臉。

哪怕知道那只是克隆體，哪怕上一章在墓穴里已經懷疑過自己的基因來源，此刻看到那一張張靜止的面孔，她還是覺得喉嚨被什么堵住了。

主控臺在中央，屏幕黑著，接口形狀和銅鑰完美匹配。

她沒猶豫，直接把銅鑰插了進去。

【急救速通】瞬間啟動。

三秒內，她摸清了這套生命維持系統(tǒng)的底層邏輯：它不是在“養(yǎng)活”這些生物，而是在“馴化”它們。每一滴營養(yǎng)液都含有微量認知點提取物，緩慢剝離宿主意識，轉化為晶簇進化的能量。

“這哪是培育，這是屠宰場。”她咬牙。

上一章在ICU里，銅鑰曾和監(jiān)護儀產生共鳴，穩(wěn)定過瀕死病人的生命信號。現(xiàn)在她反向操作——把“維持生命”的指令篡改成“中斷進化”，強行覆蓋協(xié)議。

屏幕閃了一下，跳出一行字：

【Y-01：母體同步率97%】

她瞳孔一縮。

Y-01是她的編號，母體……是誰？

沒時間深想，警報聲驟然響起。

所有培養(yǎng)艙同時破裂，藍色液體如潮水般涌出，在地面匯聚、升騰，迅速凝結成一座不斷生長的晶簇聚合體。它沒有固定形態(tài)，像一團流動的玻璃風暴，但核心處浮現(xiàn)出一張臉——半是妹妹，半是葉昭，手掌展開時，晶簇如花瓣般綻開，正是“斷識掌”的結構。

它動了。

一步踏出，地面瞬間晶化，裂縫追著她的腳跟蔓延。

她后跳，右肩源紋發(fā)燙，認知點瘋狂消耗，想調出【格斗速通】，卻發(fā)現(xiàn)系統(tǒng)卡在加載界面——認知屏蔽還在生效。

“零！”她吼了一聲。

沒回應。

聚合體抬手，晶簇掌凌空一握，她感覺腦子里像被插進一把冰錐，記憶開始錯亂：她看見自己在電子廠質檢流水線低頭工作，看見妹妹躺在病床上咳血，看見葉昭站在克隆艙前說“你才是失敗品”……

全是真的，又全是假的。

她知道這是“斷識掌”的老套路——用真實記憶制造認知裂隙。

但這次不一樣。

這些畫面，帶著妹妹DNA的生物頻率，像是從她基因里挖出來的。

她猛地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炸開。

痛覺拉回現(xiàn)實。

她不能靠系統(tǒng)，也不能靠記憶。她得靠現(xiàn)在正在跳動的這顆心。

冷凍槍的轟鳴從背后炸響。

液氮噴流劃過空中，瞬間在聚合體表面結出一層白霜，動作遲滯了一瞬。

陳梟從通風管躍下，機械臂冒著蒸汽，戰(zhàn)術腰帶歪了，但槍口穩(wěn)得像焊死的鐵樁。

“目標鎖定，降溫完成，下一步聽你指揮。”他聲音冷靜，像在報天氣。

葉靈沒回頭：“再凍一輪，我要它核心暴露。”

“明白。但下次可能就沒這么準了。”他扯了下腰帶，“這槍快炸了。”

聚合體怒吼，晶簇手臂橫掃，陳梟翻滾躲開，冷凍槍在地面劃出一道白痕，槍管開始發(fā)紅。

葉靈盯著那團不斷重組的核心，突然意識到一件事——它在“學習”。每一次被凍結，下一次的結構就更復雜，防御更嚴密。

它不是單純的兵器。

它是進化體。

“零！”她再次喊，“我知道你能聽見！別裝死！”

這一次，空氣變了。

溫度驟降，不是液氮那種物理冷，而是連呼吸都會結冰的絕對低溫。半球形的力場從她頭頂展開，透明的霜紋在空中蔓延，像一張巨大的蛛網，瞬間將聚合體罩住。

晶簇活性被壓制，核心暴露。

她沖上去，銅鑰高舉，對準那團跳動的晶核，狠狠刺下。

就在銅鑰接觸的瞬間，聚合體的眼睛——那雙本該空洞的晶體眼——閃過一幀畫面。

一只全息投影的貓，蹲在培養(yǎng)艙邊緣，尾巴輕輕擺動。

零的舊形態(tài)。

她心頭一震。

但沒時間細想，銅鑰插入，震感逆流而上，直沖腦髓。她感覺有什么東西在她體內蘇醒，不是系統(tǒng)，不是記憶，而是一種更深的共鳴——像是她終于接上了某個早就埋好的線路。

聚合體開始崩解，晶簇一塊塊剝落，化為粉末。

陳梟收槍，喘著氣：“搞定了？”

她沒答。

銅鑰還在震，震得她整條手臂發(fā)麻。

主控臺屏幕突然亮起，最后一行字緩緩浮現(xiàn)：

【進化協(xié)議已轉移，新宿主：Y-01】

她低頭看銅鑰。

接口處，一縷極細的晶絲正從鑰心延伸出來，悄悄纏上她的手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