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像塊浸了墨的絨布，一點點蒙住天空。太陽剛挨著西山坳，瓢潑大雨就毫無征兆地砸下來，豆大的雨珠砸在地上噼啪作響，轉(zhuǎn)眼就匯成嘩啦啦的水流。夏婉清懷里抱著書包，在雨幕里拼命往前跑，校服后背早被淋得透濕，緊貼著脊背發(fā)涼。

腳下忽然一滑，她整個人重重摔進積水坑，膝蓋磕在暗藏的碎石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氣。“啊——”她咬著唇想撐起來，可那鉆心的疼像有只手攥著骨頭往死里擰，剛抬起的身子又重重跌回去。牛仔褲磨破了個洞，暗紅的血珠混著泥水往外滲，很快暈開一小片。眼淚不爭氣地涌上來，和冰冷的雨水混在一起，順著下巴尖往下滴。

“小婉！”

兩道身影沖破雨簾奔過來，是徐子毅和江妄。徐子毅舉著傘，另一只手飛快脫下外套，裹在她濕透的身上，聲音里全是急：“別動，我抱你回家處理傷口。”他的懷抱很穩(wěn)，帶著少年人特有的溫熱，夏婉清趴在他肩頭，看著雨水順著他利落的下顎線滑落，滴在鎖骨窩里，心頭忽然漫上一股暖，膝蓋的疼好像都淡了些。

到了徐子毅家門口，他騰不出手掏鑰匙，干脆抬腳“砰”地踹開木門。夏婉清嚇得抓緊他的衣領(lǐng)，連跟在后面收傘的江妄都頓了頓，傘尖滴下的水在玄關(guān)積了個小水洼。

“就不能喊我開門？”江妄甩了甩傘上的水，語氣里帶著點無奈的調(diào)侃。

“等你掏鑰匙，小婉膝蓋都該發(fā)炎了。”徐子毅把夏婉清輕輕放在沙發(fā)上，轉(zhuǎn)身就往電視柜跑，翻醫(yī)藥箱的手都帶著點抖。江妄抽了包紙巾遞過去，包裝紙的窸窣聲里，夏婉清的眼淚掉得更兇了。

“謝謝你們……”她吸著鼻子，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要是沒碰到你們，我都不知道該怎么辦。”

徐子毅拿著碘伏棉簽蹲下來，指尖輕輕捏著她的褲腳往上卷，動作輕得像怕碰碎什么：“忍忍，碘伏擦著有點疼。”他的睫毛上還掛著雨珠，垂眸時投下一小片陰影，眼神里的緊張藏都藏不住。夏婉清盯著他被雨水打濕的發(fā)梢，忽然覺得心跳漏了一拍，像有只小鹿在胸腔里亂撞。

“喝水。”江妄端著杯溫水湊過來，搪瓷杯沿還冒著點熱氣，打破了這陣安靜。

夏婉清慌忙接過來，指尖觸到溫熱的杯壁，臉頰“騰”地紅了——糟糕，是藏不住的心動。

“好了，這幾天別碰水，洗澡記得包保鮮膜。”徐子毅把用過的棉簽扔進垃圾桶，剛在沙發(fā)邊坐下，就見江妄起身往廚房走。

“餓不餓？我煮點面。”他沖徐子毅揚了揚下巴，嘴角勾著點壞笑，“鍋你刷。”

“滾去煮你的！”徐子毅笑罵著抬腳虛踹了他一下，眼底卻全是熟稔的笑意。

……

天剛蒙蒙亮?xí)r，東方天際泛出一抹魚肚白，遙遠的啟明星還戀戀不舍地懸在天邊。夏婉清背著書包出門，手里拎著個保溫袋，里面裝著四個三明治——是她特意讓爸爸多做的，要好好謝那兩個雨夜救了她的人。

校門口的香樟樹還掛著夜露，她剛走到樹蔭下，就看見徐子毅背著書包走來。“徐子毅！”她小跑著迎上去，腳步輕快得像只小鳥。

“慢點跑！”徐子毅趕緊伸手想扶，眉頭都蹙起來了，“傷口剛長好，別又裂開了。”

“早好啦！”夏婉清原地蹦了兩下，校服裙擺揚起小小的弧度，“你看，我這不是好好的嘛。”

“還是小心點好。”徐子毅無奈地笑，伸手替她理了理被風吹亂的劉海。

“對了，江妄呢？沒跟你一塊兒？”

“別提了，”徐子毅攤攤手，“昨晚你哥接你走后，他拉著我打游戲打到后半夜，估計這會兒還跟周公約會呢。”他頓了頓，又補充道，“按他那性子，第一節(jié)課準遲到十分鐘起步。”

兩人并肩走進教室時，孟儀正對著攤開的數(shù)學(xué)作業(yè)愁眉苦臉，筆尖在草稿紙上劃得亂七八糟。夏婉清從保溫袋里拿出個三明治，在她眼前晃了晃：“某只小饞貓肯定沒吃早飯吧？”

“小婉！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孟儀眼睛一亮，一把搶過三明治，張開嘴咬下去，面包渣掉了滿桌，“你沒來之前啊，我早上要么啃冷饅頭，要么就餓著肚子硬扛。”

夏婉清笑著搖搖頭，又拿出一個遞給徐子毅，剛想說“這個給你”，就聽見身后傳來懶洋洋的聲音：“我的那份呢？”

江妄單肩挎著書包走進來，額前的碎發(fā)有點亂，卻擋不住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他掃了眼徐子毅手里的三明治，又看向夏婉清，嘴角勾著點似笑非笑。

夏婉清把最后一個遞過去，耳根悄悄紅了：“給你的，謝禮。”

“算你有良心。”他挑眉接過，咬了一大口，面包的麥香混著雞蛋的嫩氣散開。他瞥見徐子毅手里的同款，忽然低笑一聲，聲音里帶著點說不清的意味：“看來我來得正是時候。”

“滾回你座位去！”徐子毅笑著踹了他一腳，“老王的腳步聲都聽見了。”

江妄轉(zhuǎn)身時，夏婉清望著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邊笑得眉眼彎彎的徐子毅，心里忽然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窗外的風還帶著秋涼，可她覺得，這個秋天好像真的沒那么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