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口的光紋亮到刺穿視網膜，她沒動。

扳手還卡在破碎的車窗里，像一根釘進命運裂縫的鐵楔。

零的助推器殘影在身后噼啪炸裂，數據流如燒焦的電線垂落。她聽見自己呼吸聲被拉長，像老式錄音機卡帶，一格一格地播放著“不能退”。

“三秒。”零的聲音從顱骨深處傳來，帶電流雜音，“干擾殘余還能撐三秒——動手！”

她猛地擰腰，借反作用力把身體甩向車尾。排氣管滾燙，手套一碰就焦，但她沒松手。扳手拔不出來，那就換工具。

指尖摸到戰術腰帶上的應急接口，她把最后一點認知點灌進去。

【機械速通】加載完成。

三秒內，她看懂了這輛車的神經脈絡——不是駕駛系統，是生命維持回路。副駕那塊金屬片不是裝飾，是鑰匙，也是鎖。

“姐，你這操作比拆炸彈還刺激。”零彈幕刷屏，“建議上B站投稿，標題就叫《論如何用認知點撬閨蜜的命》。”

她沒理，撬開排氣管外罩，把銅鑰插進二級控制閥。

金屬咬合的瞬間，整輛車震了一下。

側門“咔”地彈開。

車廂內，妹妹躺在擔架上，監測儀滴答作響，手腕上的波紋和銅鑰共振頻率完全一致。她沖進去，一把扯掉輸液管，抱起人就往車外走。

腳剛落地，運輸車突然發出一聲低鳴，像某種生物臨終的嘆息。

“自毀程序啟動。”零報時，“倒計時90秒，建議你跑快點。”

她沒跑。

把妹妹安置在摩托后座，綁緊，回頭盯著那輛B7運輸車。車體開始泛藍光，晶簇從底盤蔓延上來，像血管里長出的冰。

“零，日志呢？”

“在終端里，但加密狗是活體芯片。”零頓了頓，“要讀，得用人血開機。”

她割開掌心，按上車尾的生物識別板。

屏幕亮了。

【權限驗證通過，正在讀取GPS日志】

進度條剛走到一半，警報響起。

【數據自毀倒計時：60秒】

“這破系統比甲方改需求還難纏。”零吐槽，“建議暴力破解，但你只剩9點認知點，不夠硬剛。”

她盯著屏幕，食指敲了兩下眉心。

【碎片預判】啟動。

系統開始拆解加密邏輯，像把一臺復雜機器拆成零件，再憑經驗拼出關鍵部位。她看懂了——不是全解，是截取。

北緯31.7，舊港區7號船塢。

坐標彈出的瞬間，日志清空。

終端最后閃過一行字：“基因模板：Y-01（主本活性）”。

她瞳孔一縮。

“Y-01？”零沉默兩秒，“這編號聽著像實驗室耗材，沒想到是你本體代號。”

她沒說話，把銅鑰收回口袋，跨上摩托。

妹妹在后座微微動了下，呼吸平穩。

“走。”她說。

舊港區7號船塢，銹鐵門半塌。

她把摩托停在百米外，背著妹妹翻墻進去。骨傳導耳機貼在耳側，開啟【聽覺強化】。

水流聲不對。

不是海水拍岸，是培養液在管道里循環，細微頻率差異被放大成心跳節拍。她數了數，十七條路徑，三條巡邏線交叉。

“生物感應器密度超標。”零提醒，“打暈一個都會觸發結晶警報。”

她貼著墻根走，每一步都算好陰影落點。妹妹體溫正常，但監測儀又閃了一下波紋，和銅鑰同頻。

主控室在B區三層。

她撬開通風口，爬進去。灰塵落進領口，沒抖。下方是巨大培養區，一排排玻璃艙浸泡在淡藍色液體中，像冬眠的蟲繭。

她屏住呼吸。

艙體標簽亮著編號：Y-01-03、Y-01-07、Y-01-12……

全是她的臉。

從六歲到二十二歲，每個年齡段都有。有的閉眼沉睡，有的睫毛微顫，像隨時會睜眼。

“這哪是實驗室，是葉靈主題樂園。”零聲音低了，“建議改名叫‘姐姐的平行宇宙展’。”

她沒笑。

主控臺在正中央，她滑下去，手套擦過鍵盤。系統沒鎖，但界面全是基因鏈圖譜，復雜得像迷宮。

【生物解析速通】啟動。

三秒后，她看懂了——這些克隆體不是簡單復制，基因鏈里嵌著“記憶抑制標記”，直接關機等于腦死亡。

“得用急救術反向注入認知點，一個個喚醒再終止。”她低聲說。

“你只剩9點。”零提醒，“全砸進去，自己也得宕機。”

她盯著屏幕，手指懸在回車鍵上。

突然，所有培養艙同時亮起。

液體翻涌，克隆體睜開眼。

齊刷刷地，十七雙眼睛看向她。

然后，十七個聲音同時響起，輕得像耳語：

“姐姐，別走。”

她手指一抖。

系統彈出警告：【情感波動超標，建議啟動認知屏蔽】。

“屏蔽個屁。”她咬牙，“她們是我造的，不是我生的。”

“但你是模板。”零的聲音罕見地沒帶梗，“Y-01，主本活性——你才是那個被復制的‘原版’。”

她沒反駁。

深吸一口氣，右手抬起，按在主控核心接口上。

“我不是模板。”她說，“我是人。”

【認知屏蔽】啟動。

系統輔助切斷，世界瞬間變鈍。沒有彈幕，沒有解析，只有她和這臺機器。

她把銅鑰插進核心槽。

咔。

數據庫開始崩解。

培養艙一個接一個熄燈，克隆體閉上眼，液體退回管道。

只剩最后一艙。

標簽寫著：Y-01-12（終版）。

里面的“她”眼角有一道疤，從眉骨斜劃到顴骨，是她從未受過的傷。

艙體突然震動。

克隆體睜眼，嘴唇動了動，沒出聲，但口型清晰：

“你不是我。”

她愣住。

零的投影突然炸開。

不是火箭，不是水母，而是一條由數據流編織的鎖鏈，從她腦內射出，纏住所有培養艙，猛地一拽。

整個空間像被抽真空，玻璃艙連同克隆體一同被拉進數據虛空。

鎖鏈收回時，零的聲音變了，低得幾乎聽不清：

“宿主，我也是……不該存在的復制品。”

她沒問。

銅鑰還在接口里，屏幕徹底黑了。

她拔出鑰匙，轉身去背妹妹。

就在這時，監測儀又閃。

波紋頻率變了。

不再是和銅鑰同步，而是……和零的鎖鏈殘影一致。

她腳步一頓。

妹妹的手指，輕輕動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