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點半,生物鐘準(zhǔn)時將蘇晚從淺眠中拽醒。
雕花天鵝絨窗簾縫隙里漏進(jìn)一縷淺金色晨光,在波斯地毯上投下狹長的光帶,浮沉的塵埃在光束里緩慢翻滾。蘇晚盯著那片光帶發(fā)了會兒怔,鼻尖縈繞著陌生的雪松香氣——這是陸景珩書房慣用的香氛,昨夜管家領(lǐng)著她穿過回廊時,整棟別墅都彌漫著這種冷冽清貴的味道。
她坐起身,絲綢睡衣滑落肩頭,露出一片細(xì)膩的肌膚。環(huán)顧這間堪比她出租屋客廳大的臥室,象牙白的歐式家具鑲著描金線條,梳妝臺上擺著水晶瓶罐,衣帽間的鏡面墻能照出她纖瘦的輪廓。這一切都精致得像櫥窗陳列,卻讓她渾身不自在。
床頭柜上的電子鐘跳成六點三十五分。蘇晚掀開繡著纏枝蓮紋的錦被下床,赤腳踩在長毛地毯上,柔軟的觸感讓她蜷了蜷腳趾。走到落地鏡前,鏡中的女人面色還有些蒼白,眼下淡淡的青影沒完全遮住,唯有一雙眼睛亮得驚人,像浸在溪水里的黑曜石。
她打開衣帽間最角落的柜門,里面孤零零掛著幾件自己帶來的衣服。昨天搬進(jìn)來時,傭人想幫她整理行李,被她婉拒了——那口半舊的行李箱里裝著的不僅是衣物,還有她不想被窺探的過往,比如藏在夾層里的抗抑郁藥瓶。
換好米白色針織衫和水洗牛仔褲,蘇晚對著鏡子理了理額前的碎發(fā)??蛷d里傳來隱約的腳步聲,她看了眼時間,想必是陸景珩醒了。
下樓時,旋轉(zhuǎn)樓梯的雕花扶手冰涼。餐廳在一樓東側(cè),巨大的紅木餐桌能坐下二十人,此刻只在主位擺著餐具。陸景珩背對著她站在窗邊,穿著深灰色真絲睡袍,一手插在口袋里,另一手捏著手機(jī)貼在耳邊。晨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肩線,發(fā)梢微濕,像是剛洗過澡。
“數(shù)據(jù)漏洞查得怎么樣?”他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些,帶著晨起的慵懶,卻依舊透著不容置疑的威嚴(yán),“今天上午十點前,我要看到完整的報告?!?/p>
掛了電話,他轉(zhuǎn)過身,目光與蘇晚撞了個正著。
蘇晚腳步一頓,下意識地攥緊了樓梯扶手。這是他們簽完契約后第一次在私人空間碰面,昨天搬進(jìn)來時他在公司開會,直到深夜她都沒聽到他回來的動靜,想來是在書房過夜了。
陸景珩的視線在她身上停留了兩秒,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下。她穿得太素凈了,洗得有些發(fā)白的牛仔褲與這奢華的餐廳格格不入,像誤闖天鵝湖的灰小鴨。
“早。”蘇晚先開了口,聲音有些干澀。
“嗯?!标懢扮竦瓚?yīng)了聲,走到餐桌旁坐下。傭人適時地端來咖啡,骨瓷杯與托盤碰撞發(fā)出清脆的聲響。他拿起銀質(zhì)咖啡勺輕輕攪動,目光落在她空蕩蕩的手上,“沒吃早餐?”
“準(zhǔn)備吃。”蘇晚從隨身的帆布包里拿出一個用保鮮袋裹著的東西,放在自己面前的空位上。那是她昨天特意在便利店買的海鮮味泡面,本來想當(dāng)宵夜,現(xiàn)在正好當(dāng)早餐。
“噗嗤——”站在不遠(yuǎn)處的女傭沒忍住笑出聲,又慌忙低下頭。
蘇晚沒理會那聲嗤笑,拆開包裝袋時,干脆的撕裂聲在安靜的餐廳里格外清晰。她剛要起身去接熱水,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
陸景珩不知何時走到了她身邊,指骨分明的手緊緊扣著她的腕子,掌心的溫度燙得她一顫?!澳憔统赃@個?”他的語氣聽不出情緒,但眼神冷了幾分,像結(jié)了薄冰的湖面。
“嗯?!碧K晚想抽回手,卻被他握得更緊,“方便?!?/p>
“方便?”陸景珩扯了扯嘴角,像是聽到了什么笑話,“蘇晚,你現(xiàn)在住的地方叫陸家莊園,不是你那月租三千的出租屋?!彼闷鹉前徊痖_的泡面,透明包裝里的干面餅和調(diào)料包在他看來廉價又可笑,“這里的廚師會做二十八國早餐,你選這個?”
“我習(xí)慣了?!碧K晚的聲音冷下來,“陸總,我們簽的契約里沒規(guī)定我必須吃什么?!?/p>
陸景珩的手指收緊,泡面包裝袋被他捏得變了形。他討厭她這副拒人千里的樣子,像只豎起尖刺的刺猬,明明昨天系領(lǐng)帶時臉紅得像熟透的櫻桃,轉(zhuǎn)臉就能用冰碴子似的語氣扎人。
“扔了?!彼砷_手,將泡面扔進(jìn)旁邊的水晶垃圾桶,發(fā)出“哐當(dāng)”一聲輕響。
蘇晚看著自己準(zhǔn)備好的早餐被扔掉,胸口涌上一股火。她知道自己在陸景珩眼里很寒酸,可這不是他踐踏別人習(xí)慣的理由?!瓣懢扮?,你憑什么——”
“憑這里是我家?!彼驍嗨曇舫亮讼聛?,“在我家里,就按我的規(guī)矩來?!彼终衼砼畟颍敖o蘇小姐準(zhǔn)備一份中式早餐,豆?jié){,油條,小籠包?!?/p>
“不必了?!碧K晚站起身,“我不餓?!?/p>
她轉(zhuǎn)身想走,卻被陸景珩拉住。這次他抓的是她的胳膊,力道不輕?!白?。”他的語氣帶著不容反抗的命令,“你想讓傭人看笑話?”
蘇晚掙了兩下沒掙開,只能憤憤地坐回椅子上。她低著頭,長長的睫毛垂下來,在眼瞼處投下一小片陰影。陸景珩看著她緊繃的側(cè)臉,心里莫名有些煩躁。他其實不是想為難她,只是……見不得她總把自己縮在殼里,好像他這里是什么洪水猛獸。
傭人很快端來了早餐,白瓷碗里的豆?jié){冒著熱氣,小籠包皮薄餡足,油條炸得金黃酥脆。香氣飄進(jìn)鼻腔,蘇晚確實餓了,從昨天中午到現(xiàn)在她只喝了半瓶水。
陸景珩重新坐回主位,慢條斯理地切著盤中的牛排。他用余光瞥見蘇晚盯著小籠包咽口水,嘴角幾不可察地彎了彎,又很快壓下去。
蘇晚糾結(jié)了足足半分鐘,最終還是抵不過饑餓感。她拿起筷子夾了個小籠包,小心翼翼地咬開一個小口,湯汁的鮮美瞬間在舌尖炸開。她確實很久沒吃過這么地道的早餐了,以前住出租屋時,要么啃面包要么吃泡面,偶爾加班到深夜,連便利店的關(guān)東煮都覺得是珍饈。
陸景珩看著她小口吃東西的樣子,像只偷食的小松鼠,腮幫子鼓鼓的,眼神也柔和了些。他突然覺得,比起那些在他面前故作優(yōu)雅的名媛,這樣鮮活的蘇晚反而更順眼。
“領(lǐng)帶怎么系的?”他突然開口,打斷了餐廳里的寧靜。
蘇晚抬起頭,看到他正低頭擺弄著自己脖子上的領(lǐng)帶,手指在溫莎結(jié)上繞來繞去,眉頭緊鎖,像是遇到了什么難題。
他今天穿的是件深灰色高定西裝,領(lǐng)帶也是同色系的真絲款,可那個歪歪扭扭的結(jié)讓整體造型失色不少。蘇晚記得他昨天早上也是自己系的領(lǐng)帶,同樣歪得厲害——原來這個在商場上叱咤風(fēng)云的男人,居然不會系領(lǐng)帶?
“很簡單。”蘇晚移開視線,“陸總可以讓傭人幫忙?!?/p>
“她們系的沒你好?!标懢扮裉ы此?,目光深邃,“昨天那個結(jié),我很滿意?!?/p>
蘇晚的臉頰瞬間升溫,想起昨天早上指尖觸碰到他脖頸時的觸感,心跳漏了一拍。她別過臉,“陸總要是沒別的事,我先上樓了?!?/p>
“過來。”他沒動,指尖敲了敲桌面,“幫我系好。”
“我不是你的傭人。”
“你是我的契約未婚妻?!标懢扮裉裘迹斑@點小事都做不好?”
蘇晚咬了咬下唇,知道自己躲不過去。她深吸一口氣,走到陸景珩身后。他坐在高背椅上,她站著剛好能俯視他的發(fā)頂。烏黑的發(fā)絲打理得一絲不茍,發(fā)旋處有一小撮頭發(fā)微微翹起,透著點孩子氣的凌亂。
她伸出手,指尖剛碰到領(lǐng)帶,就聽到陸景珩的呼吸頓了一下。
蘇晚的動作頓住了。離得太近了,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混合著須后水的清冽氣息,這種極具侵略性的味道讓她有些慌亂。她的手指微微顫抖,笨拙地將領(lǐng)帶繞過他的脖頸。
“左邊長一點?!标懢扮竦穆曇粼陬^頂響起,帶著一絲笑意,“蘇小姐,你該不會是故意想勒死我吧?”
“閉嘴?!碧K晚低聲呵斥,集中精神調(diào)整領(lǐng)帶的長度。她的指尖不經(jīng)意間劃過他的喉結(jié),那里有輕微的滾動,像有電流竄過,蘇晚的手指猛地縮了回來。
陸景珩的身體也僵了一下。她的指尖很軟,帶著點微涼的溫度,劃過皮膚時像羽毛輕輕搔過,激起一陣戰(zhàn)栗。他能感覺到她的呼吸落在自己的耳廓上,溫?zé)岬臍庀⒆屗行┬脑骋怦R。
“專心點?!彼麊≈ぷ诱f,努力忽略心底那股異樣的悸動。
蘇晚嗯了一聲,強(qiáng)迫自己專注。她的手指穿過領(lǐng)帶結(jié),調(diào)整著角度,額前的碎發(fā)垂下來,掃過陸景珩的臉頰。有點癢,他卻沒躲開。
餐廳里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女傭們識趣地退到了門外,偌大的空間里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晨光透過落地窗灑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空氣中彌漫著早餐的香氣和一絲若有若無的曖昧。
蘇晚終于系好了領(lǐng)帶,是個標(biāo)準(zhǔn)的溫莎結(jié),對稱工整,恰到好處地貼合他的頸線。她剛想收回手,手腕卻被陸景珩抓住了。
他仰頭看她,目光深邃如潭。兩人的距離近得驚人,她能清晰地看到他睫毛的長度,還有瞳孔里倒映出的自己的影子。他的手很大,掌心溫?zé)幔氖滞螅Φ啦恢?,卻帶著不容掙脫的意味。
“蘇晚?!彼兴拿?,聲音低沉沙啞,“你昨天……”
“領(lǐng)帶系好了?!碧K晚猛地抽回手,后退一步,臉頰紅得像要滴血,“陸總可以出發(fā)了,別遲到。”
她轉(zhuǎn)身想走,卻被陸景珩再次拉住。這次他抓的是她的手,十指相扣。
蘇晚的心跳瞬間失控,像擂鼓一樣“咚咚”直響。她能清晰地感覺到他掌心的溫度和脈搏的跳動,與自己的頻率驚人地一致。
“昨天晚上,”陸景珩的目光落在她泛紅的耳垂上,“為什么睡客房?”
“契約里說我們分房睡。”蘇晚的聲音細(xì)若蚊蚋,不敢看他的眼睛。
“那是對外的說法?!标懢扮裾酒鹕恚叽蟮纳碛盎\罩住她,帶著強(qiáng)烈的壓迫感,“蘇晚,你好像忘了,我們的契約里還有一條——必要時,要扮演親密的假象?!?/p>
“系領(lǐng)帶已經(jīng)夠親密了?!碧K晚的后背抵住了餐桌邊緣,退無可退,“陸總,請注意分寸。”
“分寸?”陸景珩低頭湊近她,鼻尖幾乎要碰到她的額頭,“我們的關(guān)系,需要講分寸嗎?”
他的呼吸噴灑在她的臉上,帶著咖啡的醇香和淡淡的薄荷味。蘇晚的腦子一片空白,只能聞到他身上好聞的氣息,感受到他胸膛傳來的溫?zé)帷K哪抗獠皇芸刂频芈湓谒拇缴?,薄唇微抿,唇線清晰,是很適合接吻的形狀。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蘇晚就嚇了一跳。她猛地偏過頭,“陸景珩,你別亂來!”
陸景珩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眼底閃過一絲笑意。他其實沒打算做什么,只是想看看她慌亂的樣子,覺得很有趣。他松開手,后退一步,拉開距離,“好了,不逗你了?!?/p>
蘇晚驚魂未定地看著他,胸口劇烈起伏。這個男人太危險了,總是能輕易打亂她的節(jié)奏,撩撥她的情緒。她必須離他遠(yuǎn)點,不然遲早會被他吃得連骨頭都不剩。
“我上去了?!彼龓缀跏锹浠亩?,轉(zhuǎn)身快步走向樓梯,腳步有些踉蹌。
陸景珩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才收回目光。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似乎還殘留著她的溫度和觸感。他摩挲著指尖,眼底的笑意慢慢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
他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裝外套,對門外的傭人吩咐道:“把蘇小姐的行李搬到主臥衣帽間?!?/p>
“可是先生,您之前說……”傭人愣了一下,記得昨天先生特意交代要把客房收拾出來。
“照做?!标懢扮衲闷鸸陌?,語氣不容置疑。
走出餐廳時,他回頭看了一眼樓梯口,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覺的弧度。
蘇晚回到房間,靠在門后大口喘氣。心臟還在砰砰直跳,臉上的熱度久久未退。她走到窗邊,看著陸景珩的黑色賓利駛出莊園大門,直到車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才緩緩松了口氣。
她走到書桌前坐下,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屏幕亮起,顯示著她昨晚沒完成的設(shè)計稿。指尖落在鍵盤上,卻怎么也集中不了精神。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剛才在餐廳的畫面,陸景珩的眼神,他掌心的溫度,還有他靠近時那讓人心慌意亂的氣息。
“別想了,蘇晚?!彼牧伺淖约旱哪橆a,“只是契約,各取所需而已?!?/p>
她打開文件夾,里面是她搜集到的關(guān)于李總監(jiān)剽竊方案的證據(jù)。昨天陳鋒說監(jiān)控錄像已經(jīng)拿到了,只要再找到李總監(jiān)盜用她設(shè)計草稿的證據(jù),就能徹底扳倒他。
手指在鍵盤上飛舞,設(shè)計稿上的線條逐漸清晰。蘇晚沉浸在工作中,暫時忘記了那些紛亂的情緒。直到肚子咕咕叫,她才想起自己還沒吃早餐。
下樓找吃的時,看到傭人正在收拾餐桌。那個裝著小籠包的盤子已經(jīng)空了,她的心里莫名有點失落。
“蘇小姐,您醒了?”一個看起來像是管家的中年女人走過來,恭敬地問,“需要為您準(zhǔn)備午餐嗎?現(xiàn)在是十一點半?!?/p>
蘇晚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一忙就到了中午。“不用了,我隨便吃點就行。”
“先生早上吩咐過,讓我們中午給您做松鼠鱖魚,說您昨天提到過喜歡吃?!惫芗椅⑿χf。
蘇晚愣住了。她什么時候說過喜歡吃松鼠鱖魚?哦,好像是昨天搬進(jìn)來時,唐笑笑打電話過來,她在電話里跟閨蜜提了一句小時候外婆經(jīng)常做這道菜。沒想到陸景珩居然聽到了,還記在了心上。
心里某個角落像是被什么東西輕輕撞了一下,有點暖,又有點澀。
“那就……麻煩了?!彼吐曊f。
午餐很豐盛,除了松鼠鱖魚,還有幾樣清淡的素菜。蘇晚坐在巨大的餐桌旁,一個人吃著兩人份的午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下午,她去了趟以前的公司。李總監(jiān)看到她時,臉色很難看,陰陽怪氣地問她是不是來炫耀的。蘇晚沒理他,直接去了人事部辦理離職手續(xù)。
走出公司大樓時,陽光正好。蘇晚深吸一口氣,覺得渾身輕松。離開這個充滿算計和背叛的地方,對她來說是解脫。
她拿出手機(jī),想給唐笑笑打個電話,卻看到一條陌生號碼發(fā)來的短信:“蘇晚,我知道你和陸景珩在一起了。識相點,打一百萬到這個賬戶,不然那些照片就會傳遍全網(wǎng)。——周揚”
蘇晚的眼神瞬間冷了下來。周揚這個無賴,居然還敢來勒索她。她冷笑一聲,直接將號碼拉黑,然后撥打了報警電話。
處理完周揚的事,天色已經(jīng)暗了下來。蘇晚沒回陸家莊園,而是去了唐笑笑家。
“晚晚,你可算來了!”唐笑笑一把抱住她,“快跟我說說,跟陸大總裁同居的感覺怎么樣?是不是每天都像演偶像???”
蘇晚推開她,無奈地說:“別瞎想,就是普通的合租關(guān)系?!?/p>
“合租?”唐笑笑挑眉,“誰跟你合租會讓廚師做二十八國早餐啊?我聽陳鋒說,陸景珩今天早上特意讓管家把你的行李搬到主臥了!”
蘇晚的臉?biāo)查g紅了,“他胡說什么!我才沒……”
“別解釋了,解釋就是掩飾!”唐笑笑擠眉弄眼,“快從實招來,你們是不是已經(jīng)……”
“沒有!”蘇晚打斷她,“我們就是簽了契約,他幫我搞定李總監(jiān),我?guī)退麘?yīng)付家里的催婚。”
“行吧行吧,我不問了?!碧菩π闯鏊幌攵嗾f,識趣地轉(zhuǎn)移了話題,“對了,顧醫(yī)生昨天給我打電話,問你最近有沒有去復(fù)診。”
提到顧淮,蘇晚的臉色暗了暗?!白罱?,忘了。”
“晚晚,你的抑郁癥不能拖。”唐笑笑的語氣嚴(yán)肅起來,“顧醫(yī)生說你上次的檢查結(jié)果不太好,必須按時吃藥,定期復(fù)診?!?/p>
“我知道了?!碧K晚低下頭,聲音有些沙啞,“等忙完這陣就去?!?/p>
唐笑笑還想說什么,蘇晚的手機(jī)響了。是陸景珩打來的。
“在哪?”他的聲音在電話里聽起來有些冷。
“在笑笑家。”
“什么時候回來?”
“可能晚點……”
“我現(xiàn)在去接你。”他說完就掛了電話,不給她拒絕的機(jī)會。
蘇晚看著手機(jī),無奈地嘆了口氣。
“嘖嘖嘖,這占有欲。”唐笑笑在一旁打趣,“晚晚,你老實說,你對陸景珩到底有沒有感覺?”
蘇晚沉默了。她不知道。對這個男人,她有戒備,有抵觸,有感激,還有一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悸動。這些情緒交織在一起,讓她理不清自己的心意。
“我不知道?!彼\實地說。
“不管有沒有感覺,先享受被寵的感覺嘛!”唐笑笑拍了拍她的肩膀,“陸景珩這種鉆石王老五,過了這村可就沒這店了?!?/p>
蘇晚沒說話,心里卻亂成了一團(tuán)麻。
一個小時后,陸景珩的車停在了唐笑笑家樓下。蘇晚跟唐笑笑告別,坐上了他的車。
車?yán)锖馨察o,只有空調(diào)的微風(fēng)聲。陸景珩沒說話,專注地開著車,側(cè)臉在路燈的映照下顯得有些冷硬。
“今天周揚來勒索我了?!碧K晚打破沉默。
陸景珩的握著方向盤的手緊了緊,“處理好了?”
“嗯,報警了?!?/p>
“以后這種事,直接告訴我?!彼穆曇舻统?,“不用你親自動手?!?/p>
蘇晚愣了一下,“我自己可以……”
“我是你的未婚夫?!彼驍嗨?,“保護(hù)你是應(yīng)該的?!?/p>
蘇晚看著他的側(cè)臉,心里有些動容。這個男人雖然霸道,卻總能在她需要的時候出現(xiàn)。
回到陸家莊園時,已經(jīng)快十一點了。傭人留了晚餐,陸景珩讓她一起吃點。
兩人坐在餐桌旁,默默地吃著飯。氣氛有些微妙,不像早上那么劍拔弩張,也沒有下午那種曖昧的張力。
吃完晚餐,蘇晚起身想回房,卻被陸景珩叫住了。
“明天跟我回老宅一趟?!彼f,“我媽想見你?!?/p>
蘇晚的腳步頓住了,“陸夫人?”
“嗯?!?/p>
“我不去?!碧K晚想也沒想就拒絕了,“我們的契約里沒說要見家長?!?/p>
“她是我媽?!标懢扮窨粗?,“見一面,走個過場?!?/p>
“我不想去?!碧K晚態(tài)度堅決,“陸景珩,我不想摻和你們陸家的事。”
陸景珩的眉頭皺了起來,“蘇晚,別任性?!?/p>
“我不是任性?!碧K晚看著他,眼神清澈而堅定,“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我和你只是契約關(guān)系,沒必要去見你的家人,更沒必要讓他們誤會。”
陸景珩沉默了。他看著蘇晚倔強(qiáng)的眼神,突然意識到,這個女人比他想象中更清醒,也更固執(zhí)。她像一只寄居蟹,用堅硬的外殼保護(hù)著柔軟的內(nèi)心,不肯輕易向任何人敞開心扉。
“好吧。”他最終還是妥協(xié)了,“不去就不去?!?/p>
蘇晚有些意外,沒想到他這么容易就答應(yīng)了。她愣了愣,低聲說了句“謝謝”,然后轉(zhuǎn)身快步上樓。
陸景珩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樓梯拐角,眼底閃過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他拿起手機(jī),給母親打了個電話,說蘇晚臨時有事,下次再帶她回去。
掛了電話,他走到窗邊,看著蘇晚房間的燈亮了起來。那扇窗戶透出的暖黃燈光,在這棟冰冷的莊園里顯得格外溫暖。
陸景珩的嘴角勾起一抹連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蛟S,讓這盞燈一直亮下去,也不錯。
蘇晚回到房間,靠在門后,心臟還在砰砰直跳。她沒想到陸景珩會答應(yīng)得這么痛快,心里有些過意不去,又有些莫名的慶幸。她現(xiàn)在還沒準(zhǔn)備好面對陸景珩的家人,尤其是在她還沒理清自己對他的感情的時候。
她走到書桌前,打開電腦,卻沒心思工作。腦海里反復(fù)回放著陸景珩剛才的表情,有無奈,有妥協(xié),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溫柔。
“別想了,蘇晚?!彼龑ψ约赫f,“你們只是契約關(guān)系,到期就會結(jié)束?!?/p>
可是,心里某個角落卻在悄悄質(zhì)疑:真的會結(jié)束嗎?
夜?jié)u漸深了,莊園里靜得能聽到蟲鳴。蘇晚躺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窗外的月光透過窗簾縫隙灑進(jìn)來,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像極了她此刻紛亂的心緒。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房間樓下的書房里,陸景珩也一夜未眠。他站在窗邊,看著她房間的燈亮了很久才熄滅,眼底的溫柔和掙扎交織在一起,最終化為一聲無奈的嘆息。
這場始于契約的關(guān)系,似乎正在朝著一個不受控制的方向發(fā)展。而他們,都還沒準(zhǔn)備好迎接那未知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