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燈的光芒如碎鉆般傾瀉而下,將奢華宴會廳映照得金碧輝煌。空氣里浮動著高級香檳的清冽與名貴香水的馥郁,衣香鬢影間流淌著低語與淺笑。蘇晚挽著陸景珩的手臂,感覺自己像個誤入異世界的闖入者。身上這件陸景珩命人送來的香檳色曳地長裙,剪裁完美貼合,絲滑的布料卻讓她如芒在背。四面八方投來的目光,好奇的、探究的、更多的是不加掩飾的輕蔑,像細密的針,扎在她竭力維持平靜的表象上。
她能感覺到陸景珩手臂傳來的沉穩力量,他正帶著她游刃有余地穿梭于各界名流之間,接受著或真誠或虛偽的恭維。他的側臉在璀璨燈光下更顯冷峻,下頜線繃緊,偶爾回應幾句,聲音低沉疏離。蘇晚努力挺直脊背,提醒自己這只是一場契約扮演,但掌心沁出的薄汗還是暴露了她的緊張。
“跟著我。”他低沉的聲音在嘈雜中清晰地傳入耳中,手臂微不可察地收緊,將她更近地帶向身側。這份強硬的保護姿態讓她微微一怔,心底掠過一絲異樣。
“景珩哥!”一個嬌媚的聲音帶著刻意的驚喜響起。白薇薇身著惹眼的火紅色深V禮服,像一團燃燒的火焰,搖曳生姿地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她妝容精致,笑容甜美,目光卻像淬了毒的針,首先黏在陸景珩身上,隨即轉向蘇晚,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優越感。
“蘇小姐?真是……別致。”白薇薇的紅唇勾起一個完美的弧度,目光在蘇晚身上流連,語氣輕柔,卻字字帶刺,“這身禮服倒是襯你,不過在這種場合,還是要注意些分寸,免得……格格不入,讓人看了笑話。”她刻意拉長了“格格不入”四個字,周圍幾個名媛配合地掩嘴輕笑。
屈辱感瞬間沖上蘇晚的頭頂,血液似乎都涌向了臉頰。她握緊拳頭,指甲深深掐進掌心,用疼痛提醒自己冷靜。她深吸一口氣,迎上白薇薇挑釁的目光,嘴角努力彎起一個無懈可擊卻冰冷的弧度:“白小姐說笑了。分寸感在于言行得體,而非衣裝價值。陸先生覺得我合適,我想這就足夠了。”她巧妙地將問題拋回給身邊沉默的男人,同時暗諷對方言語失禮。
陸景珩的眼神驟然轉冷,銳利的目光如同冰錐射向白薇薇,帶著無聲的警告。白薇薇臉上的笑容僵硬了一瞬,嫉恨在眼底翻涌。
“哎呀,看我,光顧著說話了。蘇小姐,初次見面,我敬你一杯。”白薇薇忽然換上熱情的笑容,端起旁邊侍應生托盤上一杯深紅色的葡萄酒,主動上前一步。她腳下那雙細得驚人的高跟鞋似乎絆了一下,身體猛地向前一傾!
“小心!”有人低呼。
一切發生得太快。那杯滿滿的、色澤濃郁的葡萄酒,如同一條惡毒的紅蛇,精準無比地潑向了蘇晚胸前!冰冷的液體瞬間浸透單薄的衣料,刺目的深紅色迅速在香檳色的絲綢上蔓延開來,暈染開一大片狼狽的污漬。精心打理的禮服瞬間變得丑陋不堪。
“啊——!”蘇晚短促地驚叫一聲,被這突如其來的襲擊和冰冷的觸感驚得后退半步。紅酒順著衣料往下淌,滴落在光潔的地板上,發出輕微的“啪嗒”聲。難堪、窘迫、以及被當眾羞辱的憤怒如同海嘯般席卷了她,讓她臉色煞白,渾身控制不住地微微顫抖。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周圍瞬間聚焦的目光,那些目光里有驚訝,有看好戲的興味,更有毫不掩飾的鄙夷和幸災樂禍。
“哎呀!蘇小姐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白薇薇立刻捂住嘴,臉上瞬間堆滿了驚慌失措,眼圈甚至迅速泛紅,聲音帶著哭腔,“都怪我太不小心了!你看這……這禮服都毀了!這么貴的禮服,我……我真該死!”她一邊“誠懇”地道歉,一邊將“這么貴的禮服”幾個字咬得極重,仿佛在提醒所有人蘇晚的出身根本賠不起。她巧妙地將自己塑造成一個無辜的、被意外嚇壞的受害者,甚至暗示是蘇晚站位不好或是反應過度才導致她“失手”。
虛偽!惡毒!
看著白薇薇精湛的表演,聽著她顛倒黑白的哭訴,蘇晚胸中的怒火幾乎要沖破理智的牢籠。連日來被背叛、被輕視、被當做玩物的委屈在此刻達到了頂峰。那刺目的紅酒污漬如同烙印灼燒著她的皮膚。她猛地抬眼,眼中燃燒著屈辱和憤怒的火焰,視線掃過旁邊侍應生托盤上另一杯滿滿的香檳——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她的手帶著決絕的怒意,閃電般抬起,就要抓向那杯酒!
就在她的指尖即將觸碰到冰涼杯壁的剎那——
一只骨節分明、帶著冷冽氣息和強大力量的大手,更快地、不容抗拒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力道之大,瞬間阻止了她所有的動作,也像一道電流,擊穿了她的憤怒。
是陸景珩。
他甚至沒有看蘇晚一眼。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此刻籠罩著前所未有的寒霜。深邃的眼眸如同萬年冰封的寒潭,目光銳利如刀,直直刺向還在梨花帶雨表演的白薇薇。他周身散發出的低氣壓,讓周圍原本的竊竊私語瞬間死寂,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
在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靜中,陸景珩開口了。他的聲音并不高亢,卻像淬了冰的金屬,清晰無比地穿透了整個宴會廳的每一個角落,帶著令人膽寒的威嚴和不容置疑的冷厲:
“白薇薇。”
他叫她的名字,每一個字都像冰珠砸落。
“這酒,是你潑的。”
他陳述事實,語氣毫無波瀾,卻帶著雷霆萬鈞的力量。
“眼睛沒瞎的人,都看得清楚。”
冰冷的視線掃過周圍噤若寒蟬的人群,無人敢與他對視。
下一秒,他松開了蘇晚的手腕。這個動作并非放棄,而是轉換。他長臂一展,以一種絕對占有和保護的姿態,將蘇晚猛地往自己身后一帶!嬌小的蘇晚瞬間被籠罩在他高大挺拔的身影之后,那狼狽的紅酒污漬也被他寬闊的肩背擋住大半。
他的目光重新鎖定白薇薇瞬間慘白的臉,一字一句,如同宣判,擲地有聲,響徹全場:
“我的人,輪不到你來教訓。”
“更輪不到你,來動手腳。”
“我的人,輪不到你教訓!”
這九個字,如同平地驚雷,在死寂的宴會廳轟然炸響!瞬間粉碎了白薇薇精心編織的謊言和偽裝!也徹底震驚了所有在場的人!這不僅僅是簡單的維護,這是陸景珩在所有人面前,用最直接、最霸道、最不容置喙的方式,宣告了蘇晚的地位和歸屬!他像守護領地的雄獅,將蘇晚牢牢納入自己的庇護范圍,給予了她此刻最需要、也最具震懾力的支撐!一股難以言喻的暖流夾雜著震撼,瞬間沖垮了蘇晚的屈辱和憤怒,讓她心臟狂跳,幾乎無法呼吸。
白薇薇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精心描繪的紅唇微微顫抖,精心準備的臺詞卡在喉嚨里,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剩下滿眼的驚恐和難以置信。
陸景珩卻連眼角的余光都懶得再施舍給她。他仿佛只是隨手拂去一粒礙眼的塵埃。他動作流暢地脫下自己那件昂貴筆挺的黑色高定西裝外套,帶著他體溫的清冽松木氣息瞬間包裹了蘇晚。他親手,帶著不容拒絕的強勢,將外套披在了蘇晚被紅酒浸濕、冰冷顫抖的肩膀上。寬大的外套瞬間隔絕了那些刺人的目光,也帶來一種奇異的、厚重的安全感。
他低頭看向被自己護在身側、裹著他外套顯得格外嬌小的蘇晚,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什么冰層裂開了一道縫隙,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決斷:“臟了就不要了。”
“陳鋒。”他喚道。
特助陳鋒如同影子般無聲而迅速地出現在他身側。
“送太太去頂樓休息室清理。”陸景珩的聲音恢復了慣常的冷冽,下達命令,“通知‘星辰’和‘云裳’,讓他們把當季所有新款禮服,立刻送過來讓太太挑選。”平淡的語氣,卻透露出掌控一切的財力和對蘇晚毫不掩飾的重視——毀了就毀了吧,他給她更好的。
說完,他不再看任何人,手臂自然地環過蘇晚的肩膀,以一種絕對保護的姿態,半擁半帶著她,在眾人自動分開的、寂靜無聲的通道中,目不斜視地朝著宴會廳側面的貴賓電梯走去。留下白薇薇像一尊褪色的雕像,僵硬地站在原地,承受著四面八方投來的、或同情、或鄙夷、或幸災樂禍的目光,精心策劃的局徹底崩盤,讓她淪為了今夜最大的笑柄。
電梯門合上,隔絕了外面喧囂又詭異的世界。狹小的空間里,蘇晚裹著陸景珩寬大的外套,鼻尖縈繞著他身上清冽好聞的氣息,低頭看著鏡面電梯門里映出的自己——狼狽的紅酒污漬被深色西裝完美遮掩,只露出一張依舊蒼白卻不再驚慌失措的臉。那句“我的人”還在耳邊轟鳴,震得她心口發麻。一種前所未有的、被強大力量庇護的感覺,混雜著契約之外難以言喻的悸動,悄然滋生。
就在電梯門即將完全關閉的瞬間,蘇晚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見,一直挺拔如松的陸景珩,極其不易察覺地、快速地皺了下眉,左手下意識地、用力地按在了自己左上腹的位置,動作快得幾乎讓人以為是錯覺。
而在他們身后,隔著厚重的宴會廳大門,白薇薇怨毒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利箭,死死釘在蘇晚消失的方向,指甲深深掐進掌心,幾乎要掐出血來。